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礼物

    银白色的高塔，湛蓝色的模拟苍穹，无人却依旧不停行使的流线型“穿梭器”，将无数贯穿天际的楼宇相互串联的传送通道，天空中交错飞行的金属鸟。
    “飞机。”
    周离入神的看着那在空中盘旋的金属大鸟，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充满喜悦，他看着那与地球相似，却显然更为先进的飞行器，轻声说道：“这是…飞机。”
    “你认识这些东西吗？”
    只是拥有熟悉的感觉，使用的方法，却无法辨别这些对她熟悉又陌生事务的卡娅看向周离，略带期许的说道：“你…你也对这里熟悉吗？”
    “我的家曾跟这个世界很像。”
    周离环视着宛如未来科幻小说中走出来的宏伟城市，复杂的心情表现在他的眼眸之中。高楼大厦，车辆，飞机，屏幕，这曾经组成了他的全部。可现在，这却成了他只能在梦中回忆的场景。
    “你喜欢你的家吗？”
    卡娅凝视着周离的脸，声音轻而飘忽：“你会不会…忘了你的家乡。”
    “当然。”
    周离从那种跨越时空的悲伤中走出，他看向卡娅，笑着说道：“记忆是会褪色的，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迈开脚步，周离背对着神色恍惚的卡娅，沉默片刻后又说道：“但…故乡不一样，他是存在的，是拥有灵魂且爱着你的。或许他只是为了不让你感到悲伤而躲了起来，但他永远存在。”
    不再沉溺于自己的过往，周离深吸一口气，向着不远处那遮蔽天日的紫色区域开始前行。艾露玛跟在他的身后，她看着周离，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也能看到这片区域。”
    艾因牵着若有所思的卡娅的手，对着一旁的周离说道：“但卡娅感觉到，那片紫色的虚空与城市有一层完全无法逾越的屏障。这种屏障是在现实中展开的，只有到了虚空之中，我们才有可能前往那片区域。”
    “灵海就在那里吗？”
    这时，一直一脸茫然的被东拉西跑，总算回过神来的艾蕾开口问道：“那片紫色的…虚空？”
    闻言，周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紫色虚空，轻声说道：“是的，灵海大概率被困在了那片紫色的虚空之中。”
    “可是…”
    艾蕾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看着那片狰狞的紫色区域，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我…完全感受不到虚空的气息。”
    “虚空的气息？”
    面对周离的疑问，艾蕾点点头，随后稍有不确定的说道：“怎么说呢？就是，一般情况下，我如果面对虚空，就算是单纯的看到，也会听到那些虚空中令人疯狂的呢喃。可是这个虚空…太平静了。”
    “之前艾因有这种感觉吗？”
    在得到艾因否定的回答后，周离微微皱眉，这一瞬间，他也有些不明所以。
    “是因为屏障吗？”
    这时，唐吉诃德在一旁开口说道：“屏障让艾因免去了收到虚空侵蚀，所以那个时候艾因没有听到声音。”
    “那这一次是为什么呢？”
    周离摩挲着下颌，自言自语道：“这一次可没有屏障了，我们却依然听不到虚空的声音。”
    “呼~”
    周离舒了一口气，先将疑惑放在一旁，他召唤出一团黑雾放置在众人身前，对他们说道：“算了，干想也得不到情报，我来分配一下任务吧。”
    “我，艾露玛，卡娅还有艾蕾前往紫色区域探索，其他人…”
    没等说完，周离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行，这个时候分开很容易出现变故。这样，一旦发生任何有关战斗的事件，没有职业能力的人迅速躲避，向着我黑雾的方向跑去。”
    “好的。”
    得到众人的回答后，周离望向不远处的紫色区域，他走在前列，开始穿行在这座城市之中。按照卡娅的指示，他们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楼宇组建的森林，十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城市的边缘。
