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分赃盛宴

    在台面之上，离岛战争是神火宗向无量剑派主动挑起的代理人战争。
    而在台面之下，则是无量剑派掌门林剑行和度支堂长老莫云岚，围绕着支援离岛的作战计划，相互之间开展的利益争夺。
    离岛局势崩坏如斯，主要还是因为神火宗修士田北溪手段诡异。
    即便无量剑派高层也不清楚，这田北溪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才能挫败离岛联军的车轮战。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无量剑派支援离岛多少凡人军队和作战物资，都不能保证击退火云州势力，在没有摸清神火宗的底牌前，离岛就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有可能五百万元的预算就足够保住离岛了，也有可能五千万元的预算砸进去都杯水车薪。
    作为主管门派财政的最高负责人，门派财政就是莫云岚的隐形权力来源, 向门派预算要钱, 就相当于变相剥夺莫云岚掌握的权力。从莫云岚的角度看，他当然希望尽可能节省门派开支。
    正因为如此，莫云岚第一时间就开出了非常保守的预算——1000万元灵石币。
    但预算问题却不是掌门林剑行的首要考量。
    林剑行直接举起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离岛”的大旗，要求莫云岚大幅提高支援离岛的门派预算，显然是想借机从莫云岚的势力范围捞肉吃。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莫云岚很难接招。
    如果度支堂否决了3000万元的门派预算，结果最终还没能保住离岛，那么莫云岚就要承担丢失离岛的主要责任；如果度支堂通过了3000万元的预算，那无论莫云岚能不能保住离岛，他都算是尽力了，失去离岛的责任也不会再由他来承担。
    两相权衡之下，莫云岚只能选择妥协。
    于是这才有了度支堂大出血，通过了非常离谱的、高达3000万元的离岛战争预算。
    既然莫云岚已经摆出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姿态，那么保卫离岛的舆论压力，就再次转嫁到掌门林剑行的头上。
    然而林剑行却不太担心这种压力，因为他手里拥有最强的一枚筹码——
    林东！
    林剑行的判断和其他人一样，田北溪就算再强, 也绝对不可能是炼气后期修士。
    且不说神火宗除了田大霄本人之外，修真经济学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中州，历史上就没出过什么有名的修真管理学家和修真经济学家，压根拿不出多余的功德至宝。
    就算神火宗能拿出类似洛申长老遗物的功德宝物，他们也找不到能在炼气期阶段修出两道功德金轮的天才修士，这可是薄南客和陆洋这些传说人物才能达到的境界！
    只要林东的斩首行动取得成功，哪怕无量剑派没有派出任何援兵，离岛联军都不一定会输。
    既然如此，这3000万元灵石币的专项拨款自然就没有全部落实的必要。
    想到这里，杨路忍不住摇摇头道：“怪不得徐岛主没有继续追究此事。只要能最终击退火云州的势力，无量剑派和林掌门就能赢得面子，离岛领主们就能保住自己的里子，至于离岛是被度支堂用钱砸下来的，还是被林掌门的斩首行动保下来的，根本就没人关心。”
    韩复来面带嘲讽道：“谁说不是呢？只要莫云岚不肯出血，林东就不会来离岛，莫云岚就只能试着用区区1000万元灵石币预算保住离岛，这无疑是在进行毫无退路的赌博。但既然莫云岚愿意大出血，那么林东也就来到离岛准备执行斩首行动, 各方势力就能开开心心把这3000万元拨款给瓜分殆尽了。”
    听到这么扯淡的事情, 杨路都不知道该评论些什么好。这场支援离岛的行动，简直就是一场瓜分“无量剑派派有资产”的饕餮盛宴！
    除了莫云岚怎么选择都非常尴尬，并且无量剑派大账凭空多了一笔巨额赤字，其它各方势力都稳赚不赔。
    此前杨路还很好奇，海崖系和林剑行明明不是一路人，为什么海崖系这次竟然坚决配合了林剑行牵头的行动。
    现在看来，这背后恐怕全是生意啊！
    于是杨路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问道：“能替林剑行铺路架桥，海崖系同样获利不少吧？”
    韩复来没有隐瞒，直接报出了数字：“流进海崖商会大账的利润，共计264万元灵石币！”
