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带着马掌柜从客栈出来。
马掌柜一脸疑惑:“东家真的要分她一成利润?还准备让她把家产赎回?”
朱浩笑道:“老马,你几时也这么实诚了?画饼都不懂?”
“画饼?”
马掌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给她画一张饼,让她以为这饼能吃,但真的能吃吗?”朱浩循循善诱。
马掌柜苦笑:“画出来的饼,怎可用来充饥?鄙人明白了,您这是要给她希望,让她甘心卖身,却不用多花银子那小东家,要不要继续找人严防死守,防止她逃走?”
“你说呢?”
朱浩含笑望着马掌柜。
“得,算我白问,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就算小东家给她的只是画的饼,但那也是饼,比她被债主逮回去卖进窑子好”
马掌柜算是彻底明白了。
对当下的欧阳女来说已无更好的选择。
或许朱浩并不奢求欧阳女一定同意,走了反而是好事,尤其对他马掌柜或是苏东主来说更是如此。
朱浩回家跟家人一起吃庆功宴。
对于招揽欧阳女这件事,朱浩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老娘提起。
朱浩想好了,若是欧阳女肯留下来,那也不是给老娘效力,而是为他卖命。
那丫头想直接涉足琉璃镜生意?
想得美!
先从基本的算账和帮忙打理女学堂开始,后面朱浩准备开设一些专门使用女工的织布工坊类的产业,让欧阳女顶上去。
朱浩眼下想做的事很多,不过既然已成功开办女学,今后要合理利用城中闲散的妇女当女工,最好的办法就是开织布工坊。
普通织布机没什么效率,就算是经过改进的珍妮纺纱机也不足以支撑产业化生产,而水力织布机受河流水量的季节差影响很大,最好是上马已经研究有一段时间的蒸汽织布机。
蒸汽机对于大明的冶金技术而言其实不难,重要的是从无到有地开创一门理论,并且运用到实际中去。
朱浩比希罗、帕潘、纽科门等科学家有优势的地方,是不用去观察什么烧水中由蒸气推动壶盖联想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
蒸汽机这东西,一直到内燃机出现前,在工业革命中足足兴盛了近两百年,大到火车、轮船,小到一台普通的织布机,都能利用上,其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将蒸汽的能量转换为机械功的往复式动力,难点在于如何密封气缸,使蒸气膨胀推动活塞做功。
这些都是朱浩一直在实验室捣鼓的东西。
就算之前备考县试最忙碌的时候,朱浩也没有松懈,一次又一次地做实验,先后攻克了分离式冷凝器、汽缸外设置绝热层、用油润滑活塞、行星式齿轮、平行运动连杆机构、离心式调速器、节气阀、压力计等技术难关,距离实用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能用蒸气织布机大批量生产布匹,把出厂价压到很低,苏熙贵这种奢侈品经销商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估计把这些工业化生产的布匹交给苏熙贵售卖,对方还嫌利润低呢,这就能合理规避苏熙贵对于他自行铺设销售渠道的抵触心理。
当然,对方到时候会怎么想真不一定,毕竟没人会嫌赚的钱多,苏熙贵不照样做官盐和粮食生意吗?但朱浩不可能永远把自己的利益跟苏熙贵捆绑在一起,怎么都要尝试走出第一步。
吃过晚饭,朱娘很高兴,从箱子里拿出文曲星的牌位以及芹菜、蒜、葱等物。
李姨娘好奇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
朱娘道:“小浩得上天眷顾,县试考中案首,都说他过府试和院试没有任何问题,生员已是囊中之物咱要把文曲星供起来,这才像话。”
在朱娘看来,既然得了上天的眷顾,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县案首,马上又要当生员,那就应该投桃报李。
朱浩心想,老娘太封建迷信了。
这种事要不得。
可问题是如何让一个出身于封建守旧时代的女人相信科学?
封建迷信这东西,求个心安,对朱浩又没大的影响,他也就不过多去干涉,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朱浩本来要一早回王府,考中县案首后首日回王府上课,肯定一群孩子会围着他问东问西。
可朱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收服欧阳女。
跟打着哈欠的马掌柜一起乘坐马车前往客栈途中,朱浩好奇地问道:“老马,昨晚很累吗?”