    那是一座宏伟的城墙，周离很难相信，一个如此先进的文明竟然会筑造起这样低级的城墙。金属与水泥交杂在一起，完全是没有章法的堆砌。但令周离感到惊愕的是，就是这样像是孩子的玩笑一般堆砌的城墙，竟然阻挡了紫色虚空侵蚀城市的脚步。
    周离一行人来到城墙的“门”，一个由金属块筑造的活动“石门”。这里是艾蕾经过测算，得到最适合进入紫色虚空的区域。
    “我会开启一个能维持十分钟的通道，这是我的老师交给我的方法。这个任务最难的一点就是如何找到灵海，我想以她的天赋，虚空没有地方是她去不了的。”
    在瞥了一眼那个曾让她痴迷的虚空后，艾蕾看向周离，黑色的紧身皮甲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这是阿紫的半神级别防护物发挥的功效。
    “一开始我就说过，因为本身我对灵海就不太熟悉，我和她无法达到共鸣，因此这件事情的把握不超过百分之三十。但是…”
    艾蕾有些犹豫，但她还是说出了口：“这个虚空，对人类似乎并没有太强的危害。如果有一个熟悉灵海的人帮我寻找她的踪迹的话，这件事的把握能够达到百分之七八十。我的等级较低，隧道承载力只能承载普通人……”
    众人闻言，视线瞬间集中在了阿紫的身上。但他们没有开口询问，就连艾蕾也没有指名道姓。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开口，就是在给阿紫施压。虚空从来不是适合人类的地带，这是所有人的共识，那怕没有声音，虚空中的有害物质也很有可能毁掉一个人的生命。
    “我跟着你。”
    但众人都知道，阿紫，不会放弃的。
    紫色的单马尾，白色的软帽，搭配的却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灰色围巾。身穿白衣的阿紫看着那如深渊一般的虚空，仿佛是渴了就要喝水一样的理所当然一般，淡然的回答道：“我知道她，了解她，也懂她，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我一定要告诉你。”
    虽然对灵海总是一副傲娇的大小姐模样，但对于娇小可爱，总是让人升起怜惜之心的阿紫，艾蕾选择开口劝告：“虚空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就算没有声音，没有直接夺取你姓名的虚空物质，这个世界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涉足的地带。一旦你没有按照灵海的足迹前行，很有可能被不知名的存在夺取生命。”
    “你要记住，生命只有一次，不要鲁莽。”
    面对艾蕾的警告，阿紫淡淡的笑了一下，轻声的对她感谢道：“谢谢你，实际上，灵海对那一次攻击你一直都很愧疚。她那时只是太饿了，急躁了，我替她给你道歉了。”
    “不不不，不用。”
    面对阿紫软软的道歉，一向骄傲的艾蕾一时有些慌乱，她摆了摆手，连声说道：“是我的问题，我先偷的她的食物，你不用道歉。”
    “艾雷小姐，你说的对，生命只有一次。”
    阿紫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艾蕾刚刚松下一口气之后，柔声说道：“灵海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不会放弃她的。”
    “你…”
    艾蕾一时有些气急，但这又是阿紫的选择，她也不好干涉。在经过思想斗争之后，艾蕾一咬牙一跺脚，大步走到阿紫面前，摘下胸口的褐色宝石项链，不由分说的戴在了阿紫的脖颈上。
    “我本身就拥有一定的虚空亲和度，太多的防护装置也只是锦上添花。你不行，你必须带上这个。”
    在将项链放进阿紫的衣领后，艾蕾看着阿紫，一字一顿的说道：“别让灵海看不起我！听到没有！”
    阿紫怔住了，她看着艾蕾那双如鎏金般的眸子，轻声说道：“我听到了。”
    随后，隧道开启，艾蕾与阿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进入了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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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针指向第一刻，此世荒芜，冠冕圣树带着希望来到尘世，播散万千生灵。
