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朱浩关于实业的论调,朱娘微微皱眉:“小浩,你的意思是……咱以后继续晒盐?”
“不晒盐了,晒盐只是赚钱的一个法子。”朱浩循序善诱,不做这行,那就换一行,三百六十行我能凭空创造几行出来。
作为穿越者,赚钱的法门可就多了,当初晒盐不过是权宜之计。
眼下一切稳定下来,晒盐有政策风险,作为不稳定因素必须首先抛除。
李姨娘恍然:“那便是卖治瘟疫的成药?要说那药可真是神奇,简直药到病除。如此神药卖出去,不但能盈利,还能获取好名声。”
朱娘摇头道:“药方是陆先生的,我们岂能随便代之卖药?能得陆先生赠药,已不敢再作它想。”
朱浩叹道:“娘,那药是很好,不过炼制起来极其麻烦,而且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容易有……副作用,即便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个人才有一个,但要大批量售卖,肯定会出问题,把好人吃坏,官府还不得追究责任?”
没法解释什么过敏反应等一系列副作用,反正朱娘压根儿就不是卖药材起家的,不了解很正常,但以朱娘知书达理,她能听明白朱浩的担忧。
“娘,姨娘,至于以后我们要做什么买卖,现在我先不忙揭晓,但一定会让我们赚得比现在更多,而且我们做的生意一定是天下独一份儿。”
朱浩眉飞色舞,脸上带着孩童应有的天真,给两個女人画了一个大饼。
李姨娘笑骂:“浩少爷你净吹牛,不过以咱现在的身家,一辈子吃穿都不用发愁,干嘛想那么多?夫人说是吧?”
朱娘对未来也很有信心。
毕竟不是当初穷途末路时对未来毫无期望,现在有大把银子撑腰,就算没有权势,但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
翌日,朱娘送朱浩去王府读书后,让于三赶车,亲自带着田宅契约还有一百两银子前往朱家。
见过朱嘉氏,把田宅契约和银子放下后,朱娘便告辞离开。
由始至终朱嘉氏都没有为难,这让朱娘有些不适应……以往每次来都感觉深入龙潭虎穴,难道说朱家人转性了?
连以往嚣张跋扈朱万简,这次见了面也都默不做声,只是眼神还是带着几分恶毒。
朱娘走后,朱嘉氏看到儿子要回自家院子,厉声喝道:“站住。”
朱万简回头看了看老太太,神色带着不安份:“娘有事?”
朱嘉氏道:“你带人,去把田宅过户到我朱家名下,这次有老三媳妇签押,看官府是否还敢为难!”
之前朱家在长寿县令京钟宽那儿受了窝囊气,一个举人知县居然敢跟锦衣卫千户之家叫板?
朱嘉氏这次没打算亲自收拾京钟宽,她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身份,干脆让儿子走一趟,既要利用朱万简的嚣张跋扈治一治京钟宽,也是想再给儿子一次机会。
“这种辛苦活,娘就不能让别人去?姓刘那个下人做事就很勤快嘛……他不是深得娘的信任吗?”
朱万简摆出一副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的态度。
这是心中有怨气。
“他尚有重要的差事做,你赶紧去!否则下月你院子的开销,家里就给停了。”朱嘉氏见儿子有反叛情绪,想的并不是缓和,而是用暴力镇压。
朱万简一听火冒三丈。
当娘的支使儿子做事,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就算不给好脸色,总归要给个台阶下吧?现在倒好,台阶不给不说,直接威胁了?院子的花销停就停……啊呀不对,好像停不得……
朱万简脾气是不小,但骨头软,想到自己的日常开销都要从家族账上支取,面对老娘的威胁只能服软。
“娘可真是厚此薄彼,对老三家那个外姓女人手下留情,对亲儿子却赶尽杀绝,那女人手上岂止一百两银子?小家伙留在王府干活拿他没办法,完全可以把大的抓回来,看这一家子怎么蹦跶……”
朱万简脾气上来,开始发表对昨日之事的看法,好似在说,若是昨天让我出面,我肯定能把他们所有的路都给堵上。
可他理解不了,朱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大哥朱万宏顺利继承其父朱明善锦衣千户之职,而不是在朱明善死后武勋旁落。
眼下兴王府已抛出橄榄枝,如果朱家还执迷不悟继续为难朱娘一家,便违背了袁宗皋的意愿,双方缺乏合作互利的基础,朱家损失惨重不说,还将面临兴王府无情的打压,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田宅拿回来就行,把几个不赚钱光吃饭的女人带回禁锢起来,图个啥?
如果为了出气,让断绝生计的三房在外自生自灭,她们过不下去了再回来祈求家族的原谅赐口饭吃,不是更解气?
这个儿子怎就为一时义气,不懂得考虑大局?
