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眼中的热切其实她不大能感受,只盈盈一笑间,转首对着廊下顾辞道谢,“还得感谢顾公子才是。我家这丫头痴武,我却半点帮不上,往后就麻烦顾公子和林副将了。只是……切勿伤着了她。”
“自然。”顾辞又倒了杯茶,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地递过去,“暖暖手。”
她略一迟疑,接了。
神采飞扬的含烟这才注意到时欢单薄的衣衫,还有随肩披散下来发,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她怔怔看着背对自己的时欢,突然就红了眼眶,“小姐……”
热情少许冷却,就意识到若是自己真的跟着学武,那……小姐该怎么办?小姐性子虽温和,事事却讲究,院子里的那些丫鬟没有一个能照顾周全的。
“小姐……奴婢、奴婢还是……不学了吧……”
时欢转身问她,“不喜欢?”
“不是。”她摇头,手中还握着剑,彼时不曾发现,此刻才觉千钧之重,她张了张嘴,不愿说不喜欢,她从不对小姐说假话,半晌,嗫嚅,“毕竟,奴婢只是个丫鬟啊……”
低着头,脑袋耷拉着,半分方才的神采飞扬也无。脚尖无意识碾着地面……没听说哪个丫鬟还能丢了伺候主子的活去学武、去拜青冥大师为师的,不是么?
头顶落下一只手掌。
手掌不大,隔着头发感受到掌心有些烫人的温度。
“喜欢就学呀。”
声音温和,落在耳中却比那被茶杯熨热的掌心还要烫人,“毕竟,我的身子不能学武,往后还要靠我们家含烟保护呀!”
“可是……”
“无妨。想学就安心学。学好了才能保护好你家小姐,打趴下一个王家公子。”顾辞开口,带着浅淡的笑。
顾辞很少笑,大多是时候他虽是温和的、没有棱角的,却如上好的暖玉,总带着几分玉质的硬度,有些近亲不得。
此刻一笑间,风光霁月。
含烟一下子紧张了,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带着心头郁郁也散了几分。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沉声下了定论,“你这丫头打小在她身边长大,她何时将你当作过丫鬟。去吧,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只是,好好学,别给你家小姐丢了脸。”
“可是……”含烟还在犹豫,“若是奴婢走了,小姐……就没人伺候了。”
“傻丫头,我院中那么多丫鬟,还缺你一个不成?再者,你也就每日过去学几招,你还以为人林副将有时间手把手教你一整日?”
“瞎说!今日小姐发都不曾梳好!”说话间,带了哽咽的音,她就觉得委屈……小姐素来讲究,平日里一应吃穿用度她从不假手于人,今日虽交给了清音,却也忐忑许久……一见便知,果然小姐就没被照顾好。
“师妹身为时家嫡女,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实在也的确是不大妥当。”顾辞背手而立,含笑看上太傅,“不若学生引荐一丫头,年岁相当,成熟稳重,武功虽不及林江,却也有个几分,够用了。老师和师妹觉得如何?”
他一口一个师妹,太傅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向自己孙女……顾辞这人,从不会逾越,若非自家孙女同意的,他也断断不会这般在人前称呼。
至少……应是默认的。
这俩孩子,倒是何时熟识起来了?不过,这倒是个两全的法子,于是他问时欢,“你觉得如何?”
顾辞说有个几分,估摸也是八九不离十的水平,做一个丫鬟想来是屈就的。但自个儿带出来的丫鬟总得自个儿宠着吧,难得有个心愿……当下沉吟片刻,便道,“如此,麻烦顾公子了,只要那姑娘不介意就好……你莫要强求。”
“昨日便同你说,你总是唤我一声师兄的,这些小事还麻不麻烦的,太过生分了。”他上前搀扶起太傅,往屋子里去,“既然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咱们屋里头侯着去,这俩人估计要说上许久的。”
说着,回头同时欢介绍,“那丫鬟叫片羽,一直在外做些跑腿的活儿,今日该回来了。我让她今晚就过来。”
时欢脚步微微一顿,又如无其事地跟上了。
这天下事,当真是巧得很,说起含烟的武功,林江就恰巧隔天回来了,说起她这边缺个丫鬟,片羽今夜就回来了……这巧合多了,就必然显得不那么巧合。
顾辞啊……
诸多心思,却总掩于唇齿,半分不曾透露,只道“恰巧”……
……
没坐多久,时管家说是府中来客,自称姓宫,找大小姐的。说完,悄悄看了眼老爷子。
那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顾辞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
宫……宫不是什么大姓,但在太和郡能搭上时欢的,恰好他算是知道一个……那人,性别,男。
时欢正起身告辞,突然被顾辞喊住,“师妹稍等。”
顾公子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伸手,掌心躺着一支碧玉簪,玉质晶莹剔透,是罕见的暖白玉,躺在顾辞掌心,倒是说不清到底是那掌心更白,还是那玉更润。
簪头是朵莲花状,莲花中心是一个小巧不起眼的“顾”字。
只是,那是顾辞的——男子用的。再看顾辞自己头上,赫然是支小的狼毫笔。
有些潦草。
但不得不说,即便是潦草的顾公子,仍旧一表人才、清隽贵气得很。
时欢没懂他的意思,没接,顾辞仍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温声解释道,“既是去见客,总不好散着发去见。若是回院子去取,却又要让客人久等,失了礼数。是以,将就一下,用我的吧。”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尴尬境遇。
只是……目光落在掌心发簪……却又犹豫……正想着左右宫泽也不是什么陌生人,要不她用狼毫笔潦草下?谁知顾辞已经招呼了含烟,“含烟姑娘,替你家小姐挽一下吧。”
如今的含烟,已经丝毫不记得当初认定顾辞是一只披着温润人皮的饿狼这件事,闻言小跑着过来,踮着脚就将时欢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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