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下旬,朱浩和余承勋依然没有得到还京的通知。
余承勋去见徐鹏举,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不灰心,想方设法再给守备衙门那边投递拜帖,也是为了让徐鹏举知道,他余承勋一直没走,还等着相见。
这天余承勋又出去一整天,回来后看到朱浩在湖边的亭子里看书,语气不由带着几分感慨:「天下人能像敬道你这么处变不惊的,真是少有。」
朱浩放下书本问道:「事情有变?」
余承勋道:「听说陛下派来南京的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已经打道回府了。」
「回……京师?」朱浩想了想,问道。
「嗯。」
余承勋道:「本来也不晓得这件事,还是南京锦衣卫那边有人放出风声,我才知晓。」
余承勋到底有南京锦衣卫的门路,能探听到一些内幕。
骆安走了?
根本就没走!
只是在蛰伏等候新命令,直接下令人就是朱浩。
最近朱浩都在过闲散日子,没必要事事苛求,以至于骆安长久不露面,别人都以为他走了。
其实骆安由始至终都没放出任何他已走或是将走的想法,都只是外面的人揣测,而一个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在南京,多少还是能引起一些波澜的。
「西北有消息吗?」
朱浩问一句。
余承勋摇头:「唐伯虎到了内三关后便杳无音信,据说他在内三关没得到实际兵权,上有宣大总督制约,跟他同行的还有建昌侯和监军张永,他没什么带兵经验,能做出什么事来?倒是最近……鞑鞋人好像消停不少。」
朱浩点头。
鞑人看似消停了,其实是在集结兵力。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其实不用朱浩特意提及,西北督抚和军将都能感受到一场疾风骤雨将要到来。
不然的话,朝廷先前也不会接连往西北调拨钱粮物资,其实就是为了备战。
秋粮入库后,入冬前将是鞑人最后一波掠夺高峰。
鞑人被明军驱逐到了漠北荒原,所行之事都抱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生存,让族群延续下去。
想到过去几年草原接连遭灾,一场严酷寒冬将要到来时,想想他们缺什么,就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了。
......
........
居庸关。
唐寅带着朱浩为他准备的「家底」,浩浩荡荡进驻。
居庸关总兵名叫李。
大明战时才会设总兵,平时则是以守备、卫指挥使、指挥金事等分守在各处,而李并不隶属于朝中任何派系,相反他跟先前被撤换的宣大总督臧凤关系不错,据说在臧凤为宣大总督这半年多时间里,对李镗也是多有器重和委命。
居庸关内守军有四千多人。
这算是非常多的了。
若是鞑人真的杀过来,四千人守住关隘,鞑几万兵马也难以攻克,再加上居庸关背靠京师,可以得到京城援军的相助。
理论上如此,但其实居庸关的存在很鸡肋,看起来险要,但无论是先前的土木堡之变,再或是后来的庚戌之变,再或是大明败亡于李自成时,居庸关都没有起到应有的防御作用。
唐寅进了居庸关后,才正式跟监军太监张永沟通。
张永以监军身份拜见唐寅第一件事,就是巴结唐寅,一点都没有正德朝时军中说一不二的威风,简直是把唐寅当成祖宗一般供奉。
张永看似听命于张太后,也属于杨廷和安排到西北来的,但张永是何等聪明的人?他难道看不出,眼下西北局势
,其实是新皇跟杨廷和之间的角力?他作为一失势的太监,又算是杨一清、王琼派系的人,正统文官早就把他打到了女干佞的行列,现在还不得赶紧巴结皇帝眼前的红人?
有资源就要用,而且要用好,只要讨得唐寅的欢心,那他今后在皇帝跟前就有了跟脚,不至于御史一弹劾他就只能乖乖回家闲住,失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于是乎……
在杨廷和看来,原本完全有资格牵制唐寅的张永,一到西北之后,立马就成了唐寅身边的跟屁虫。
这天唐寅带张永、张延龄和蒋轮等人一起去检校城内守军。
总兵李镗亲自在前引路。
蒋轮一路上笑哈哈,好像来西北是多么荣幸的事一般,反而是以往不学无术的张延龄,人前却表现出一股沉稳内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心机城府,其实就是他最近心里不爽,居然跑来西北打仗,正怨恨自家姐姐给他安排的苦差事呢。
「唐军门,西北各关口中,居庸关位于京畿重地,却是连年城防得不到加强,兵马一再被抽调去西北,连役夫如今都征调不齐全,您看现在居庸关各处城墙,都有缺损了,若是***挑选薄弱处攻打,只怕会很危险。」
李镗说是带唐寅去检校三军,其实就是找唐寅诉苦。
说白了。
就是要钱要人。
西北局势就是这样,从弘治年间改了盐税的开中法之后,西北的财政就一年不如一年,到现在基本全靠朝廷调拨,若是朝廷调拨不来,将士们就要喝西北风,朝廷不负责养活,而屯田也没法进行,使得将士们没事就只能去打秋风一般找地方官员和百姓的麻烦。
修城塞?
