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搭台阶

    这是周大林第一次故意想着装逼。
    他的话也让导购小姐姐听到了，不由就多看了周大林两眼。
    唉，又一个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孩儿，让渣男给拱了！
    可话说回来，怎么就没有这种有钱的渣男，来拱自己呢？
    程晓不能辜负了周大林的好意，选了那件最便宜的白色亚麻套裙穿着。
    就是穿这一件最便宜的，她也觉得过于奢侈了，让她妈看着，又要嫌她乱花钱。
    亚麻的衣服着身比较凉爽，但面料硬，蓬松着不容易驾驭。好多女孩不愿意穿全身的亚麻面料，就是因为这个。
    程晓正处在气血最好的年龄，面色白里透红，一身素装倒格外显得唇红齿白，面若桃花，俨然有了一丝不俗的仙气。
    看着她出了试衣间，婀娜着向自己走过来，周大林就有了些陶醉的感觉。幸亏他选择来了省城，也幸亏脑子一抽，当时去财大看了一下程晓，重新拾回了这段情缘。
    本来，他是选择和其他有钱人一样，去享受人生的。
    程晓走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穿的是旅游鞋，和这裙子根本不搭。
    兴许程晓也知道自己穿旅游鞋，不适合穿套裙，所以才尽量把裙子穿的靠下一点，试图去遮挡脚下的鞋子。
    她还不好意思主动让周大林为她花钱。
    于是，周大林又拉着程晓去一楼，花一千三买了一双进口的意大利品牌高跟白色皮鞋。
    这时候的程晓，似乎是任由周大林摆布，再不提什么反对意见了。
    当时这种上千元的进口鞋子，在国内都是限量版，与国内出产的皮鞋相比，无论皮质还是款型，都有着明显的区别，但跟也都是很高的。
    程晓穿上那双皮鞋，身材一下高了许多，让周大林愈发觉得的她飘飘欲仙，于是二话不说，掏钱买了走人。
    出了专卖店，程晓就走不动了。
    周大林在前面走着，发觉程晓没有跟上来，不由回头看她，才看到她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小心翼翼，这才意识到，她不会穿高跟鞋。
    他认识的，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很少穿高跟鞋。因为他只有一米七零，穿了高跟的程晓，就差不多和他一般高了。
    但那时候，他没有想到，程晓不会穿高跟鞋。
    “你不会穿，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他赶紧回来搀她，问她说。“咱们回去，换个中跟的。”
    “不用。”程晓因为自己不会穿高跟鞋而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愈发红了。
    “人总是要长大，长大了总是要穿高跟鞋的。”她说，“我适应一下，慢慢就好了。”
    他只能陪着她，慢慢的走。
    走几步之后，程晓终于无法坚持，鼓起勇气，挽住了周大林的胳膊。
    中年的程晓，并不避讳她和周大林的关系，即便是在临水最繁华的商厦里，也要挽着周大林的胳膊。
    如今，二十年以后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周大林的身上。他很自然地挽着程晓，向商厦外面走。
    这高跟鞋还真不是像程晓说的那样，走几步就可以适应的。
    直到出了商厦，她这才慢慢适应，可以放开周大林，一个人凑合着走了。
    本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宽裕，可这么着一耽误，时间就有些紧了。他们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吴英早已经下了车，在车站大门那里，等了很久了。
    他们开着车进车站广场的时候，程晓已经看到她妈了，直接就让周大林在最近处停车。
    那时代私家车不多，就算省城的长途汽车站，轿车不进停车场，直接开到站门口，只要不影响通行，也不会有人管。
    话说回来，那年代能开的起轿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知道里面坐着谁？万一管到点子上，没准站长都得跟着倒霉。
    周大林把车停在距吴英最近的路边上，程晓慌慌张张推门下车，跑向她妈，中间趔趄一下，差点把脚给崴了。
    “妈，你早到了？”她跑到吴英面前，喊着说，“路上堵车，我们来的晚了。”
    车站跟前，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很是嘈杂，声音小了她妈听不见。
    吴英上上下下打量闺女半天，这才说：“嚯，半年没见，我闺女长成大人了。”
    那时候都没有手机，吴英坐上车以后，就没法和程晓联系了。
    程晓爸打电话的时候，吴英已经走了。临走之前，嘱咐丈夫，告诉程晓她到达的时间，要程晓去车站接她。