马掌柜苦笑道:“家眷全都迁到安陆来了。”
“哎哟,怪不得,之前你不是说有个儿子,好像还有女儿是吧?家中其他人情况如何?”朱浩笑着问道。
马掌柜叹道:“鄙人幼年父母双亡,随着当家的走南闯北,成家立业,正房乃是苏府一名丫鬟,后来升迁做了掌柜,又纳了房妾侍,膝下一儿一女年岁都不大。”
朱浩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马掌柜稀罕跟着苏熙贵干活,人家真没亏待他。
当学徒时,签了卖身契,人家还给他安排婚姻嫁娶,后来升了掌柜更是让他有家底可以纳妾啧啧,这待遇一般的主人真没法给。
“这不,昨夜里,东家苏东主派了金掌柜过来接手一些业务,陪他多喝了两杯”
朱浩本来还以为是马掌柜的妻妾到安陆定居,需要找房子安顿下来才忙到很晚,原来是跟金掌柜喝酒。
金掌柜是苏熙贵最早派驻安陆的接头人,后来才换上马掌柜,新人和老人虽然如今不在一个东家手下干活,但还是好朋友。
“金掌柜跟你家眷一起来的?”朱浩问道。
“是。”马掌柜回答,“鄙人与老金是多年好友,当初刚出来独当一面时,多亏他的提点。”
朱浩追问:“他来干嘛?”
马掌柜急忙道:“小东家莫要误会,苏东主并无派人来监督和干涉您做生意的意思,只是湖广江北一些府县生意出现偏差,全是最近流窜各地的匪寇闹的,老金其实是途径此处,顺带问了下跟兴王府的生意维系得如何,而后便乘船往襄阳去了。”
“哦。”
朱浩没再多问。
到底如今朱浩手里的塌房生意,都是自苏熙贵那儿承接的,人家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问,派人偶尔来看看,也在情理中的事情。
到了客栈。
朱浩带着马掌柜直接进入欧阳女的房间。
欧阳女黑眼圈很严重,看来昨晚她睡得还不如马掌柜踏实,至于那哔哔叨叨的婆子则没有在常
“老马,你先到门口等着,我想跟欧阳当家单独谈谈。”
朱浩把马掌柜屏退。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他跟欧阳女二人。
欧阳女道:“朱当家昨夜开出的条件,小女子仔细想过,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小女子要恢复家业,怎能卖身为奴,如此岂不是完全丧失独立自主性?”
朱浩冷笑一下,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问道:“阁下,问你件事,你最初来安陆,想接手苏东主的琉璃镜生意,还不愿意多花钱,请问这是谁的主意?”
“这”
欧阳女之前不会跟朱浩虚心交流,现在她才直面这个问题。
“我生产的镜子交给苏东主销售,那是因为我家跟他做生意多年,我家落难时他曾出手相帮,他背景雄厚对我们却从来没有刻薄过,不倚仗官商的背景对我们欺压你觉得我凭什么会放弃与他合作,转而与你们欧阳家合作呢?”
朱浩继续对欧阳女进行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你们欧阳家真以为这世上赚钱的生意唾手可得?
想要跟人合作,得先问问自己有什么,能给人家什么,否则别人凭什么选择你?
“当然,我承认你们欧阳家屹立江南商界几十年,交游广阔,有时候能发挥奇效。但人脉这东西虚无缥缈,远不如官府背景来得实在,我自己派人到南京去从无到有建立销售渠道,取得的效果都未必比找你合作差,有钱直接赚到自己荷包里比较实在
“所以这里我也明说了,除非你愿意签下卖身契,给我做工,否则我不会再与你有任何来往。”
朱浩说这些是为了说明,你别跟我谈条件,我不屑于跟你开条件,都落到这般田地了你还想在跟我的谈判中攫取利益,实在是自不量力。
“我答应你,但我想让你给我十五两银子,让我把身边相随多年的老仆遣返回乡。”欧阳女花容惨淡,楚楚可怜道,“就当是我的卖身银子吧。”
十两变成十五两
“合理。”
朱浩大声招呼一声,“老马,进来吧1
重复一遍后,马掌柜的脚步声才从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说明马掌柜很懂规矩,没有躲在门外偷听。
等马掌柜再进来时,以为这边谈崩了,他就没见过强迫人卖身,不给钱,人家还会答应的。
谁知朱浩一说,对方愿意十五两银子卖身
马掌柜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欧阳女。
年前初见时,带着五条船来安陆的大当家、女中豪杰,前呼后拥,结果才两个月时间,就落到免费卖身的地步?
居然还是卖身给自家小东家?
这反差
“先说好,五年后,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欧阳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朱浩微笑着摇头:“这可容不得你来选择,不过我承诺,五年后给你赎还自由身的机会,那时料想我都快成年了,呃你自己琢磨。”
既然都要签卖身契了,还这么多事,你真当我是慈善家呢?
签卖身契看起来你吃亏了,但其实你是占了大便宜好不好?
你把自己卖给我,这样别人就不能再把你买走,不至于沦落花街柳巷,安全方面有了保障。
马掌柜略带不屑道:“欧阳当家,您可别小瞧了眼前这位小东家,以后他也是咱二人共同的主人,他在本地县试中刚考取县案首,照例院试后便可进学,这已经是位秀才老爷了。
“小东家父亲乃锦衣卫百户,为国尽忠,如今又在王府读书,师出名门虽然一时比不了成国公府,但您进国公府是当夫人吗?呵呵,留在安陆,你才有重振欧阳家门楣的希望,一定要珍惜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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