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原来我们一直在愚钝分离

    此时，腹壁组织在刀锋下裂为两半，几乎直达腹膜，远远超出通常情况下第一刀的深度。
    许多血管同样被一刀两断，血液从两侧组织中汩汩地冒出。
    一般情况下，应该是用电刀电凝止血。
    缺点是损伤大，碰到大血管无效。
    或者也可以用老办法，主刀和一助各负责一侧，先用止血钳夹闭所有出血点，再挨个结扎。
    缺点是速度慢。
    但此刻的画面中，一助两手空空，啥也不干，就像在看热闹。
    器械托盘反常规地离开原本位置，上移到二助三助之间。
    二助三助化身器械护士，一人抓着一把止血钳，拍到王磊手中。
    让众人惊讶的，是王磊的动作。
    只见他双手左右开弓，止血钳如雨般落向切口，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
    明明是一个人止血，效率却远远高于两个人止血。
    仔细观察，竟感觉限制止血速度的，不是王磊，而是两个递器械的助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熟悉器械护士的工作，他们递止血钳的速度，隐隐地跟不上王磊双手的速度。
    而王磊的动作快而不乱，透出一股条理分明的美感。
    葛医生忍不住低声自语：“怎么可能这么准！这么快！”
    被切断的血管隐藏在组织中，还会有轻微的回缩，基本功稍差一点，要么夹不准，要么夹闭组织过多。
    基本功合格后，止血不是问题，但要做到这么快，完全不可能。
    似乎才几秒钟的功夫，切口就从头到尾止血钳林立，显然已经完成钳夹止血。
    随即托盘回到原位，王磊和一助一人接过一只小线卷。
    这是完成钳夹止血，要用缝线做结扎了。
    总算回到熟悉的节奏，众人精神一振。
    钳夹真是惊艳，就不知结扎的水平怎么样。
    单纯打结的话，一分钟可以打五六十个，高手可以上百。
    而这种结扎，一般一分钟能做十几个就相当厉害了。
    下一秒，他们不由张大了嘴。
    画面中，王磊十指翻飞，完全看不清楚在干什么。
    只有不时的停顿，助手将剪刀伸过去，才能看清楚：是完成了一个结扎，助手在剪线，并撤除止血钳。
    助手很正常，对面一助也很正常，是我们熟悉的节奏。
    但王磊这厮，快得太不正常了！
    一助才完成一个结扎，王磊已经将他那一侧所有止血点全部搞定。
    看那意思，要不是助手剪线太慢，速度还可以更快。
    搞定自己这边，王磊随即将手伸向对侧。
    没多会功夫，所有止血钳都被撤下。
    看看时间，总共才花了半分钟。
    这速度……还要什么电刀？
    这速度……还要什么一助？
    众人心底不由生起一个念头：王磊这厮，该不会真的能10分钟搞定吧？
    不，绝对不可能。
    他自己判断有严重粘连，如果准确的话，光这个耗掉半小时都不奇怪。
    后面还有上百条蛔虫等着他！
    想明白之后，大伙瞪大眼睛，继续观看。
    画面中，王磊已经又是一刀下去，突破腹膜，进入腹腔。
    看到腹腔的一刹那，示教室的医生们脑海中，都冒出类似的词汇：惨不忍睹。
    健康人的腹腔红润光泽，肝胆脾胰胃肠……界限分明，各安其位。
    而这个病人腹腔内一团浆糊，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到正常的肝胆等器官。
    全被增生粘连的组织给覆盖了。
    这王磊，竟然真的判断如此准确！
    但这么严重的粘连，连胆总管在哪里都看不到，该怎么下手？
    而且就算花时间找到胆总管，肯定也是烂糊一团，该怎么操作？
    如果是我主刀的话……
    这能怎么办？只有慢慢寻找、慢慢剥离。
    可病人等得起吗？
    思绪飞快，刹那之间，外科医生们就想了很多。
    而手术台上，王磊连个停都没打，拎着刀就切了下去。
    什么，他连腹腔组织都用手术刀切？
    下面还不定是什么状态，这要切到个器官，比如切到肝脏了怎么办？
    众人又是一惊，眼睛瞪得更大。
    但见一刀下去，粘连的组织被豁开一条口子，奇怪的是，刀锋就像长了眼睛，完美避开血管，竟然没怎么冒血。
    而口子下面，赫然是一根变形肿胀的玩意，虽然象生气的河豚一样圆鼓鼓的，却仍旧依稀可以看出象是根管道。
    嗡~
    示教室里响起惊呼、议论的声音。
    这一看就不是十二指肠之类，那还能有啥别的管道，莫非就是胆总管？
    王磊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
    对，一定是运气，满满一层黏连组织遮挡着，总不可能他看到胆总管就在这吧？
    就算知道，他又怎么敢下刀，不怕切过头把胆总管给切断了吗？
    手术要做的是切开减压，而不是切断。
    切开一条口子还能愈合，切断就长不起来了，那是医疗事故。
    但是问题来了，知道胆总管在这都不应该下刀，王磊却直接下了。
    这说明什么？
    大部分人还好，有几个医生的表情一下变得冷峻。
    他们都是跟鲁志一个类型的，常年多管闲事多吃屁，走到哪都遭人恨。
    此刻在他们眼里，王磊的名气很可能是吹出来的，真实水平不行。
    而且医德也不行，为了圆自己10分钟结束的牛皮，不管不顾地加快速度。
    这不行，得阻止他。
    几个“鲁志”正要有所行动，画面中，王磊手指一勾，手术刀一个漂亮的旋转，刀锋向上，刀柄插入切开的口子中。
    同时另一只手的指头也伸了进去，指腹紧贴组织。
    钝性分离。
    医生们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词汇，就见刀背和指腹飞快移动，转眼间就将小小的口子扩大许多。
    鲁志们蠢蠢欲动的身体立马原地坐好。
    这钝性分离做得也太漂亮了！
    如果他这叫钝性分离，那我们做的简直就是愚钝分离。
    那疑似胆总管的玩意，一看就知道烂透了。做分离的时候，稍稍用力方向不对，恐怕就要爆掉。
    而四周粘连的程度，一看就很紧密，要把它们从胆总管上剥离下来，绝对不是件容易事。
    可王磊的动作看起来轻描淡写，却流畅自如，粘连组织就跟有了智慧一样，手指、刀背一到，立刻自动分离。
    这……可能吗？
    有个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没眼花。
    还是不敢相信。
    再揉一下。
    第二次睁开眼睛时，王磊的手已经退出切口，手术刀一个旋转，再度变为刀锋向下。
    不会吧，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完成全部分离了？
    说好的半小时起步呢？
    从切皮到现在，有两分钟吗？
    ……
    那下一步，就是正式的胆管切开减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