此事风险极大,无论成败,你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也无人能保,愿不愿意做,你想清楚。
尚未病愈的龚阁老面色苍白,说话时声音虚弱无力,如果蓝鹤在见了恐怕要心疼死。他靠在小船的乌篷上勉强坐着,对面听他说话的是一个和尚,正是曾经因为父仇一时起意,推他入湖的御史张迁之子。
他曾经恨当时是大理寺少卿的龚肃羽言而无信,不给受冤的张迁翻案,但行凶之后却被龚肃羽说情救了下来留住一命。原想着出家修行赎罪,洗去罪恶化去心中仇恨,可又被龚阁老暗中叫出来给了他一个找真凶复仇的机会。
他的父亲为官清正为人刚直,生前时时都在为国忧心,明知以区区一个言官身份去揭露首辅曹鷃的罪行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却视死如归。
总要有人说出来,要有人去做,要让曹贼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怕他。他杀得了我一个,还能杀光天下人吗?张御史曾如是说。
所以曹鷃就让他死了,尸体从狱中被抬出来送还家人时已经面目全非,尸身上全是行刑的血痕,皮开rou绽,新伤叠着旧伤,有几处森森白骨都暴露在外。
我愿意。只要能扳倒曹jian,区区项上人头我双手奉上。
杀父之仇如熊熊烈火,从未有过熄灭的一瞬,在寺里念多少经都没用,抵不过父亲尸体历历在目的惨状。
龚肃羽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小纸包,我答应你,必杀曹贼。这药粉你收好,到时候依计行事便可。这只是一个钩,只要他咬上,离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他们谈完细节,孟错将小船撑回岸边,让和尚下船离去,再回到湖中往另一面去,与和尚分开两处上岸。
龚肃羽坐在船沿看着碧绿湖面,当初他与蓝鹤结缘,正是源于他被刚才那人推下水,蓝鹤救了他。不知道她现在到了哪里,在军中可还过得惯,衣食起居有无不便,也没个丫鬟嬷嬷伺候,换下来的衣裳谁帮她洗?早晨谁喊她起床?谁帮她梳头?
自己堂堂次辅,居然在Cao心这种婆婆妈妈的琐事,龚肃羽忽然觉得糟糕至极,但那是他的小阿撵,与他分别已近十日,快十天没亲她抱她与她说话了。
惆怅凄凉的龚阁老伸手往湖里掬了一捧水,合掌轻搓覆到自己面孔上,拧着眉头用冰冷刺骨的湖水抹了把脸,试图洗去心中愁绪,却是徒劳无功。
还是回去写封信给她问问吧,他心想。
荣亲王与蓝鹤走后,太后太妃都挂念担忧,永嘉帝也惦念,便请了光华寺众僧来宫里念经祈福,后宫嫔妃们也被召来一同听经闻法。
讲坛设在养心殿外,住持高僧悬芳禅师亲自率众僧侣念了《金光明经》与《般若心经》,又将寺中供奉诸佛之佛光圣水奉上,由小僧分与太后太妃,
那小僧从净瓶中倒圣水入金盏,以红纱托盘盛放,端给小太监。祁忠在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以防有任何意外,却见那僧人持瓶之手微微发颤,神色紧张,十分可疑。托盘交给小太监时,额头竟有一层薄汗,越看越不对劲。
眼看太后太妃即将饮下,祁忠果断出声阻止,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这圣水虽是佛前圣物,但宫中规矩,饮食需经太监验试之后方可入口。可否劳请娘娘稍后片刻,由小余子稍作验查,扰了主子娘娘们受礼,求娘娘恕奴婢大不敬之罪。
太后太妃皆是微微一怔,齐齐望向永嘉帝,永嘉帝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称赞祁忠心系主子,思虑周密。祁忠眼角一瞄那倒水僧人,只见他神色慌张,悄悄往人堆里躲,心中更是确信,命太监宋余倒出几滴圣水,取了银针一试,瞬间变黑。
有毒!快快拿下此人!
边上的太监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揪住那僧人,他已经吓得汗水涔涔,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一众僧侣对这突发状况都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地望向悬芳禅师,悬芳禅师也立刻起身向皇帝告罪。
永嘉帝摆摆手,事情真相未明,一切皆无定论,朕素知大师悲天悯人,面善心慈,此事未必便与光华寺僧众有关。下毒人既然已经拿下,当场问个明白就是。
果然祁忠开始审问此人,他初时还死咬着不说,被小太监们按着打了几棍子,皮开rou绽,忍不下疼,便大声哭喊求饶。
我说!我说!别打了!是贵妃让我下毒的,是她给我的毒药,放毒的纸包就在我身上。我只是受人指使,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这位被指认的贵妃不是别人,真是首辅曹鷃曹太师的孙女曹姽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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