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真没想坑人

    就在祝家父子密谋改换门庭的时候，杨路也再次回到了青宁商会。
    还没进门，他就看到周管家主动迎了上来。
    平时周管家对自己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看到对方竟然主动找上自己，这让杨路也不禁有些惊讶：“周管家，你找我有事吗？”
    周管家神情严肃道：“我刚刚收拾大小姐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有人曾经偷偷进去过。”
    李青宁的办公室，平时只有杨路和周管家两人有资格不请自来，既然周管家说有人偷偷进去过，这件办公室显然是遭到贼人的光顾了。
    虽然李大小姐的办公室装修很上档次，但里边几乎全都是沉重的大件家具，真正值钱的零碎物品，都被她收藏在储物袋里和海崖银行的账户里。这贼人既然敢冒险闯入李青宁的办公室，显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大概率是为了打探青宁商会的情报。
    换句话说，此人大概率是个商业间谍！
    尽管如此，杨路却丝毫不担心。
    虽然李青宁是个马大哈性格，但他早就帮对方把重要文件收拾好了。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后，杨路只是不以为意道：“这应该是青宁大小姐私自与方见才会面带来的不良后果。毕竟青宁商会和功德堂达成合作，几乎是各方势力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有些家伙听到这个消息后，显然是坐不住了……这位不速之客，应该不是贺明远吧？”
    “贺明远那家伙，这几天就没出过会客室！”提起贺明远，周管家也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指了指青宁商会大门紧闭的会客室说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工作这么拼命的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此人是个大奸似忠之辈，我差点都被他的奉献精神给感动到了！”
    杨路嘿嘿一笑道：“咱们这位贺大管事的演技可不一般，否则就算他工作能力再强，也闯不出铁面无私贺明远这么大的名头来。”
    亲眼见识过贺明远的高超演技后，周管家忍不住有些疑惑道：“杨顾问，你当初到底是怎么一眼看出贺明远有问题的？”
    杨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杨路并不是通过老鼠仓才发现贺明远有问题，在还没认识贺明远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此人有问题，然后才开始主动寻找起对方的犯罪线索。
    杨路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也很简单：
    名声是一种有价值的资本，获取名声需要付出成本，尤其在没有互联网和即时通讯的九州修真界，跨区域的信息传播，必须要依靠报纸和修真者的传讯法术才能做到，普通凡人想要闯出偌大的名头，那可不是你埋头苦干就能做到。
    贺明远只是青宁商会落霞城分会的大管事，然而他清廉正直的名头，不仅在落霞城人尽皆知，甚至在青宁商会内部都传遍了，这里边的营销痕迹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要说在信息不畅的修真界，哪怕是在地球，想成为网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自从自媒体纷纷开始团队化运营后，单打独斗的网红几乎失去了出头的可能性，这时候你看到某个人突然火了起来，其背后大概率存在营销力量推波助澜。
    某研究蛋白质结构的科学家就是典型例子。像这种没有实际贡献的人肉论文打印机，没有评上院士属于正常现象。在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为其叫屈的文章后，杨路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背后必然是他母校水木大学发动了“钞能力”。
    原因很简单，认真潜心做研究的科学家，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认识，更别提为其叫屈了，毕竟能叫齐两弹一星元勋名字的老百姓都不多。而官方媒体不仅不可能为落选者站台，甚至会反过来压制这种不守规矩的做法。能顶住压力人工造神的，也就剩下资本家和学阀了。
    贺明远能够闯出这么大名声，光靠埋头干活绝无可能，毕竟世界上埋头干活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又有谁能靠工作刻苦出名呢？
    就连某位人称“做好事不留名”的雷叔叔，如果没有经常写日记，也没人知道他是个助人为乐的楷模啊！
    如果贺明远真是个清廉正直、勤恳能干的模范员工，他根本不可能营销自己，而他要是不善于营销自己，就根本不可能成为落霞城网红。
    正是因为这种人设上的天然矛盾，让杨路第一时间意识到此人背后有鬼。
    当然了，虽说贺明远的铁面无私人设在青宁商会高层面前已经彻底崩塌，但他仍然试图在外界保持自己伟光正的形象，以方便开展工作，对于这种做法，杨路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贺明远这段时间宵衣旰食的圣人做派，便是他自我营销策略的一部分。
    这种一天24小时呆在会客室办公的行为，其实并不能提升什么工作效率，毕竟人都是要劳逸结合，谁也不可能连续24小时连轴转，更何况你就算要报效青宁商会，也没必要在会客室里大张旗鼓的搞。
