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巧的手枪,到大火力的步枪,锋利短斧到凌冽的长刀,各式不同的武器摆满了架子,哪怕是伯洛戈此刻也有些吃惊,他知道文森的老本行,但没想过他囤货居然这么多。
这里俨然是一座小型军火库,而这座军火库就在他家对面,这么堂而皇之地开在街头。
“我当初在大裂隙里为公司工作,但我不是矿工,而是安保科的,每天都要与彷徨岔路那些疯子作战。”
文森大口抽着烟,苍老的目光不再浑浊,带起了隐隐的兴奋。
“这些算是我的珍藏,只可惜这些珍藏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一不小心还容易被治安官抓到,就这么囤积在这里。”
文森抱怨着。
“果然生活没那么简单,我工作的时候只擅长打打杀杀,结果这最简单的交易、洗钱,反倒一窍不通,只能守着这些东西,做点小本生意。”
伯洛戈翻看了一下,正如文森说的那样,这些枪械都是老型号了,但不妨碍使用。
“我旳枪法很烂,所以我需要不需要瞄准的,敌人众多,最好威力大些,能一枪放倒一片的那种。”
伯洛戈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那你可以试试这个。”
文森走到架子旁,随便地拿起一把枪递给了伯洛戈。
“北陨工业生产的泵动式霰弹枪,不用太仔细瞄准,只要敌人处于你的枪口附近就行,它威力十足,破碎的弹丸可以轻易地贯穿人体,就像被暴雨洗礼过一样,因此也被称作‘铁雨’。”
伯洛戈架起霰弹枪,摆出射击的架势,他枪法很烂,但好歹也当过兵,操控枪械对伯洛戈而言并不难。
“这都是老型号的,但杀人这种事,跟型号新旧没太大关系,是吧。”
文森说着又拿出了另一把短柄霰弹枪。
“如果你的准头很差,那么就都用霰弹枪吧,把它当做一把近距离使用的战锤,顶在敌人身上、扣动扳机。”
伯洛戈点点头,接过了短柄霰弹枪,将它插在了大腿外侧的绑带上。
他的黑色工装并没有载满装备,这一开始就是为文森预留的。
“说实话,我还是不想把这些东西给你,感觉就像违反了我的原则一样,”文森嘟囔着,“我只卖给有需要的人。”
“比如?”
伯洛戈拿起腰包,往里头塞满了弹药。
“比如一些妇人,当她们需要些东西保护自己,我就会在她们的袋子里放上一把枪,”看了一眼伯洛戈,文森说,“这还是我头一次把武器卖给一个杀手。”
“一想到有人会因我的武器而死,这还是蛮让人有心理压力的。”
“那你为什么要卖给妇人呢?”伯洛戈问。
“呼,如果这能保护那些女士,我不介意承担些心理压力。”文森笑着吐了一个烟圈,气质居然有了几分绅士的意味。
“别担心,文森,我不是杀手,我现在……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有人杀了我的朋友,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仅此而已。”伯洛戈平静地说道。
“希望如此。”
文森没有再多说什么。
收拾好一切,浑身感觉沉重的不行,这让伯洛戈回想起当兵的日子了,那时自己也是如此,浑身带满装备,握着枪械向着敌军的阵地冲锋。
只是这一次他孤身一人。
“谢了,文森。”
伯洛戈说着把一大把钞票放在了柜台上,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了,用来买这些武器,伯洛戈觉得应该够了,不够的话他也掏不出更多了。
“你算是为了公义而战吗?”文森问。
“我觉得是。”
“真不错啊,我家乡有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为了公义而行时,全世界都会帮助他,群山会为其让路,大海也将分开狭道,哪怕是死神也会停下镰刀,等他做完这一切时,才会再度挥下。”
“你来自科加德尔帝国?”伯洛戈听过这句话。
战场上那些军官就吼着这句话,挥起军刀疯了般朝着炮火冲锋,他们认为自己是为了公义而战,所以全世界都会帮助他们,他们是所向无敌的,为此炮火也无法撼动他们。
实际上他们被炸的七零八碎,伯洛戈亲眼见证过这一切,因为他们所冲锋的,正是伯洛戈所坚守的阵地。
每个人都是为了公义而战,每个人都为了公义而死。
“算是吧,”文森说着朝伯洛戈丢来了一罐啤酒,“这算我请你的。”
“如果阿黛尔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她确实是个好人,你为了一个好人的死而愤怒,这正是公义之举,伯洛戈。”
文森的话语远远地传来,他祝福着。
“群山让行,大海也将分出狭路!”
