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庄园。
朱嘉氏正在院子里摆弄盆栽。
最近她很低调,少有过问家族生意,最多是让刘管家去调查大儿子朱万宏的情况,却迟迟没有消息回馈。
至于琉璃工坊,她还真交给二儿子朱万简打理,虽然知道这个儿子没什么本事,但她还是愿意给其机会。
“老夫人。”
刘管家立在花园一角,望着里面正在亲自动手裁剪盆栽和浇花的老太太。
旁边丫鬟和婆子成为陪衬,她们只需要立在那儿,端着花盆、洒水壶或者递递剪子什么的,动手的事全由老太太来做。
朱嘉氏没回头,语气淡漠:“有消息了?”
刘管家道:“派人到京师打探过了,仍旧没有任何讯息,但有之前与太爷相熟的旧人放出风声来,说是大老爷如今已不在京师,可能是被调到外地当差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朱嘉氏的口气仍旧很冷淡,好像说的不是自家事一般。
刘管家没有接话。
“三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朱嘉氏又问了一句,这是她心中第二件记挂的事。
刘管家道:“最近三夫人一直都没有再过问生意上的事,连铺子都没开张,也没见她与什么人来往,只是听说最近有人在城里客栈和酒肆打听什么镜子生意,似乎跟琉璃有关却不知是何物,都是外地来的客商。”
“镜子?什么镜子?”
朱嘉氏终于提起一丝兴趣,转身望向刘管家。
刘管家道:“我找人打听过了,似是一种跟铜镜差不多的玩意儿,乃是用琉璃制成,据说在南京、苏州、杭州等处,时下非常流兴,还说产地就是安陆,却不知是安陆州还是安陆县,所以有外地客商专程前来打听,估摸着是想做这生意。”
“琉璃做的镜子?”
朱嘉氏眼睛眯成一条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似听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
刘管家请示:“老夫人,是否去找三夫人问问?”
朱嘉氏道:“琉璃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有,不是什么稀罕物,居然有人能造琉璃镜子来你觉得会是老身那三儿媳一个妇道人家能造出来的?别是什么人使坏,故意放出风声来吧?去把老二叫来。”
“是。”
刘管家感觉不对劲。
平时朱嘉氏看到朱万简就心烦,这次听说有琉璃镜子这么回事,居然主动把朱万简叫来?
莫非对自己不信任,要用她自己的儿子来查这件事吧?
朱万简出现在后院。
此时丫鬟和婆子全都被朱嘉氏打发走了,风景宜人的庭院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今天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
朱嘉氏看着儿子,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
朱万简道:“在娘眼里,我就是个精神萎顿的酒鬼、色鬼?或者是不务正业的市井之徒?娘有何事,赶紧说,我还有事。”
朱嘉氏冷冷道:“你连跟娘单独说两句话的耐心都没有吗?你们四兄弟,你扪心自问,娘对他们,有对你好?”
“切!”
朱万简不以为然。
朱嘉氏知道自小被她惯坏了的朱万简不可能理解老娘苦心,光凭嘴上说无用,总归这个儿子怎么也扶不起来。
“刘管家说,有外地客商到本地打听琉璃镜子买卖,此事你可知晓?”朱嘉氏问道。
朱万简继续表现出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切,什么琉璃镜子,从未听说过。”
朱嘉氏一股邪火上来,怒不可遏斥道:“没听说你就去打听!你不是交游广阔吗?琉璃器皿这两月卖出去多少,赚了几多钱,为娘一句都没问过你从中拿了多少,不用为娘说明白吧?”
“娘,你这是不相信我?”朱万简急了。
朱嘉氏冷笑不已:“信不信,要看你做过什么。你大哥上次回安陆,没落着好,又被召回京师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别指望他回来,以后你就是当家人当家人要有个当家人的样子,否则家业早晚败在你手里。”
“我当家”
朱万简听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惊喜,一双贼眼骨碌碌乱转,好像已在想自己掌握家业,为所欲为的景象。
“没消息,就去老三媳妇那边问问,她现在雇请了很多护院,估摸着是在保守什么秘密,查查她在外面是否还开有什么工坊不为人知如果没法从街坊四邻打探到消息,就问问她手底下做事的工人,花几文钱请他们喝茶,自然就清楚了。”
朱嘉氏给朱万简指明方向。
朱万简眉角跳动一下,眼神热切地道:“娘的意思是老三家又赚大钱了,是吧?那个寡妇还有别的生意隐匿起来,我们没搞清楚?”
