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见过娄素珍后,很纳闷娄素珍的身份。
以她的见地,多少能感觉出娄素珍跟朱浩的关系不一般,但要说直接就看出娄素珍是女儿身,倒也未必,毕竟娄素珍从外貌到言谈都是经过刻意修饰和练习,只要不是距离太近,或者肢体接触,很难发现端倪。
乔夫人回去后,单独找到岳亭安汇报。
「……乔当家是说,新知府身边主外事的西宾,说话夹枪带棒?不好应付?」岳亭安眯眼望向乔夫人。
乔夫人点头:「是。」
岳亭安笑问:「那乔当家就没充分利用你的本钱,让他为你所用?」
乔夫人道:「岳老爷,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好美色,以妾身观察,此人似对美色毫无兴趣,或连金银珠宝这些身外物也不是其所追求……这种人最不好收拢。」
「世间还有此等人物?」
岳亭安自然不相信。
因为二人是独处,岳亭安也不客气,直接大手就伸拉过去,却被乔夫人闪身躲开。
乔夫人道:「岳老爷,有事说事,请放尊重一些。」
「哼!」
岳亭安道,「让你去了一趟知府衙门,回来后脾气见长啊……也不想想这些年谁在背后支持你?嘿!」
旋即再出手,还是被乔夫人扭动腰肢避开。
这让岳亭安越发不爽了。
乔夫人道:「以这位米先生的意思,开矿之事势在必行,无须本地乡绅出面协助,岳老爷就未想想,我等应该持如何态度应对?是否要加入到他们一边?」
岳亭安板着脸道:「乔当家的,你可不要被当官的展露的表象所迷惑,表面上看起来府衙是拿出不少银子开矿,其实却是想以开矿的名义,从我等手上捞取好处罢了……为官一任多久?你见过历任府尊谁做过实事?」
乔夫人摇头:「妾身觉得,这个新知府和他身边人,跟以往的官不太一样。」
「那就先吊着,他不是说我们不加入,以后就没机会了吗?这种鬼话谁信?若是我们现在就屈服,那以后府衙对我等还不是予取予求,要银子我们就要给银子,要人手就要给人手,甚至跟我们要地开矿……你说给还是不给?」
岳亭安到底是「老江湖」,自然不会被府衙放出的几句话,摆出的一点架势就给吓唬住。
乔夫人道:「所以我等置之不理?」
「对。」
岳亭安道:「非但置之不理,还要给他找点麻烦,不然谁都以为我这永平府之地,外来人谁想干点什么,连个招呼都可以不用打……」
「我们离顺天府一步之遥,若是开了此等先河,京师达官显贵哪个不会过来插一杠子?绝对不能让其又好日子过!」
乔夫人冷笑道:「所以说,锦衣卫我们开罪不起,新知府我们就一个劲儿得罪,专门给他找麻烦是吗?」
岳亭安笑道:「也不能如此说,夫人,今天别走了,稍后我们……」
「妾身还有事,既然话已带到,岳老爷也有自己的主意,咱就不谈了,告辞!」
乔夫人丝毫也不理会岳亭安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行礼后不等回复,便径直出门而去。
……
……
知府衙门。
这天朱浩在自己的书房会见蒋山同和牟大志。
平时他也会接见下属官吏,但蒋山同和牟大志是单独拎出来帮朱浩开矿的,这种相见带有私人性质,不涉及公务,也只有娄素珍旁听。
「……咳咳,两位,有何进展,说吧。」
朱浩咳嗽不停,人显得很虚弱,满脸苍白,嘴唇发乌,精神萎顿
地瘫坐在书桌后,等着蒋山同和牟大志汇报开矿进展。
蒋山同壮大胆瞥了朱浩一眼,随即低下头道:「大人初来乍到,可能是水土不服,才会染此恶疾,务必多加休养。」
朱浩感慨道:「本官也未曾想,这永平府到了四五月还能飘雪,一不小心就着凉了……咳咳。」
牟大志关切问道:「要不要给大人请个大夫回来?下官听说本地有名医。」
娄素珍道:「大人只是身体不适,无须外人过多介入病情。休养几日就会好。」
牟大志笑道:「这位名医非同一般,曾在朝做过太医,听说犯了事,这才避到永平府,他儿子乃府尊大人同科进士,如今已官拜给事中。」
「谁?」
朱浩问道。
「吴杰,前朝曾任太医院院使……要不给大人请来?」牟大志一脸热情。
朱浩和娄素珍对视一眼。
有关吴杰的事,朱浩告知过娄素珍,当时吴杰为求自保,可是在牢房内写了供状检举杨廷和参与到朱厚照的药方开具,此人提到杨廷和要求延误朱厚照病情,让皇帝早些回京,结果把皇帝给拖死了。
「本官对此人多少有些耳闻,他又不是永平府人氏,为何要到这里来避居?」朱浩疑惑地问道。
牟大志道:「既是避居,自然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所谓灯下黑,像他这样的名医,京师内自然有很多达官显贵等着他诊病,舍得回家乡吗?但又因犯事不敢留在京师,所以才会住在京师就近的州府。」
