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熙贵从朱浩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就即刻动身回南京。阑
在朱浩眼中,苏熙贵就是闲不住的那种人,京城来一趟通常都是屁股没焐热就要动身去往下一处。
此时的朱浩也顾不上苏熙贵和其背后的黄瓒,他的任务是要合理完成杨廷和退休之事。
杨府。
书房内,杨廷和正在见儿子杨慎和杨惇。
随着杨廷和离朝之事基本定下,杨慎和杨惇以后将不会再有首辅父亲的光环笼罩,但间接的影响还是有的,杨廷和实在放心不下两个锋芒毕露的儿子,要让他们在朝老实一点,免得影响杨氏家族。
在杨廷和表达了让两个儿子低调做人的想法后,杨惇最先表达不满:“父亲,您是退了,但继任首辅的应该是蒋阁老吧?那还是咱的人,怕什么?难道以后我跟兄长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吗?”
一句话,就表明杨惇不是那种自甘寂寞之辈,就喜欢闹事。阑
杨廷和冷冷道:“让你们安心本职工作,不过多干涉朝事,难道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难道不是吗?兄长现在已是翰林侍讲,身边聚拢了不少人,就算兄长不出头,难道别人就不会说兄长在拉帮结派?”
杨惇将目光落到杨慎身上。
杨慎皱眉。
臭弟弟,你跟父亲讲理,为什么要把事牵扯到我头上?我做什么事,影响到你了吗?咱俩之前可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杨廷和面色冷峻,没说什么。
杨慎道:“父亲,儿最怕的就是您回乡后,陛下会以议大礼为由,再兴波澜。”阑
相比于杨惇的无脑,杨慎在官场时间不算短了,以他的立场,若是皇帝想要对付没有杨廷和领导的文官集团,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大礼议做文章。
杨廷和道:“大礼之事,先前早就定下,若陛下强行改变,会由内阁和六部、科道言官上奏辩驳……不过,即便再有联名劝谏之事,你们切不可强出头!”
当父亲的,多少了解儿子。
在杨廷和看来,就算皇帝真要拿大礼议做文章,也要按照一般的规矩让皇帝回心转意,万万不可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而历史上,杨慎这群人,就是吃了硬来的亏。
杨廷和自知,连他在首辅位置上时,跟小皇帝相斗都处处落于下风,若他走了,小皇帝无所忌惮,那时要惩治一群不听话的大臣,还不是轻而易举?
“儿谨记。”阑
杨慎拱手领命。
嘴上这么说,心里是否会接受,另讲。
到时杨廷和都不在朝,杨慎少了父亲的制约,对他来说有了更大的自主权,再也不用事事都请示父亲,那时的杨慎,将会成为文官“清流力量”的核心。
路怎么走有时全是因时局逼迫所致,怎么选择往往由不得人。
杨惇仍旧很急切:“父亲,那就是说,以后皇帝拿我们开刀,我们只能受着?”
杨廷和不想听杨惇的废话,这个儿子看起来聪明,但做事比长子差太多了,有时候就跟没脑子一样。
杨廷和道:“以后在京为官,遇到事情多听你兄长的,杨家香火是否鼎盛,全看你们的造化!为父在朝,或只剩下几天光景,以后不能再在身边随时指导你们,再相见时,或就是阴阳两隔了。”阑
以杨廷和的意思,你们在京城为官,一般不会返乡。
再回去时,估计就是我去世,你们回来守制。
杨惇一听自己要听杨慎的,更不甘心,一脸懊恼之色,咬牙切齿好似要吃人,看得杨廷和连连摇头。
……
……
翌日,杨惇去找朱浩。
跟随杨惇来的还有一个“老熟人”,竟是之前一直待在南京的杨维聪。阑
这哥儿俩出现在朱浩面前,那股嚣张的感觉,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鼻孔朝天。
“达甫兄,几时回京城的?”
朱浩笑着打招呼。
杨维聪见到朱浩,脸色多有不善,虽然二人在南京时曾碰过面,可这次回来,杨维聪仍旧在正统文官体系下成长,而朱浩则已被驱除出杨党,更是发配到闲职上,感觉个人际遇已有很大不同。
杨维聪道:“两日前刚到京,准备到兵部供职。”
杨维聪已没法回翰林院,出馆的翰林,除非有特别大的功劳,进翰林院能得到升迁,不然回去再去当个闲散职务,是个人都受不了。
杨惇得意洋洋道:“现在达甫已是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品秩跟你一样。”阑
朱浩一听,就知道杨维聪是被调回来当正职的员外郎,同为员外郎,朱浩没得到正式的职位,杨维聪则靠着跟杨家的紧密关系,得到实缺,看起来待遇大不相同。
朱浩笑道:“达甫兄回京,以后在下得多向你请教。”
“不敢当。”
杨维聪虽然也很自得,但他没有在朱浩面前耀武扬威,因为今天他只是跟着杨惇来壮声势的。
杨惇带着朱浩到了路边茶摊。
坐下来后,杨惇直接道:“我知道,你为我兄长做事,结果到永平府干了不到三个月知府,就被发配回来,翰林院回不去,本来说要给你的户部郎中也没了下文,现在心里很不满吧?”