    杨路早就知道海崖系肯定捞了不少，并没有因为这个天文数字感到惊讶：“公费报销的军事行动，果然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然而韩复来却非常谦虚的摆摆手道：“海崖系拿的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合理利润。根据我们的估算，无量剑派3000万元灵石币的拨款，最终落在实处的，恐怕只有不到600万元。”
    “好家伙，你们竟然只落实了两成拨款！剩下的专项拨款，都被哪路神仙捞走了？”
    韩复来没有继续绕弯子，老老实实回答道：“林剑行和柳寒星至少拿走了大几百万，落在海崖商会各位高层领导、各级管事、各位船长口袋里的至少有几百万，替海崖商会提供人力物力的供应商拿走了几百万万，还有好几百万，就连我也不清楚在哪里被挪用了。”
    离岛行动的总成本不过600万元，因此韩复来说的这些数字，全部都是实打实的净利润！
    如果韩复来没有夸大其词，这场支援离岛的行动，凡是经手人员都或多或少都分到了好处。
    杨路本来觉得青宁商会的管理水平已经够烂了，现在看来，无量剑派的管理水平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把好好的离岛特别军事行动，硬生生摆烂成了分赃大会！
    他忍不住苦笑道：“你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挪用公款，难道莫云岚就不会提出质疑吗？”
    “莫云岚有什么资格提出质疑？”听到杨路的质疑，韩复来摊摊手，面露不屑一顾之色，“他远在无量剑派总部，有能力核实我们各个流通环节的成本吗？别的不说，光是我们海崖商会抽调船队运输战略物资和军队的成本，别说莫云岚核算不清楚，就连我们自己都说不准！”
    韩复来这话也实在不是谦虚。
    由于九州修真界地域太过辽阔，哪怕海崖商会的远洋商船拥有堪比现代货轮的航速，并且各支船队还能通过传讯法术实现有限的即时通讯，九州各地的地理隔阂仍然不亚于地球的地理大发现时代。
    根据韩复来的说法，海崖舰队每艘商船的管事和船长，他们虚报了多少开支，就连海崖商会高层都没有办法精确核实。
    因为海崖商会的业务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大多数远洋商船都在距离海崖城几万里、甚至几十万里的遥远海外航线活动，总不能远洋货船在几万里外的海外港口维修一次，海崖商会高层就专门派人去查一次船长们有没有虚报开支吧……
    就算海崖商会想学习青宁商会的先进管理经验，进行严格的财务管理，可外州商会也不会配合你海崖商会开发票。
    毕竟九州修真界既没有国际会计准则，也没有基于国际会计准则的国际化标准报表（gsd），更没有swift系统和信用证制度，国际贸易仍处于原始阶段，在这种情况下，海崖商会能管好自己就相当不错了，想插手境外商会的记账工作无疑是在白日做梦。
    因此韩复来才反复强调，这264万元灵石币是流入“海崖商会大账”的利润，而不是流入“海崖商会”的利润。那些进了海崖商会，但却没有进海崖商会大账的钱，恐怕就连姜化安和苏远峰自己都算不清楚，杨路甚至严重怀疑，韩复来叔侄在这场行动里就没少捞钱！
    海崖商会内部尚且如此，对于无量剑派来说当然更是如此，涉及到多个不同的修真势力大规模协同行动，莫云岚认真查起来，恐怕只能得到一笔糊涂账。
    往往越是涉世未深的人，越喜欢把国家、政府、企业、文明这些非常虚的概念挂在嘴边，但只要工作几年之后就会赫然发现，大家其实都是草台班子。
    政府草台，企业草台，修真门派草台，修真商会草台，你也草台，我也草台，大家都草台，都只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谁也不要笑话谁。
    很多庞大的组织，表面上看着像一台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豪华轿车，里边其实就是几个人蹬着自行车顶个漂亮的壳，并且每个人蹬自行车的方向还都不完全一样，你也别觉得这辆车有多破，路上的车其实都是这样的，只是大家谁都没有戳破而已。
    你在外边评价说“这辆跑车如何如何”、“那辆跑车如何如何”，在跑车壳子里边蹬三轮的家伙只会想笑。
    杨路深深看了韩复来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道：“海崖商会也有本难念的经啊！”
