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和方子杰所说的房子，实在是烂的有些出奇。
若是稍微改改就能住人的话，当初颜琪芮他们也不必选择一块荒地，重新起房子了不是？
“您经常上公社学习，应该清楚，‘地富反坏右’和臭老九是不一样的。”
“而且您想过么？领导暗示您多加照顾的，是黑五类，还是臭老九？”
“这？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么？不都是下放人员？”
王队长是真的懵了。
他知道wg以后，所有人都根据出身阶级，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比如红五类，指的就是：工人、革命军人、革命干部、贫农、下中农。
而“黑九类”，则是指地主、富农、反动派、坏分子、右派（最黑的这五类又独立叫黑五类，简称“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知识分子排黑九类的第9，所以也叫臭老九。
可这些跟领导的暗示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是下放份子不是么？
方子杰微微摇头：“不一样的。黑五类对国家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臭老九则不同了。”
“跟您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您觉得，为什么之前，领导会让您特殊照顾江医生？”
王队长被赫的往后仰了仰身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子杰淡淡一笑：“猜的。”
“虽然小颜家看上去又穷又惨，但您作为村干部，能不了解她家的实际状况？巴巴的将江医生分过去，不就是存了照看的念头么？”
王队长暗暗咂舌。以前他听过一句话，叫智多近乎妖，大概就是形容这小子的了。
想到这，王队长放弃挣扎，躺平任嘲：“得了，你也别跟我扯这些弯绕了。叔今天就听你给我好好分析一下。”
方子杰也不谦让，继续说了起来。
“臭老九的涵盖面也挺广的，总体来说，就是指的知识分子。这个您了解吧。”
见王队长点头，方子杰又道：“国家要发展，虽然现在情况并不明朗，但总有那有见识的领导，会下意识的保护这些人。”
“为什么保护他们呢？因为人生病了需要医生，孩子读书需要教师，赶超英美需要科研人员。”
王队长被这席话惊到了，下炕四处张望了一圈后，才压低嗓子：“臭小子，以后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方子杰笑的一脸坦荡：“这不是把您当自家亲人看，才敢把其中利弊分析给您听的么！”
王队长面上不显，心里却领了这个情。
是啊，不把他当自己人看，又怎么会直接说这样的话呢？！
要知道，子杰可是个当兵的！外头的形势有多严峻，可是比他还清楚多了！
“你再说说，为啥不能让黑五类和臭老九直接放到一起？”
方子杰腹诽：当然是两害取其轻啊！
这帮知青太闹腾，能搬走肯定是好事儿，但要是搬来一堆黑五类……
啧，就他家芮芮那智商，怕不是被坑的更惨？
臭老九相对好一点，而且有江医生的例子摆在前面，倒不怕他们闹出什么风浪来。
当然，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您想想看，小颜把江医生照顾的不错吧？她有经验啊！多一些臭老九，也就那么回事儿！”
“但黑五类就不一样了。领导让他们一起过来，大概是因为不想引起某些人的关注，结果你把黑五类也好好生生的养着了，你觉得领导知道以后会怎么想？”
王队长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可随即，又把村里的困难讲了一遍。
“你说将知青点搬去牛棚肯定也要修吧？那破了几十年的房子，不修一下连走进去都难，也得捯饬一下吧？”
“这村里也没钱，没材料啊！”
坐在旁边一直抱着开水吨吨吨的颜琪芮，终于出声了。
“村里的困难我都能理解。这样吧，您负责改造旧房子和牛棚就行，其他的我找人来做。”
“真的？”
王队长简直喜出望外。
“真的。不过我也有条件。”
“你说。”
王队长此时觉得颜琪芮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哪还有之前的不爽！
“臭老九肯定是要进行管理的，他们加上江医生，可足足八个人呐！我就一个人，还要照看三个孩子，哪里忙的赢？”
“这……”
颜琪芮不待王队长为难，直接说了下去：“我是这样想的，领导的意思，只是想让这些人不受到迫害，但也不能摆在明面上照顾，对么？”
“对。”
“那就好办了。”
“我打算把围墙重新修一遍，直接把知青院的范围也扩进来。”
这点王队长早有心里准备，闻言并不吃惊，只是点点头。
“然后就实行封闭式管理呗！”
“您刚才也说了，他们的口粮不必村里人承担，那就把他们先圈起来再说！”
颜琪芮就是利落的性子，做事也喜欢三下五除二。
“圈起来？那他们怎么劳动改造啊？”
“村里哪有那么多活让他们改造？让黑五类的那些人去呗！”方子杰接话。
“这，这倒也是个路子。但村里人有意见咋办？”
颜琪芮豪迈的拍拍胸口：“谁有意见，你让他们来找我说！”
“嘿，我还不信了！我帮村里解决问题，他们还敢看我不顺眼？”
方子杰赶紧将这姑娘的手拉下来，柔声把这话翻译了一遍：“小颜的意思是，她也是村里的一份子，遇到麻烦，她也愿意出自己的一分力。”
王队长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又憋出一句：“那，就这个条件？”
颜琪芮这才想起，自己刚刚闲扯了一堆，却没说到重点：“不，我的条件有三个。”
“一，知青院既然要划进我家的范围，那以后这块地可就归我了。就算成我这次不要村里帮忙维修房屋的代价。”
“二，我要管理八个臭老九，那肯定没有时间出工。当然，我也不要工分，这样您和村民们解释，也比较说的通。”
“三，既然要封闭式管理，那这八个臭老九同样不能出院子。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出工挣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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