朱浩道:“其实挺好的,可以有闲暇多做学问。”阑
杨维聪冷冷道:“做学问自然要去翰林院,难道留在家里闭门造车?你不会准备再考一次科举吧。”
“达甫,让我来说。”
杨惇瞪了杨维聪一眼,虽然二人官职上,杨惇只是个主事,但论派系中的地位,他可远在杨维聪之上,所以说杨维聪只是个跟班而已。
杨惇道:“跟着我大哥,没做出什么成绩来,那不如跟着我干……你我旧怨一笔勾销,以后有你的好处。”
居然是上门来拉拢?
朱浩笑道:“用叙兄,在下没什么本事,只是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所谓跟谁不跟谁,你的意思不会是……结党吧?我大明对于官员结党之事,一向严令禁止,再说我这官职,想帮到谁,也难。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杨惇笑了笑:“看不起谁呢?要是你跟了我,我能让你直接跟达甫一样,获得实缺。”阑
朱浩摇头:“先前孙部堂还在吏部帮我走动过,说是有湖广提学副使的职位给我留着,我随时可以赴任。但我也是这么跟孙部堂说的,就想过几天清静日子,不想瞎折腾。”
杨惇听了没觉得怎样,一旁的杨维聪眼睛都瞪大了。
杨维聪无比震惊:“你是说,孙部堂安排你去当湖广提学副使,你没答应?”
刚还因为自己拿了员外郎的实缺,而朱浩只是个候补,自鸣得意,现在得知朱浩原来是有提学副使没去当,这下心理不平衡了。
朱浩道:“只是这么一说,朝廷官员任免,哪有确定的事?”
杨惇皱眉不已:“一个提学副使,走各地考生员,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哪个当官的不想留在京城?哪怕是去南京,以后也前途无量……”
朱浩心想,说了半天,你现在拿到一点小权限,以为自己有资格决定谁去南京当官,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阑
“用叙兄,之前在下在永平府为知府时,孙部堂就提过,让我以后不得再听杨阁老以及身边人号令,如此才能保住仕途前景,在下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朱浩说明了情况。
孙交为了把朱浩调回京城当户部郎中,让朱浩主持开矿之事,算是达成一个三方协议,以后朱浩不得再为杨廷和做事。
虽然现在没了下文,但这协议始终还在。
朱浩的意思,不是我不想加入你们,是时局不允许,若我加入你们,那皇帝可能就要拿我开刀了。
杨惇诧异地问道:“你不是没进户部吗?”
朱浩扁嘴摇头:“我还在等朝廷下一步职位差遣,或许会有什么外官等着我去做,其实思来想去,不用当知府,哪怕是到地方上去当个推官,或是做个府同知,也是好的。”阑
朱浩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你杨惇就是个屁。
看你这无知无畏的样子,就知道你没你大哥那水平,还想学你大哥拉帮结派?省省吧。
你暂时留在京城当官,不是不能把你打发走,是准备让你在京跟你大哥一起背黑锅,但杨维聪……
朱浩打量杨维聪一眼,倒是这人回京不在他的计划之列,不如直接找个由头,让杨维聪再到地方上干个几年,或者我耐性好一点,等大礼议的时候让你跟着杨家兄弟一起去跪左顺门,等着被杖刑发配,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可就是没远见了。”
杨惇见朱浩不肯归顺,一时有些着恼,起身将走,却像是警告一般道,“对了,敬道,先前陆部堂有一孙女,名叫陆湛卿的,曾在教坊司,后来人失踪了,却有传闻,此女在你手上。可有此事?”阑
朱浩笑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陆湛卿的确被他找关系改了籍贯带走,若是教坊司、官府有人的话,不难打听到。
但朱浩只要不承认便可。
你们又找不到人,就算真找到了,手里有实证,又能把我怎样?
“不过听说那位陆小姐好像现在是良籍,她在哪儿,旁人无从干涉。用叙兄不会是想……逼良为娼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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