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程晓问，周大林就回答她说：“这个呀，其实也好做。先买只老母鸡，收拾干净了，什么也不加，清水慢火炖。等到把老母鸡炖烂了，把油撇出来，只要清汤。然后呢，用这个清汤炖蘑菇。蘑菇不要鲜的，要用东北的松蘑晒的蘑菇干，洗净了干着下锅，这样蘑菇才能把鸡汤里的鲜味吸收进去。等锅里的蘑菇吸足了鸡汤，完全膨胀开，再放粉皮，粉皮也要干着放。待粉皮膨胀开，再放老抽、醋、糖、生抽、料酒这些调味品。对了，炖汤的时候，还要放十几个整瓣的蒜。蒜可以加厚蘑菇的香味。这些手续做完了，一锅蘑菇汤就可以出锅了。”
    “我滴个妈，这么麻烦呢！”刘璐就吃惊喊，“怪不得你要在厨房里忙活一下午。”
    “也用不了一下午。”周大林就说，“顶多俩小时。我做蘑菇汤的时候，还做了大米干饭呢。”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什么来了，对周晓琳说：“对了，房东留下来的这个冰箱太小了。我弄得这些做菜的材料，只是鸡汤和牛骨汤，就把冷冻室给填满了。明天我得出去买个大的去。”就和她商量，“你说咱们买个冰箱划算还是买个冰柜划算？”，就说，“我琢磨着，冰柜可以放更多东西。”
    周晓琳板着脸说：“这个你别问我，以后就你做饭，买什么也是你说了算。”
    妹妹这句话里，带着情绪。是不是今下午自己抢夺了她做饭的权力，她不高兴了？还是自己只忙着做饭不帮她分单她不高兴？
    他就解释说：“这不晓晓和璐璐考试嘛，我想着给她们做点好的，让她们考个好成绩。以后做饭还是你做，当然就是你说了算嘛。房东家这个冰箱，是那种老式的，冷冻柜太小了。”
    周晓琳还是没好气说：“我用不着冰柜。我就是买点菜买点肉蛋，就会做个家常菜，没你这个手艺。所以，买什么主要还是你考虑，别问我。”
    嘿，好好的你跟我抽哪门子疯，我替你做饭还做出毛病来了？
    周大林干脆就不和她商量了，直接说：“那就买个冰柜，小点的那种，把我做菜的调料放那里面，腾出冰箱来给你用。”
    刘璐也看出周晓琳不高兴来了。肯定是生气周大林这么照顾她和程晓呗。
    她就赶紧打岔说：“老大，就你这手艺，你如果在这学校周围开个饭馆，我敢保证，绝对比干这个跑腿服务强得多。”
    周大林就看她一眼说：“我这是专门为了照顾你们考试，才勉强下回厨。等你们考完试，还是你晓琳姐做给你们吃。想什么呢，让我去当大厨，这不毁我这样的高端人才吗？”
    刘璐不服气，反驳说：“当大厨就算毁你啦？你知道不知道，省城大饭店的大厨一月挣多少钱？比我们学校里的教授工资都高！”
    “你就认识钱！”周大林就教训她说：“你给我记好了璐璐，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并不是钱。有好多东西比钱重要得多，比如亲情、友情，人间的温情。还有，像我这种高端人才，宁可不挣钱，忍饥挨饿，也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去当什么大厨！你让你们教授去当大厨，你问问他们肯不肯去？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知识分子，不管到什么地步，都要保持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德行，明白吗？”
    “切！”刘璐直接不屑一顾，“你算什么高端人才呀，说来听听？你这叫歧视劳动人民！我们教授是没你这手艺，要是有你这手艺，我保证他宁肯饭店里当大厨挣高工资，也不肯当什么劳什子教授！钱不是万能滴，可离开钱是万万不能滴！知识分子值几个钱呀？”
    周大林就无奈地摇头。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这孩子，算是白瞎了。”
    他一副老先生般的样子，摇头晃脑，大家就都让他给逗笑了。
    笑够了，刘璐就又夸他说：“老大，就你这手艺，谁给你当老婆谁有福气啊。”
    说到这里，她跟突然想起来一样问：“可是啊，老大，你怎么不娶媳妇呢？”
    周大林的脸就拉下来说：“哪壶不开你就提哪壶。”
    周晓琳就阴阳怪气地接话说：“你们老大呀，眼光高着呢。一般女孩子，哪里能入他的法眼啊？”
    本来刘璐这话就问的有点别有用心，周晓琳再这么一说，就有点暴露他阴谋诡计的意思了。
    周大林心里暗怪妹妹，你这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吃里扒外，掉炮往里揍，要毁你哥哥我吗？