    那时代的通讯方式，想着让闺女准点赶到车站，并及时找到她，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程晓接她来晚一会儿，吴英也可以理解，并不责怪闺女。如果不是因为程晓已经不住校了，她都不要程晓接，直接做公交去她的学校就可以了。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周大林也下了车，向着她们走过来。
    丑女婿总得要面对丈母娘，况且，他还想着在未来岳母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呢。来之前，他特意换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行头，从上到下都是品牌，手里还拿着个鳄鱼的真皮手包，摩托罗拉998也拿在手里。
    人是衣裳马是鞍，他这一捯饬，倒也看着人五人六的了。
    手里大哥大，腰间bb机，是那个年代小老板的标配。周大林直接就越过大哥大，用最新版的手机了，当然就比小老板高了一个档次。
    看周大林走过来，程晓就给吴英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周总。听说你来了，他特意过来接你的。”
    这介绍身份的台词，都是事先编好的。程晓怕让她妈发现，她只是在一个小门店里干，把她给弄回临水去。
    周大林赶紧过去，伸出手来和吴英握手。
    “阿姨您好！路上堵车，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哪里，哪里啊，”吴英客气，“让周总亲自来接，这多不好意思啊？你派个司机就行啦。”
    周大林心说，我上哪儿给你找司机去？我就是司机，你闺女的专职司机。只要你闺女肯嫁给我，我就给她当一辈子司机。
    他心里嘀咕，嘴上还得赶紧谦虚：“阿姨您别客气，叫我小周就好。程经理是我们公司的优秀人才，来接您是我应该做的。”
    吴英就有些惊诧地看看自己闺女，又看看周大林，回头问闺女：“你这还没毕业呢，就做到经理啦？”
    周大林赶紧替程晓解释：“程经理是财大的高材生啊，业务没得说。目前，负责我们公司的财务，是为我们公司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我们公司成立不久，所有理念和过去的有很大不同。用刚刚毕业的，这个，具有现代理念的新人，也是我们的宗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不大胆启用具有新理念的新人，彻底抛弃计划经济时代的老观念，老做法，我们公司也不会发展这么快不是吗？”
    周大忽悠名副其实，短短几句话，就快把吴英给忽悠迷糊了。
    她闺女这才多大，这就人才了？还什么新理念，她闺女才刚刚二十岁，有个屁理念？可这个周经理看外表穿的衣冠楚楚，倒蛮像那么回事，不怎么像骗子。
    和周大林刚接触，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哼哈这是了。毕竟人家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对她这么热情，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倒是程晓，让周大林给说的脸一下子红了。还真是个周大忽悠，什么不靠谱的话都敢说！
    车站里乱哄哄的不好多说，大家就一起上车，往城里去。
    当吴英看见周大林的座驾，就更不怀疑周大林是骗子了。
    程晓爸是银行中层，她也是中学教师，还是见过些世面。就周大林这车，估计支行经理的都没有他的好。
    那年代，支行经理一般也就配个2000或者新版尼桑，比帕萨特差着行市呢。到市行老总，才会给配个四眼奥迪。
    话说回来，市行老总，那都相当于厅局级，甚至是副市级干部，大官了。
    闺女凭着一个人的本事，竟然可以在省城混的这么好，连老总都给面子，亲自来接她，吴英不由就有些高兴，话也多起来，问这问那的。
    程晓强颜欢笑应付着她妈，心里却愈发忐忑不安。
    听周大林的这么着忽悠她妈，万一让她妈给戳穿了，他们只是一个小门店，那时候可怎么收场啊？
    不过看周大林应付自如的样子，好像心有成竹，她心里也就能安稳一些。
    也别说，这家伙打扮起来，一言一行的，还真有点领导的气势。
    她哪里知道，周大林心里也没底，只是在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让吴英把程晓给弄走，他是无论如何不肯的，那他这半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人啊，从高峰一下子掉到平地上，非摔死不可。可是你给他搭个台阶，让他一步步走到平地上，不就平安无事了吗？
    周大林就是在给吴英一步步搭台阶呢。先把帕萨特开出来，老总、经理地忽悠着吴英，目的，就是要和程晓原来跟父母说的，那个在什么国营大公司里干的谎言，来个完美对接，弄到一个平台上。
    然后，就得一阶比一阶低地往下搭台阶了。至于这台阶能不能搭的好，别摔着吴英，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