朱浩点头:「嗯,有道理。」
蒋山同在旁听了半天,问道:「那大人,请还是不请吴大夫?」
朱浩道:「等本官病情真的变严重,再请不迟。」
蒋山同提醒:「大人,患病切忌讳疾忌医,治病宜早不宜迟,您这般贵体,不能因为水土不服而有所耽搁,就算只是一点小疾,也容易拖成大病。」
朱浩打了个哈欠,道:「此事回头再提!先说开矿进展吧!」
「是,是!」
蒋山同和牟大志对朱浩关心半天,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说。
……
……
牟大志先对开矿的准备情况做了详细陈报。
「……人手差不多招募齐备,只是……没什么开矿经验,本地那些开矿工匠基本都被锦衣卫高价雇佣去了,剩下的都只有一把力气,素质难免……参差不齐。」
牟大志怕被朱浩追究责任,说话尽可能实诚一点,免得回头矿开不起来,被朱浩怪责是他们找的人水平不行。
朱浩道:「多少人了?」
牟大志一听,不在意质量,只在意数量?那就好糊弄了。
牟大志道:「三百多人,都是精挑细选下来的,要再招募的话……再加个三五百人也不在话下!」
朱浩道:「哎呀,开矿这种事,千八百人能够吗?怎么不招个三五千人?」
「咳咳……」
这次轮到牟大志猛烈咳嗽。
他被口水给呛着了。
这个新知府好大的派头,开矿要三五千人?
你怎么不要三五万人?
蒋山同提醒:「大人,矿还没开起来,三百人不少了,再说……您拨付的款项,也只够招募这么多,若是三五千人,就怕您入不敷出。」
「哦。」
朱浩点头,「人差不多的话,那就召集起来,准备开矿吧。」
蒋山同和牟大志瞬间无语。
心里都在想,本来以为这新知府做事果决,是个能成事的人,感情也是个二百五?
开矿是有银子,随便招募几个人就能成事的吗?
开矿选址在哪儿?
工人怎么开工?工具怎么筹备?还有要不要先看看风水什么的……
蒋山同问道:「大人,这是提前勘好了矿窑地点?不知是……何处?」
朱浩一脸不耐烦之色:「两位,是不是什么事都要本官指点?这种事,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们?」
蒋山同和牟大志听了,不由一阵抓狂。
感情你给我们三千两银子,就让我们把矿开起来?你在旁当甩手掌柜?这种事你不来教我们,谁教我们?
娄素珍瞪了二人一眼:「蒋同知、牟推官,是不是你们都没明白,我家大人为何要提开矿之事?」
「呃……」
蒋山同无语。
考我们呢?
我们管你为何要开矿呢!
全当你是神经病!
只要你给银子让我们捞就行!
牟大志试探地问道:「大人开矿,是为了跟锦衣卫竞争?」
娄素珍道:「那就是了,既然是要跟锦衣卫竞争,那这矿应该开在哪儿?」
「啊?!」
蒋山同和牟大志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次轮到蒋山同当事后诸葛亮了:「那就是,把矿开在……锦衣卫矿窑旁?」
娄素珍微笑点头:「正是如此,如此也省去勘探的麻烦。」
蒋山同和牟大志心中都齐呼一声「卧槽」,还能这么干?
牟大志兴奋道:「大人此举,可真是……高明!之前说是要去找锦衣卫矿窑的麻烦,那时就成了我们生事在先!但要是现在我们把矿直接开在他们隔壁没让他们忍不住先动手……那时找事的人就变成他们!」
蒋山同也有种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感觉,惊叹道:「所以大人,从一开始您布局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让锦衣卫的人忍不住先出手是吗?」
「唉!本官病了!不想跟你们白费口舌!」
朱浩懒得跟这群人解释。
娄素珍微笑道:「两位,我家大人说要开矿,可不只是要找锦衣卫麻烦那么简单,更要做出点成绩,结果我们只是围着锦衣卫来开矿,却丁点儿铁矿石都不产出,那锦衣卫的人非但不会狗急跳墙,还会看我们的笑话,对吧?」
蒋山同一拍脑门儿,大声道:「明白,下官终于明白了!不但要去开,还要正经开,开到让锦衣卫觉得咱抢了他们的生意!下官这就去召集人手,准备开往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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