历经风雨的朱嘉氏在这种事上看得很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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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严厉惩治朱娘母子出胸中一口恶气并不重要,赶紧疏通关节,让朱万宏早早脱离苦海才是正理,这样朱家就不用再往京师那个无底洞里丢银子,这次兴王府出面讲和,三房奉还家宅和一百两银子,朱家在开源和节流上同时都有收获,可以说赚大了。
“做你的事去,稍后为娘要带刘管家去兴王府拜访袁长史,若是你大哥能平安回安陆,咱朱家中兴有望!到那时……三房的死活真有那么重要?”
……
……
朱嘉氏带刘管家去拜访袁宗皋前,特地去后堂见了同样礼佛的姜咏荷。
“娘有事吗?”
姜咏荷一脸平和,从跪坐的蒲团上站了起来,望向朱嘉氏。
朱嘉氏微笑道:“娘已有方略,你相公不日便将自京师回转安陆,接替他父亲的锦衣卫千户职,或许还会带回兵甲,你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
她提前把好消息告诉姜咏荷,想让这个独居已久的儿媳高兴高兴,再便是试探儿媳的态度。
眼下朱嘉氏一家主母的身份,是建立在朱明善乃锦衣千户的基础上,以后儿子当家,那名义上的主母就变成了姜咏荷。虽然从这个时代的孝义礼法上来说,还是应该由她这个婆婆主持家业。
姜咏荷道:“相公能回来,儿媳很高兴,但娘为何一直要苦苦为难三房中人?她们如今……日子已过得很辛苦了……”
见儿媳质疑自己这个婆婆,朱嘉氏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当年,那个女人抱着婴孩出现在我面前,为娘没一把将他掐死,已算是最大的仁慈,难道还让娘供养他一家人一辈子不成?”
姜咏荷心境还算平和,遇事波澜不惊,但听到朱嘉氏这番话,还是面露错愕之色。
“你是朱家长嫂,有些事不必瞒你,你夫当年已十岁,对此很清楚,老二年幼无知……这么多年了,家里一直严守这个秘密,府中老人都以为那孩子是为娘跟他父亲前往广西平叛期间生下的孩子……殊不知……哼!”
姜咏荷虽未把事听齐全,但已明白大概。
朱嘉氏所说的孩子,并不是朱浩,而是朱浩的父亲朱万功。
朱万功出生前一年,适逢广西古田发生农民起义,其首领韦朝威领军连破官军,广西副总兵马俊、参议马铉、千户王珊等皆战败,朝廷敕命总督湖广右都御史闵珪领军平叛。
朱明善当时还是锦衣卫百户,奉旨贴身保护闵珪,其实是就近监视,主要是朝廷担心领兵大臣叛乱。
当时朱嘉氏年方二十五,弓马娴熟,身手了得,乃是一位巾帼英雄,不愿意与丈夫长期分离,就化妆成番子随军,朱明善虽不喜但也无可奈何。次年大军凯旋,夫妻二人带了个孩子回京,家里边都只當這孩子是朱嘉氏所生,其實却是朱明善跟另外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家里之前除了朱明善夫妇,就只有第二代长兄朱万宏知悉此事,可是却从来没在姜咏荷跟前提过半句。
“难怪。”
姜咏荷性情温和,没避讳朱嘉氏便感叹一句。
朱嘉氏板着脸问道:“伱觉得为娘对他们孤儿寡母太过刻薄?”
姜咏荷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一切都是因果……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几时到头呢?”
听起来是讲佛法,但其实是劝说婆婆,就算三儿子不是你嫡子,但好歹是你丈夫的血脉吧?
大家族的家主,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不能因为不是你亲儿子就薄待。况且如今人已经死了,朱浩也是朱家子孙,你非要治人家?就不怕因果落到你头上?
“我朱家好不容易为他争取到锦衣卫百户职,他却选择为国尽忠,其后才有的那田宅……取之朱家,用之朱家,这才是因果循环!跟我讲报应,老天到最后报应谁还不一定呢!”
朱嘉氏虽然平时也礼佛,但她对天道没那么敬畏,更相信人定胜天。
姜咏荷自知在朱家没有话语权,这种家族内斗的事自己平时都是隔岸观火,即便知道内情又如何?
还是继续礼佛,不用管家族这些龌蹉事,免得玷污心境。
……
……
王府内。
曾经学舍院的几个孩子,再度会合。
朱浩、京泓、陆炳,还有朱三和朱四,五个孩子加上公孙衣,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当天还有个主角唐寅正处理个人事务,尚未到来。
“太好了,大家伙儿又能一起蹴鞠了!以后我们不用在这院子踢,到内院去,我住的地方比这里大多了,那边蹴鞠感觉更好。”
朱四很兴奋。
有得玩,比有吃有穿更加重要,精神層面的追求才是小家伙梦寐以求的。
朱三望着正在往院门外眺望的公孙衣,打趣道:“公孙先生,看什么呢?”
公孙衣回过头来,面色稍显尴尬:“不是说今日唐伯虎会来吗?我……嘿,早就想拜访他了,这会儿心情稍微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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