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原本做好了会被葛温德琳痛骂一通的准备,到超出他意料的是,即使他问了这个在她看来应该无比冒犯的问题,葛温德琳却仍旧保持着冷静。
她甚至都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卿问了个好问题,但我无法给出答案。”
她伸出双手,放在古老的石制栏杆上,白暂修长的手上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其下的血管:“火焰能够延续至今,除了我父葛温踏进初始火炉以自己作为薪柴外,还有千千万万个英雄的追随。火焰之中凝聚的不只是这个世界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希望......”
“还有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明。那些古老的英雄、曾经的传说...如若让火焰就此熄灭,岂不可惜?更何况,那食人狂徒所说的深海时代,会比现在更好吗?”
“但代价呢?”
葛温德琳的双手骤然握紧栏杆,青筋暴起:“是的,这便是问题所在。延续火焰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而它需要薪柴的时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短。况且,现如今已经找不到几个有资格作为薪柴的强大存在了。如若再这样下去,我便要效仿先父,追随他走进初始火炉。”
还真是个有够绝望的世界。
何慎言这样想着,他在触碰了玻尔多的记忆后便得知了有关传火、世界延续的真相。这个世界的历史实在太过沉重,无数前仆后继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记忆、乃至灵魂。且不说值不值得的问题,他一个外人也没资格评论这一点。
单说他们为此付出的决心与行动,法师认为,只这一点就只得敬佩了。
法师随意地靠在栏杆上,他比葛温德琳矮许多,因此半个身子都搭在了栏杆上。看着下面的风景,冷冽的空气吹拂过他的皮肤,法师说道:“有考虑过其他的办法吗?”
葛温德琳苦涩地笑了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浮现:“我们依靠火焰而生,有何办法?难不成要效仿那食人怪物一般,彼此吞食,躲在黑暗之中等待那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深海时代吗?”
何慎言不置可否地随意一笑,他心中的确有点别的想法,但现在不是提出的时候。关于火焰与传火的真相还有些疑点,更何况,不死人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些问题让他的好奇心升腾而起,在内心之中抓挠。
但法师并未问葛温德琳,他很清楚。这样一个末代的神明之君主,是不可能将关于自己一族统治的秘密随意告诉一个外人的。想要知道这些,他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法师对葛温德琳说道。
“是吗?卿亦觉得这是一份责任啊......”葛温德琳并未多言,她释然地一笑,手中凝聚出了光辉,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然而,吾身为黯影太阳,不给予卿这等英雄奖赏可不行。”
她手中的光辉逐渐凝聚而成一把短杖,通体白色,在顶端有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一条为白,一条为黑,蛇眼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葛温德琳递出这把短杖:“吾虽以物遮面,可也看得出来,卿乃是以智慧与知识进行战斗。这把短杖可助卿一臂之力。”
何慎言的面色有些古怪,智慧和知识?不不不...他基本一路都是靠力量直接碾压过来的。
不过硬要说的,倒也没错。
没再拒绝她的好意,再拒绝下去就是打葛温德琳的脸了。他伸手接过,优雅地躬身行了个礼:“感谢您,女士。我会加以善用的。”
直起身后,刚刚那正经的模样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又变回了那副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与葛温德琳挥挥手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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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火祭祀场。
法师手里把玩着短杖,缓缓走进这里。令他有些惊讶的是,上次来到这儿没多久,但那个火盆已经被点燃了。一把缠绕着火焰力量的螺旋剑插在火盆之中,明明没有可以作为燃烧材料的东西,但火焰就是那样燃起了。
防火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是您啊,旅者大人。”
他扭头看去,防火女坐在火盆一旁,没有顾忌地上厚厚的灰尘,她看上去很是惬意。在那些盘旋的阶梯另一侧,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对法师的到来相当不以为意。
而之前他第一次到来时,防火女走出的黑暗通道现在也已经被蜡烛点亮了,打铁声从里传来。
“噢,你好啊,防火女。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吗?”
防火女捂住嘴偷笑了一下:“我并非是那样强求礼仪的人,旅者大人。倒是您,为何又折返了?”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法师耸了耸肩:“我就是喜欢到处乱逛,不必在乎我。等等...”
他的目光移向了阶梯的另一端,那儿是个相当不起眼的小角落,坐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尽管换了装束,但她的面容法师还记得。
“冷冽谷的舞娘?”
被这个称呼惊醒,舞娘抬起头,她露出一个微笑:“......啊,是您啊。”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遇见了一位无火的余灰,他...虽然有些奇怪,但的确是个好人。是他让我来此的。”
“哦?你介意跟我讲讲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防火女站了起来,她突然插话道:“旅者大人,切莫怪我多言。但,我能否知晓您为何要询问此事吗?”
“只是作为一个学者的好奇而已,看我的装束,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
“我是个盲人,旅者大人。”
法师轻笑一声:“你看起来很对那个灰烬很紧张啊,放心好了,我对他没有恶意。”
防火女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她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法师则漫步走到舞娘身边,她怀中抱着一个水晶球,内里正是玻尔多的灵魂。其中遍布冰霜与小小的飞雪,他的灵魂就在其中上下飘飞。
注意到法师的目光,舞娘笑了笑,依旧带着悲伤,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哀莫大于心死了:“这是冷冽谷最常见的天气,我想,他会喜欢的。”
“您都想知道些什么?”她主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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