    他赶紧说：“别听你晓琳姐胡说八道。我就是一个人过习惯了，不想成家了，没意思。一个人多好啊，无忧无虑，不用考虑责任、义务，一个人挣钱一个人花，神仙一样的日子。我干嘛非要找个替我花钱的？我吃饱了撑的我。”
    尽管周大林一再说让刘璐和程晓吃饱了就回屋学习，卫生不用她们打扫，她们还是先打扫了卫生。
    主要是程晓不肯，白吃一顿最好吃的饭，还吃完了一抹嘴溜号，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程晓不走，刘璐也不好意思自己回屋，只好去厨房刷碗。
    这一回，连周晓琳都担心她刷了和没刷一样了，就接过她手里的碗来说：“你收拾桌子吧。”然后就自己刷碗。
    程晓扫地拖地，一如既往地把地打扫的铮明瓦亮，纤毫不存。刘璐那个桌子，也就是把碗筷都划拉到厨房里周晓琳跟前，还是程晓摆了抹布，替她把桌子擦干净了。指望她自己，估计抹布都懒得摆，看的周大林在一边直摇头。
    这个刘璐，将来也只能当个女强人，不适合给人家做媳妇，主持家务。
    都收拾完了，俩女孩回屋学习，周晓琳这才问哥哥：“你啥时候学会做饭了，而且一出手水平就这么高？”
    周大林当然不能告诉她，这手艺是二十年以后学的。
    “离婚以后啊。”他就忽悠妹妹说，“这离婚啊，还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你看老哥我，离婚了自己给自己做饭，又学一门手艺。”
    周晓琳就把脸拉下来。哥哥把她给弄出来跟着他混，估计就是看不惯张卫东，要忽悠着她离婚。
    可是，她和张卫东还有多多呢，离婚了多多怎么办？再说他们吵架，其实就是因为穷，生活压力大，心里都烦。如今，她跟着哥哥挣钱多了，过年回去他们就没吵架。
    周大林说他离婚以后就自己学会做饭了。周晓琳就算算，他离婚差不多四年了，可这四年过年回家，都是她和妈做饭，咋就没见他伸过手呢？
    周晓琳刚才在饭桌上，其实就是生气这个。
    她就说周大林：“以后回家就你做饭，不许再让妈做，听着没？”
    “哎，哎。”周大林连声答应。
    厨师级的手艺，回家不动手，干等着吃，这是个漏洞。
    他也就是今年回家的时候，有这手艺了。可他担心自己突然做的一手好菜，把爸妈给吓着，以为不是自己儿子回来了，就没敢伸手。
    程晓和刘璐第二天早上起来，早饭就又摆在桌上了。
    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饭，让周大林变了蛋炒饭。胡萝卜、黄瓜都切成细细的丁，掺在米饭里。米饭也被加入的鸡蛋，映衬成了金黄色。
    这蛋炒饭，从外形上看，就比外面卖的精致好多，味道估计也不错。
    除了蛋炒饭，桌上还摆着两碗小米粥。一碟辣疙瘩咸菜，都切成了细细的长丝，拌了葱花香油，闻着香气扑鼻。
    桌上的早饭立刻就勾起了两个女孩的食欲，赶紧跑去洗手间洗漱了，跑回来坐到餐桌前吃早饭。
    此刻的程晓，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默默地吃饭，不说话。
    就是在家里，父母也从来没有这么周到地照顾过她。
    爸爸从部队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上初中了。他只会教训她，拿着部队上养成的纪律要求她，早睡早起，像士兵打仗一样刻苦学习。
    妈呢？一个人又得上班，又得照顾她。本身就性格大条的妈妈，只会让她饥一顿饱一顿。因为她除了下面条，基本就不会做出什么好吃的来，面条也绝对不可能像周大林做的这么好吃。她妈做饭的原则，是能吃就行。
    正心里五味杂陈呢，就听刘璐跟周大林说：“老大，你天天这样对我们，都弄得我们不好意思了。晓琳姐昨晚上和你拌嘴，是不是嫌你太照顾我们啊？”
    客厅里，就传来了周大林的声音。
    “不是，她是为别的，你想多了。我和你们晓琳姐都拿你们当自己家的妹妹，她不会为这个生气。吃饱了就赶紧上学。”
    “老大，你真好！”刘璐就由衷夸赞他一句。
    周大林就没再言语。
    俩女孩八点到校，他六点半就得起来给她们准备早餐，这个活还真是累，关键是真困。此刻坐在沙发上，他就想冲盹儿了。
    可是还不能睡。
    俩学生走了，周晓琳也就差不多要起来了，还得接着伺候妹妹。要不然周晓琳一定会想，你无利不起早的，只给两个女孩做早饭吃，不给我做，你几个意思呀？
    得，继续忙活吧。
    要不是为了留住程晓的胃，他才不肯费这个劲呢。
    周晓琳起来，兄妹两个吃饱了，他就说：“你收拾，我去床上再睡儿去，吃饱了有点犯困。”
    周晓琳看着他冷笑。
    “先别走，我有事儿问你。”她突然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