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让兴王府倚重,还要让朱家不敢开罪,朱娘母子就得把生意做大做强。
你实力不够,地位就不稳,就算承接了苏熙贵在安陆的商业布局也不行苏熙贵本就是个外来人,甚至他自己都没想好如何跟本地坐商展开竞争,要的只是兴王府对其销售渠道的倚重。
而朱浩要做的,则是垄断市场。
然后朱浩便甩开膀子,在朱娘几百两银子投资加持下,如火如荼地大干特干起来。
一个多月下来,收获颇丰。
年关将近。
朱家庄园后堂,此时正进行一场有关家族生意的会议,朱家各房,除了已经分家的三房外,都有代表出席。
长房这边露面的仍旧是姜咏荷,四房朱万泉也抽空过来旁听。
这场家庭会议的主角,乃是名义上朱家生意的掌舵人朱万简。
在朱家人看来,朱万简最近老实巴交,没出去惹事生非,可年底一查账,一团糟还不如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感情你近来低调,是在闷声拼命亏空家族银子啊!
“老二,为娘让你继续打理家族生意,感情你是这么做事的?去年一年下来家族各个行当的总收入还过千两,今年利润就连三百两都不到了?要不是年初老三媳妇拿出一千二百两银子把家宅赎回去,感情这一年下来,朱家要入不敷出?”
老太太很生气。
心中也在感慨大意了,以为这个儿子学乖了,没听说他在花街柳巷招惹什么麻烦,也没出去跟人殴斗,更没有因为频频纳小妾跟家里起冲突
结果到年底才知道,原来不是朱万简转性了,而是在悄无声息大肆侵蚀家族的经济命脉啊。
朱万简委屈道:“娘,这一切能怪我吗?怎不说这一年来市面不景气,多少人倾家荡产?我们一年下来有个三百两收成,外边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朱万泉道:“二哥,前些年家中收入一切正常,不会是因为三嫂给家里源源不断提供银子所致吧?今年这笔收入断了,一下子就原形毕露”
“闭嘴!”
朱万简当然不爱听这种话,厉声喝斥,“会说话才张嘴,不会说闭严实了!”
朱嘉氏这会儿也不跟朱万简瞪眼,把账目快速查阅一遍,指着邸店生意一栏问道:“汉水边上几个仓房,上半年收成还很不错,怎到了年底核算,居然变成赔本买卖?”
朱万简道:“娘,这就是我说生意不好做的原因因受江赣盗乱影响,如今湖广地面也不太平,今年西北三边又一直在打仗,中原之地出现大批流民,商路受到影响这不,路过汉水码头的船都少了很多,船少了货自然也就少了。
“且最近汉水码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经营邸店的商贾,端的是家大业大,基本上把咱的生意都给抢走了。没生意,还要搭上房租、人工、租船的费用,自然就蚀本,年后把船约给断了,应该能做到收支平衡!”
朱嘉氏闻言怒气冲冲把账本拍到桌上,“啪”的一声,把正在聚精会神编瞎话的朱万简吓了一大跳。
朱嘉氏厉目望向刘管家,问道:“老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管家讷讷道:“是这样的,年底二老爷和大少爷,各自从塌房账面上拿走五十两银子”
在场的人皆恍然。
什么生意不好做全是借口,原来是有人从邸店账上支取银子啊。
难怪长房那边姜咏荷没出来质疑,因为她也有个不争气的儿子,跟朱万简一样都是家里的蛀虫。
原本朱家上下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以往最吃亏的就是兢兢业业为家里挣钱,却从来没得到公平公正待遇的朱家三房,但现在人家通过自己的努力跟朱家分家,一次性买回自由身,能奈我何?
现在就变成了四房吃哑巴亏。
不过朱万泉备考乡试,从不为家里生意出力,四房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争也没处争。
朱万简被刘管家揭破秘密,心中气恼至极,嘴里却嚷嚷:“从塌房总共也就支取百把银子而已,若年景好,断不至于没了生意娘不信问问姓刘的,看最近汉水江面是不是多出个大商贾来?”
朱嘉氏望向刘管家,刘管家低头回禀:“确如二老爷所言,新近安陆地面确实冒出个经营塌房的大商贾,来头极为神秘,江边租赁的仓房多达七八处,以往向咱邸店存货和谈买卖的行商,都往那边去了。”
“看看,是吧?”
朱万简顿时又趾高气扬起来。
朱嘉氏皱眉:“怎会如此?”