朱嘉氏没有理会二儿子对三儿媳的不敬,回头继续摆弄盆栽:“让你查你就去查,查清楚前,不要妄下结论。老三媳妇不简单,若论治家的能力,你比她差远了。”
此话一出,朱万简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先前还说这个家以后我来做主,现在又说我跟那娘们儿能力没法比,意思是让我跟她学?
既然她能耐,你怎么不把她叫回来当家?
朱万简转身便走,临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老娘忠告的声音:“老二,我朱家是锦衣卫千户之家,生意什么的只是其次,你爹还在,即便他不在了,锦衣卫千户的职位也传不到你这一脉,不是你大哥的,就是你大侄子的。
“只有朱家地位稳固,生意才能越做越兴旺,若你还想让自己这一房出人头地,就好好栽培你儿子,让他们替你完成你未竟之事。
“若你连这个都不懂,枉为朱家子孙,朱家或许真不适合留你。放你到外边闯一闯,也许对你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历练。”
朱万简虽然傻,但听出来了,老娘这是在向自己下最后通牒。
如果事情做不好,很可能会被赶出朱家,从此后没了朱家这棵大树乘凉,就算是有一亩三分地,只怕也很快会被自己败干净。
“不能落这老太婆口实,还是要做点实事琉璃镜子?那是什么鬼?”
朱万简完全找不到方向。
只能去城里查,反正晚上也要找狐朋狗友喝酒,先向他们打听打听,或许就能探出消息呢?
朱万简一有动作,朱浩很快就得到风声。
此时朱浩已将望远镜的镜片打磨好,只等王府那边交来铜管安装,就从于三这儿,得知朱万简正在打听“琉璃镜子”的事。
“就是到处找人问,这位朱二爷真不小心,有时醉酒后也逢人便问,没什么人搭理他,先前的确有外地客商过来打听消息,但都不敢张扬,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于三办事能力可比朱万简强多了。
朱浩明白于三的意思。
外地客商可能知道镜子是苏熙贵卖出去的,而湖广又是苏熙贵这个大官商的地盘,所以跑来打听玻璃镜消息时,也尽量保持低调,不惹人生疑若被苏熙贵知道还不得找人好好“招呼”他们?
“老苏这个人,做事太不小心了,非要告诉别人这买卖是他具体经手的吗?”
朱浩讥讽道。
于三嘿嘿笑道:“浩哥儿,您是怕朱家人知道,生意是苏东主负责的,进而联想到或许是您和夫人卖镜子给苏东主吧?
“不过估计就算朱家人不知道,也会有怀疑,毕竟琉璃镜子也是琉璃,恰好您跟三夫人先前经营过琉璃工坊,朱家难保不会往这方面想。”
“想是一回事,证明又是另外一回事。”朱浩道。
“嗯?”
于三一时愣住了。
换作以往,他会想,只要朱家怀疑,还不上门来找你们的麻烦?
但现在好像跟以往不同,因为朱家三房已经跟朱家分家了。
这种事既然定了下来,官府和士绅都见证的事,朱家说出的话不算,那不跟拉出去的屎又给塞回去无异?
朱浩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其实我也想看看,如果老太太知道我们跟朱家分家后,还在继续赚大钱,她是什么表情。想想应该很有趣吧。”
“有趣?”
于三身体一震,“浩哥儿,您可别玩火,被朱家知道,肯定又要大闹一场,或许这次直接走官府的渠道,把生意弄走。”
朱浩笑道:“对付不讲理的人,自然有不循常理的办法,这次朱家先派我那不会办事的二伯出来打听消息,或许就是为故意放出风来,让我和我娘知道有这回事?算了,他们想怎样便怎样吧。”
朱浩的确不担心。
朱家之前为拿到琉璃工坊,可说是花费不菲,其中最大的代价就是折了老太太面子。
朱娘成功跟朱家分家,也是让外人看出来了,朱家根本就是纸老虎!为了跟儿媳抢夺生意,用不合理的手段对付孤儿寡母,很是下作。
若这次还想拿走镜子的生意,先不说朱嘉氏根本找不到证据这生意是朱娘的,就算找到又如何?
苏熙贵能眼睁睁看着生意落到吃相难看的朱家手里?
望远镜的生意难道只做一次?以后朝廷就不再订购了?兴王府愿意向朱家订购?
今时不同往日。
以往朱家可以靠地位,压住自家三房孤儿寡母。
但现在朱浩已把生意做大做强,别说他有的是手段,就算坐视不管,兴王府和苏熙贵,甚至是湖广左布政使黄瓒也会出面相助,这就是不知不觉积累起来的人脉,关键时候就会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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