    时针指向第二刻，百废待兴，倒吊人手捧元素催化的花蕊，创造世界花海。
    时针指向第三刻，贪欲缠身，征服双瞳注视点燃战火之人，带来无尽战争。
    时针指向第四刻，灵智初开，秘银天秤创造了永存的平衡，公正存留人心。
    时针指向第五刻，金银作响，鎏金布袋洒下财富与金银铜，开拓商业之路。
    时针指向第六刻，雾笼人心，律言之书铭刻世间不灭律法，以正人间清明。
    ……
    在这首古老的童谣中，十二刻这个词语，代表着每一件创世之牌所诞生的顺序，也代表着十二位掌控“正位”的至高神明所掌握的权柄。在人们的认知中，生命之神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颗星球之上，种下了冠冕圣树的种子，给世界带来了生命。
    如同掌控万物的衔尾蛇一般，十二刻的一与十二是一次轮回。因此，当生命，元素，战争，公正，商业，律法，文学，情绪，轰乱，错位这十二位神明将权柄凝聚为创世的卡牌为世界填上属于自己的颜色之后，代表着终结的神灵——死幽之神，登场了。
    死幽之神，整个世界唯一一个从来不主动传教的神明。除了一批因其他原因而坚定不移的狂信徒外，死幽之神不建教会，也从不传播教义。就连十二刻这个组织中，私死幽教会也只是一个信仰死幽之神的普通人作为代表参加各大会议，也因此，死幽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极其陌生。
    但实际上，如果是一个熟读仅存的历史和神学的学者，他对死幽之神不可能选择忽视。因为这个神明背后蕴含的“规则”是十二位正神中最为可怕的存在，就连被誉为万物之源的生命女神，也略逊色与他。
    死幽之神，掌控的不仅仅是死亡，更是新生。
    “时针指向十一刻，钟声敲响，黑雾出现在将死的生灵周身，打开新生之门。”
    像是孩童时期一样，木奇先生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散落在面前的温暖光晕，轻轻的哼着这首父亲交给他的童谣。这是他第一个学会的诗歌，也是他研究一生的“秘密”。
    “死幽之神，卡茨。”
    无形的镰刀早已将老人的灵魂勾出他的体内，卡茨不负责审判，他只负责将灵魂从肉体中带离，并将灵魂送往他的府邸——冥河。然而当镰刀死死的镶嵌在老人的体内，并将他充满璀璨光辉的灵魂拖拽出他肉体的一瞬间，令死神都感到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老人浑浊的双眸依旧带着嘲弄的神情盯着死神，嘴角勾起的弧度没有消散，眼中的光芒，依然留存：“很惊讶吗？”
    “灵魂离开肉体，依然没有死亡，这不符合死幽之神定下的规则，对吗？”
    那璀璨的灵魂睁开紧闭的双眼，两道讽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带来恐惧与死亡的神明身上，这一瞬间，就连没有心脏的骷髅都感到了一阵荒谬。
    死幽之神没有言语，他瘦骨嶙峋的右臂轻轻一挥，镰刀如刀切奶油一般直接将老人的灵魂一分为二。然而老人的肉体却依旧死死的睁着眼，除了灵魂被分割的疼痛之外，木奇先生内心无比平静。
    死幽之神没有因为这从未见过的景象而停手，那镰刀再次挥舞，老人的四肢失去了血色，血液瞬间干涸，心脏也停滞在了胸腔之中。
    可老人依旧活着，带着莫大的嘲讽，活在死神面前。
    “你给人类定下规则，世界，给你们定下规则。”
    老人已经失去了掌控身体的能力，但他的声音依然存在，“死幽之神，你可以随意揉捏灵魂，将那人类无法触及的存在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模样，这是你的权利。但是，这又是困住你的枷锁。”
    “你能毁灭灵魂，但你却无法毁灭的我的意志，毁灭木奇人民的意志。”
    远方的森林中，从未见过利器的树木被拦腰砍断。鲜血从树木的伤口中流出，那璀璨的光晕带着老人的意志从树干中迸发，遮盖了虚空撕开的裂缝。
    “新生，多么缥缈的词汇。”
    木奇先生感受着那道消散的灵魂，附着的意志，还有自己早已将灵魂融入其中的木奇王国，轻声呢喃道：“只有当下，才是世界给我们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