以老太太的风格,绝对不愿意吃闷亏。
朱家怎么说也是锦衣卫千户之家,还能被一个新近冒起的商贾给压上一头?不找回场子,对不起朱家在安陆兢兢业业扎根耕耘这么多年。
朱万简道:“娘,这你就问对人了,我打听过,这商贾不但财大气粗,而且非常有头脑。在他那边存货,有个叫什么保险的东西,说是给付货物总价二三成的样子,就能给货物投保,货物船运或是码头搬抬时掉水里叫什么水险,全额赔偿。
“如果放在仓库里被火烧了,叫火险,也全额赔。若是遇到山贼、河盗,货被抢了,也要赔。更可甚者,还有什么虫蛀、鼠咬的险,但凡不出事,出事一准赔死他!
“要不这样,娘,咱深更半夜悄悄潜入,一把火把他们仓库给烧了,让他们赔个底朝天,灰溜溜离开安陆,你看这样可好?”
朱万简讲到最后,已经开始动用他那奇葩的脑子,当众给老太太出馊主意。
老太太一听,脸色陡变:“混账东西!你真把自己当成杀人放火的盗匪?这种作奸犯科的话,也敢随口胡咧咧?”
朱万简本以为自己的建议很好,等着被老太太称赞有急智呢,闻言傻愣当场。
周围人看过来的眼光也满是不善。
自家二老爷是个什么东西?
做事真一点底线都没有!
就算你心中真是那么想的,但嘴上总该有个把门的,悄无声息把事做了不好么?非把这般当众把丑事说出来,一旦传扬出去,朱家还能在地方上立处?
老太太生气之余,望向刘管家:“老刘,你说!”
刘管家道:“是,老夫人。情况基本如二老爷所言,这家做塌房生意的商贾,的确很会来事,且背景雄厚,跟本地官府和士绅都有生意往来,不过咱跟其生意的重叠面比较低,就算从其手指头缝漏出来一点业务,也足以保证我们在汉水边塌房生意盈利若因此去纵火的话,得不偿失。”
刘管家真怕老夫人采纳儿子的建议,跑去放火。
这是基于刘管家对这对母子的了解。
别看朱嘉氏平时一脸慈祥,似乎人畜无害,但用起阴谋诡诈的手段,比朱万简可强太多了。
现在朱嘉氏只要求朱万简别乱说话,可没说不会这么做,所以他特意强调一下,人家家大业大,我们跟他们的生意没多少交集,毕竟一个月下来朱家才在塌房生意上赚几两乃至十几两银子的仓储、运货费用。
就为这点收益跑去纵火,焚毁人家的仓库
风险跟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就算把这家商贾的仓房给烧了,对方真的退出本地市场,也轮不到朱家把生意接收过去。
最高兴的要数那些曾经在汉水边上经营几十年塌房生意,被其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的本地大坐商。
朱嘉氏听了很不高兴,你老刘今天怎么也在这里唱衰我朱家?
不给出主意,还泼冷水?
朱嘉氏板着脸道:“这家商贾有何能耐,短时间就能把本地大坐商给挤兑出去?就因为出了那个什么保险?”
“不完全是。”
刘管家认真分析,“其背后有雄厚的官府背景,很可能是湖广布政使司衙门的封疆大吏为其撑腰,州、县两级衙门都卖其面子,不时派出衙役扫荡其仓房附近的闲散人员,就跟其雇请的打手一般,且做生意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实力也异常雄厚。
“就说其在汉水边上开设的钱铺子,外地客商可以暂时把银子存放在那儿,即便一下百两银子也能在一夜间兑出足够的铜钱与本地商贾做买卖。”
朱万简立即出言质疑:“不可能吧?他哪儿来那么多铜钱?莫非他们还管造铜板?”
刘管家道:“造不造不知道,至少本地没造,本地小商小贩有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也会前去兑换,且汇兑比例相当好,钱铺子本身几乎不赚什么钱,听说还给一些小商贾放贷,利息很低。
“如今行商很少有带大批铜钱出来做买卖的,基本都带银子,到了安陆码头就能把银子换成铜板跟本地商贾做买卖,又能拿到低息借贷,把货接到后也会顺理成章存放其仓房处,这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且听说,江面上跑的大船,很多都与其有业务来往,他们还放出风声要购买船只。以这样的背景和实力,还有层出不穷的经营手段,想不把生意做好都难。
“以目前看,其一次就能出资几百上千两来经营塌房买卖,定是想快速垄断本地市场,以我们的实力无法与其竞争,除非是能联络本地所有坐商,一致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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