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赵云袭营

    相同，与曹真陷入苦恼的还有汉营之中的赵云。
    不过他的烦恼却不是因为粮草的事情，而是对方这段日子风平浪静的对峙让他们感到莫名异常与焦急。
    要知道这支汉军最突出的优势是身处箕谷南部，这也意味着他们背靠汉中粮道，随时都有粮草补给。
    而反观眼前曹真率领的魏军将士却距离长安有千里之远，但这也给赵云带来了些许压力。
    毕竟，这两万汉军只有一万三千余人可当战兵，其余的人马全都是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与辅兵。
    兵力不占据显著优势，但凡曹真想要打破这宁静局面发动全面进攻直扑汉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
    踢踏踢踏——
    营中巡骑正在警戒周遭方圆十里内的一切事物，连一只虫子越过防线他们也不放过。
    腾腾腾——
    忽然，辕门处一名身着劲袍的将领此刻正大步流星地跑向中军帐，看他的神情，貌似有些急促。
    “赵将军，赵将军！”那个将领表情兴奋，接近帐门那一瞬间险些被石头绊了一跤，“哎哟！这该死的石头！毋妨，毋妨！汝等莫要管我，速速返回岗位！”
    守门军卒搀扶着他忙问如何，而他却颇为乐观地摇了摇头，然后命众卒继续站岗，自己则是稳稳当当的站了起来跺了跺被绊的左脚。
    而帐内正站在地图前思考如何对付魏军的赵云这时听到帐外那番嘈杂之声，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不悦，刚要踏出帐门，却被迎面而来的邓芝撞了个满怀。
    “嗯？伯苗，汝这般匆忙，所为何事乎？”赵云连忙扶住眼前邓芝的两肩，左右军卒见状也匆匆簇拥而来帮着搀扶他，“汝等继续站岗，莫要松懈！”
    连着被两位将军念叨“站岗”一事，守门军卒也就不再围着这里，有赵云将军在这里主事，他们还怕什么呢？
    见众军卒纷纷散开，赵云那遒劲有力的臂膀一边搀扶着邓芝的左臂，一边笑着对他问道：
    “伯苗，汝走路如何晃晃悠悠，莫非有大事相告我乎？”
    “然也，然也！哈哈哈……”邓芝听到赵云这般言语，崴到的左脚不经意间就恢复原样，他松开赵云的右手，脸上那兴奋的表情仍然没变，“将军，芝有一言！还请将军分析一二。”
    说到这里，赵云那双充满英气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便伸出右手示意邓芝暂且坐下说话。
    二人分别落座后，邓芝那兴奋的脸色变得端正，气质也恢复到他原本的威仪的严肃的状态上来。
    只见他双手相捧拱手说道：
    “将军，自我等出征以来，未曾与曹真主力正面交锋，且我军背靠汉中粮道，随时可供应大量粮草。
    然，魏军自长安远道而来，其道相隔千里，粮草转运良难，且又分兵街亭，张郃定然携走大批辎重，当下敌粮缺乏……”
    “汝之意，云明白。”赵云忽然打断邓芝的话，他那双浓眉骤然紧锁，“魏贼之军与我军对峙良久，若长期拖延于我军未尝不利，云何必亲出衅敌哉？”
    但邓芝还没有说完，只见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对赵云说道：
    “将军，如今正值盛夏，方才在下巡营之时，望见北方天空乌云攒动，不时之后，倾盆暴雨将至矣！
    如此这般，一来可趁此雨雾命麾下偏将率三千勇士突袭敌营扰乱敌心，使那魏贼士气大乱。
    二来亦可振奋我军士气，倘敌胆敢来犯，我军军心大震、气势如虹，定能取胜！
    何况，斥候探得情报，魏军战将皆因曹真不准出阵而士气低迷，若我军一战袭击，将军可能试想乎？”
    说到这里，赵云右手扶案缓缓站身，他走到地图前，眼神掠过箕谷周遭所有可能埋伏的点，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种魏军可能反击的方式。
    沉默片刻，他又斜睨剑架上那柄寒芒依旧的宝剑——那是他曾经在当阳救主时，斩杀夏侯恩所得的青釭剑。
    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与魏军战将展开正面交手，被邓芝这番言语分析来看，这场突袭貌似也不是没有可能赢。
    在做内心纠缠的同时，赵云本心也在呼唤着他应该如何去选择，是去是留，这是他的权利。
    “…………”赵云那张威严而又不失英气的面庞始终如一，即使是思考事情也绝不会变换表情，“传令，集结营中三千精悍骁勇之士，暴雨来临之时随我袭营！”
    当下正值黄昏，放眼向北，果真如邓芝所说，那片天空乌云密布，正在缓缓向南积压而来，站在辕门下也能听到雷电轰鸣声就在周围。
    见赵云决心如此，邓芝顿时起身拱手应道：
    “在下这就召集军中勇士！”
    “慢！”赵云还是比较理智的，他深知魏营戒备森严，曹真定会留意夜袭一事，“毋须三千勇士，仅召从骑千人即可矣。”
    这样的安排着实令邓芝惊叹不已，素闻赵云一身是胆，却不曾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从骑千人会不会有些太少，毕竟魏营军卒士气虽低，但若号令起来仍可组织战力反击。
    若那样的话，万一赵云没能安然无恙撤回大营，那可就糟了。
    “将军，三千勇士足矣，也好留个退路，若有不测，还可多些战力突围。”
    “………那便从骑两千，人多易被发现，何况箕谷山路窄小，退出时战马拥挤，若被敌追上，不妙也。”赵云决定还是减少人数，他那坚定的眼神透出的决心，令邓芝心生敬畏。
    只见邓芝躬身回礼，二人无声间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云冥冥中不觉想到早已逝去多年的先帝、张飞与关羽等人。
    想当初，他在幽州追随公孙瓒，第一眼看到刘备的时候，就心生敬仰之情，认定他日后会是自己真正效命的主公。
    果不其然，易京覆灭后，他辗转冀州，官渡之战前夕果然遇上了刘备，他们就在这一刻走南闯北，一直到建安二十四年……
    “那一年，云长公为小人所害而命殒黄泉，麦城一败终成先帝一生悔恨。”赵云站在青釭剑面前，脑海中回忆着昔日过往，“益德公惨遭范、张之毒手，尸首异处……叹哉，叹哉！先帝，臣愧君，人皆有老迈之时，或许……不日便赴黄泉寻尔等矣。”
    回想着这些曾经，又想到自己心力衰竭，这或许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他取下剑架的青釭剑挂在腰间。
    又转身走到战甲架前，命营门守卒将这副随他征战几十年的亮银锁子甲换在身上。
    …………
    把那顶亮银盔拿在手中，稳稳当当的戴在头上，虽然淡去昔日长坂英雄之风采，但留下来的却是岁月年华的积淀。
    “取我枪来。”
    话音刚落，亲兵便把放在兵器架上那杆龙胆涯角枪抬了过来递给赵云手上。
    “将军。”
    接下这杆枪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昔日他的妻子马云禄随自己战汉水、伐曹操，这杆枪上不光有他的岁月，还有与妻相伴，血战沙场的回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人在临终前，总会想到过往曾经，赵云不信虚妄鬼神，但这种感觉却令人心生感叹。
    轰隆隆——
    乌云闪电，暴雨将至。
    赵云掀开帐门走出营外，已经日落西山，现在正是出征之时！
    “传令，随老夫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