对不起,除非是西北重要的关隘,才会去修。
你一个内三关关口,等鞑人杀到你这里,直接面对京城了,还修你干嘛?直接把京城城墙加固一点,不比修居庸关强?
如此也体现出内三关在战略地位上的尴尬。
既不能正面迎敌,说是作为京畿防御的最后一道屏障,但其实朝廷有什么好处,都不会想着内三关。
上面不给调拨钱粮和专款,现在好不容易西北有了战事,鞑人的掠夺也延伸到了内三关周围,朝廷还派了新皇派系中赫赫有名的唐伯虎来当内三关总督,李镗当然要趁机来找唐寅诉苦要钱。
唐寅叹道:「有关内三关的情况,本官到来前已有耳闻,只是我此番只是带兵来镇守,加强防备之事,并不归本官管啊。」
你跟我要钱?
我唐某人是给朝廷打理过一些账目,但我就是个跑腿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几人上了关口城头。
从城门楼子往远处看,但见前方崇山峻岭,沿着官道过去几里,便是一马平川的旷野,此时因为正遭逢鞑鞋人叩边,原野上见不到任何活动之物,只有天上飘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物件。
「唐军门,您看,最近周围总有一些东西飞在空中,也不知是什么,是否乃是***派来的?「
李镗指着远处道。
蒋轮笑道:「不用怕,那是我们派出去的。「
张永惊讶地问道:「天上那些?那是……什么?」
唐寅道:「叫热气球,就好像放天灯一样,用火烧着就能升空,若是停了火,球就会逐渐下降,若是配合这个,可以刺探敌情。」
说着,唐寅拿出望远镜。
「好东西。」
张永瞥了一眼,笑呵呵说道。
张永作为正德时期军中有名的人物,当年兴王府为朝廷采购的望远镜,他是有份得到的,当唐寅拿出望远镜,张永就知道唐寅也算是行家
。
李道:「唐军门是说,以这能升空之物,在高空用望远之物,刺探敌情?」
张延龄冷冷呛一句:「敌人又不在此,刺探什么?」
张永笑道:「建昌侯或有不知,这是提前做防备……所谓登高望远,若是能在半空中,配合望远之物探查,鞑人只要杀来,必然能提前预警,这可比烽火台有效多了啊。」
「本侯就不信了!」张延龄冷声道,「就算看到了,怎么传信?他们飞回来,怕是黄花菜也凉了。「
唐寅道:「会有专门的传信信号,这不难。「
正说着,远处热气球突然晴空发出一个红色的信号弹。
张永突然紧张起来:「这是有敌情?」
「没有,这是每个时辰要报的情况,表明平安没事,并且他们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无须他人驰援……现在这热气球只是在居庸关一处使用,回头还要用在紫荆关和倒马关。」唐寅微笑道。
张永疑惑道:「这是咱大明造的东西?从京城走的时候,没听说过啊。」
唐寅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其实他也是到了西山军工厂后,才知道有这玩意儿。
而且朱浩还特地让锦衣卫训练了哨探,所用都是前兴王府嫡系人马,在西山时遇到晴天就放出去,观察天气和风向,同时也监视西山周围是否有盗匪出没,这东西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已培养出一批相对懂得操控的人手。
但因为技术相对落后,只能在晴空、无风或风力低的时候派出去,并且可能会遇到临时「迫降」的情况,用在前线第一线,可能会出现偏差。
现在等于是在以战代练,靠在内三关周围放飞,刺探周围是否有鞑人袭扰内三关。
「好了,还是由李将军带我们去检阅一下城中兵马,最近本官带来的人马,也都驻扎在城内,希望不要引起什么纠纷,有事的话要严格执行军纪……城头这边,本官打算多派一些人,顺带把刚铸好的火炮运上来,培养出一批合格的炮手!「
唐寅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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