伯洛戈背对着挥手,大步走在静谧的街头,作为一个专家,他工作前向来是禁止饮酒的。
可今天这不是工作,只是私人恩怨,伯洛戈毫不顾忌地喝光所有的酒水,将罐子压瘪,随意地丢进街角的垃圾桶。
酒精的浸透下,每一根神经都在欢呼,他已经等不及要将枪管插进敌人的口中了。
之前伯洛戈还能有所忍受,可以等待着来自鸦巢的调查的,但在阅读过阿黛尔的日记后,阿黛尔温柔的文字,将伯洛戈的情绪彻底击穿。
伯洛戈再也无法忍耐了,他必须行动了,一刻都不能停歇。
秩序局找不到国王秘剑的行踪,那么就由自己来,每过去一分一秒,这些该死的家伙都有可能带着阿黛尔的灵魂逃离这座城市。
列比乌斯或许会说什么秩序局的条例与守则,劝自己等待之后再次等待,无穷无尽的等待。
伯洛戈等够了,他在黑牢里时等的就已经足够久了。
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就像当初和阿黛尔的对话,当一個人踏上战场、杀红了眼时,你是没法和他讲道理的。
不需要讲道理,不需要等待,也不需要什么觉悟。
现在只需要行动。
高效、迅捷且致命的行动,就像位专注的猎人、沉默的杀手与冷血的专家。
伯洛戈现在的状态好极了,正如文森所说的那样,今夜全世界都会帮助他。
无论是诸神,还是邪魔,它们都将伸出手援手。
伯洛戈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他哼着欢快的乐曲,大步走向街头红色的电话亭。
步入其中,伯洛戈翻阅着电话簿,页码不断地飞逝,同时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也在逐一消失,最后电话簿一片空白,只在最中间印有一行字迹。
欢迎。
欢迎谁?自己吗?
伯洛戈笑了出来,伸手摸向口袋,触及了那冰冷之物。
“算是我的幸运币吗?”
伯洛戈拿起那枚金灿灿的玛门币,这是伯洛戈今夜复仇的开端,他打开那燃血之门的钥匙。
就像有个阴险的意志,它在暗中操控着一切,驱使着伯洛戈走向它所希望的方向,伯洛戈很讨厌这种被人驱使的感觉。
但得承认,它成功了。
今夜是个例外,伯洛戈不会拒绝它的任何要求,只要能让有罪的人血债血偿。
深呼吸,伯洛戈将玛门币投入投币口中,然后拿起电话。
他没有拨动号码,但在短暂的噪音后,电话就这么被拨通了,深沉优雅的声音响起。
“伯洛戈·拉撒路先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就知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诡异的阴冷感袭上身体,冰结声不断,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在了电话亭的玻璃上,紧接着轰然破碎,坠落成细密的粉末,消逝于黑暗之中。
伯洛戈转过身,不知何时电话亭的门已被开启,一条红毯从黑暗里伸出,一直延伸到电话亭下,熟悉的城市不再,转而是漆黑难测的深邃。
一束束光芒落下,抬头看去,根本看不到光源的所在。
伯洛戈踏上红毯,除开红毯的区域,其它地方也是同样的漆黑,伯洛戈甚至觉得自己正置身于深渊之上,脚下鲜艳如血的红毯,便那横跨深渊的长桥。
黑暗的深处散发着阵阵金光,数不清的玛门币堆积在了一起,高高隆起如同山丘,这是难以计量的财富,而男人就坐在山丘之下。
一张巨大的长桌挡在他的身前,桌面上摆放着许多的文件、图纸以及雕刻工具,男人似乎在做什么东西,手中的敲打声不断。
伯洛戈慢慢地靠近,在长桌的另一边,男人贴心地为他留了一把椅子,他还优雅地伸出手,示意伯洛戈。
“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
伯洛戈拒绝了他。
坐在椅子上,伯洛戈努力观察着男人,他一身黑色的正装,体型与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极为正常,只是他的头颅……
伯洛戈有些难以形容那个东西,就像数不清的线缆团在了一起,它们一重重地缠绕在男人的脑袋上,将头颅完全包裹。
如同拥有生命般,线缆还在缓慢地移动着,仿佛是蠕动的蛆虫与群蛇,从其中响起诡异的沙沙声,就像有冰冷的鳞片相互摩擦着。
在男人后脑的位置,更多的线缆延伸了出来,高高吊起,蔓延至了无穷的黑暗里,似乎男人只是个提线木偶,被来自黑暗深处的怪异操控着。
舒缓的音乐从唱片机里响起,女人浅唱着圣洁的乐曲,阵阵璀璨的金光从堆积成山的玛门币上泛起,将黑暗里的事物尽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你不是它。”
伯洛戈开口道。
男人微微侧头,这家伙根本没有脸庞可言,但伯洛戈依旧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视线,伯洛戈坦言道。
“我虽然忘记了交易的全部,但我一直有种预感,当我再次见到那头魔鬼时,我一定能认出它来……你不是它。”
“哈哈哈,是这样吗?”
男人放下了手中忙碌的东西,双手拄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看着桌子后伯洛戈。
“我想见你很久了,伯洛戈·拉撒路先生。”
“想见我?这可真令人惶恐啊,”嘴上这么说着,但从伯洛戈的眼里,却看不出丝毫的畏惧,“你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的灵魂吗?”
冷漠的脸上绽放出笑意,伯洛戈打量着眼前的魔鬼。
“如果是灵魂的话,就要看你能否开出一个合适的价码了……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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