    韩复来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替自己辩护道：“海崖商会规模庞大，业务更是横跨九州四大洋的数百座港口，哪怕把所有非核心业务都外包给青宁商会这样的合作伙伴，我们内部管理起来依然困难重重，杨兄弟也是管理方面的专家，想必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杨路拿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道：“韩兄放心，我从未因此小瞧海崖系的能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韩复来也神色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就像这次支援离岛的特别军事行动，尽管存在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尽管各路神仙把无量剑派的财政拨款瓜分殆尽，但我们最后仍然迅速拉起了一只庞大的舰队，成功把行动给组织起来了。若是换作无量剑派亲自督办，可能钱全都花掉了，但舰队至今还没能出港呢！”
    无论是组织什么行动，落实芣是最困难的。
    若是组织舰队这么容易，莫云岚完全可以踢开海崖商会单干，不让中间商赚差价，但就像韩复来说的那样，就算把海崖商会交给他，他有这个管理能力吗？
    肯定没有！
    涉及到大量人力物力资源的协调和调动，不是元婴期修士拳头大就管用。
    草台班子也是班子，组织草台班子同样需要相应的管理能力，光是在草台班子下边蹬三轮的那些人，如果你没有理顺其中的利益关系，很快你就会发现：
    这好好的三轮车，怎么蹬着蹬着就突然垮了？怎么三轮前进的方向突然不对了？
    既然支援离岛行动的各路经办人员敢公然挪用公款，就肯定不怕莫云岚进行调查，像这种事先没有预案的突发军事行动，可以做手脚的环节简直不要太多，就算莫云岚坚持要求彻查到底，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查无可查。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复来也就没有向杨路隐瞒海崖商会的捞钱手法。
    根据韩复来的说法，这次中州援助离岛的上万名“精锐”凡人士兵，光是每人的工资就高达两百元灵石币，这还不算足足六百元灵石币的阵亡抚恤金。
    仅此一项的人工成本，无量剑派就要支出几百万元灵石币的巨款。
    如果你问为什么海崖城凡人雇佣军的福利这么好，海崖商会就会告诉你，因为我们海崖城派出的凡人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精锐士兵的成本当然要比普通士兵高了！
    这就好比地球上某位被称作“满门忠烈”的柳老先生，既然敢让公司（国有）给自己开一个亿的工资，肯定就不怕别人问，问就是自己能力强，而你永远无法证明一个人能力不强……
    因为“能力强”和“精锐”一样，都是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的玄学概念。
    除此之外，这支凡人军队不仅薪酬待遇严重爆表，后勤保障费用也同样高得离谱，无论衣食住行还是武器装备，都明显要比普通凡人士兵高出一个数量级。然而海崖商会同样不需要对此进行过多解释。
    别问，问就是精锐！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事情。
    就像青宁商会的善堂可以克扣李青宁发给流浪汉的口粮，海崖商会难道就不能挪用士兵的军饷和阵亡抚恤金吗？
    答案当然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海崖商会作为拥有几千年历史的老牌商会，他们肯定不会把这笔款项直接打到自家账户上，这种操作手法过于简单粗暴。
    就算是糊弄无量剑派，海崖商会的面子工作肯定也是要做足的。
    事实上，这上万名雇佣兵都是家世清白的海崖土著，都有直系家庭成员居住在海崖地区。无量剑派的军费拨款，肯定都要先进到这些海崖土著的家庭账户里过一手。
    但是不要忘了，海崖系可是海崖城一手遮天的土皇帝，尽管这笔钱先流进了这些凡人的口袋里，这并不意味着海崖系就没办法把这笔钱再从他们兜里掏出来。毕竟这些士兵上有老下有小，可以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海崖城主府给你们征个“城市建设特别税”或者“创建文明城市税”，你们敢抗税不交吗？
    而且海崖系做事向来是以怀柔手段为主、暴力手段为辅，他们事先就已经通过抽屉协议，与这些士兵商量好了“七三分账”的办事章程。
    最终落在这些士兵身上的薪酬只有明面薪酬的三成，剩下七成薪酬都会被海崖系通过巧立名目的方式重新“回收”上来，如果你不同意，完全可以不来报名参军。
    反正就算你不干，也有的是人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