    他就是生怕别人看不到！
    贺明远通过夸张的自律行为进行自我营销，在九州修真界或许还算是个非常新奇的手段，但在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杨路看来，也不过就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不过这些事情，想给周管家解释清楚显然比较困难。周管家见杨路始终笑而不答，只得无奈道：“我按照你此前的要求，在大小姐办公室门口布置了禁制，凡是进入大小姐办公室的人，都会被我附上一道追踪秘术。没想到还真能钓到心怀叵测之徒！”
    然而杨路却是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意外：“青宁商会是大小姐的一言堂，如果其他商会给咱们安插了内鬼，首要目标肯定是她的办公室。我没时间慢慢抓内鬼，只能让他们愿者上钩了，说吧，这次上钩的是哪条大鱼？”
    “是青宁商会总部的老管事胡钰！”周管家说出了一个杨路比较陌生的名字，看杨路仍然没反应过来，他便继续解释道，“其实你曾经见过这位胡管事，在你来青宁商会任职前，一直都是这位胡管事负责同海崖城主府的沟通工作。”
    周管家这么一说，杨路就想起来了。
    他第一次见李青宁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办公室怒斥一个中年男人，说他办事不力被海崖城主府当皮球踢，那个倒霉家伙应该就是胡钰了。
    因为得罪了李青宁，这位胡管事从此便被打入冷宫。由于所有的业务权力都被剥夺，杨路自然也就没听他向自己汇报过工作。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商业间谍！
    听说李青宁竟然把商业间谍派去处理青宁商会的头等大事，杨路不禁有些无语：“原来那胡管事不是蠢，而是坏啊！你可别告诉我，这胡管事还是祝家商会派来的！”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见杨路瞬间猜到真相，周管家惊呆了，“根据我的追踪法术显示，这位胡管家离开大小姐办公室后，就直奔祝家商会去了，应该是获得了什么重要情报。不过你说过这些商业间谍都很有价值，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我就没有出面拦住他。”
    杨路其实也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直接就猜中了真相。
    当然了，他也不是凭空瞎猜。
    毕竟柳家商会派来的卧底是贺明远，海崖系那边有韩复来帮忙盯着，剩下有可能派来卧底的势力，无非就是方见才和卢岸平这两伙人。
    考虑到李青宁刚刚同方见才会面，这名商业间谍就跑去李青宁办公室窃取情报，此人肯定不会是方见才自己派来的。
    那剩下的选项就只有卢岸平和祝家商会了。
    听到这位胡管事如此迫不及待前往祝家商会通风报信，杨路不禁有些好奇道：“大小姐的办公室里，明明没什么重要情报都没有，为什么这胡钰还会急急火火跑到祝家商会报信？这可是当卧底的大忌！这家伙能在青宁商会卧底这么久，应该不至于这么业余吧？”
    周管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道：“我的追踪仙术非常特殊，甚至能够完美还原被追踪者的行动轨迹，根据我探查的结果，这位胡管事应该翻阅过你留下的那本笔记！”
    我的笔记？
    杨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管家口中的笔记是什么东西。
    为了给慕容和李青宁讲解运营商会的学问，杨路常常会提前准备些文字材料进行备课，昨天晚上他念经念得头晕眼花，所以忍不住在备课材料里，随手写了点自己对青宁商会未来发展的规划和思考。
    按照习惯，他应该会把这本“授课笔记”妥善保管，不过昨天晚上，他因为念经太过投入，实在是有些注意力涣散，所以就把这本笔记遗忘在办公桌上了，没想到今天自己刚刚出门一趟，就遭到了内鬼不讲武德的偷袭！
    见杨路脸色阴晴不定，周管家连忙问道：“难道那本笔记的内容很关键？”
    杨路微微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起来：“那本笔记的内容原本还挺重要的。不过今天去了一趟灵石储备银行办事处，我发现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李老行长。既然胡管事迫不及待把这本笔记的内容带给祝家商会，那就当是我送给祝子明的一件小小礼物吧！”
    “那本笔记，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杨路笑着解释道：“我只是随便预测了一下，谁能获得中州社会保障体系改革的主导权，不过现在看来，我的预测虽然很有道理，但结论却不太靠谱。”
    杨路这次说的都是大实话。
    在同徐雁南会面前，杨路真心认为中州社会保障体系改革争夺战的最终胜利者，将是无量剑派掌门林剑行，因为只有林剑行才能开得出李青阳想要的价码。
    正是因为如此，杨路才会如此重视贺明远这位柳家商会的双面间谍。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如果林剑行能够成功夺取修真社会保障体系的主导权，未来青宁商会肯定要同柳家商会进行深度合作，来保证自己能够坐上胜利者的战车。到那个时候，贺明远就能成为双方合作的契机。
    不过徐雁南这次透露的关键情报，让杨路意识到，李青阳的考量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这新一代中州社会保障体系改革，从头到尾恐怕都是陷阱。
    大多数人都觉得，只要无量剑派高层能达成一致，就能成功推动改革。
    然而只有少数人意识到，中州社会保障体系改革的最大阻力，其实并非来自无量剑派内部，而是来自中州各地无数类似海崖系的地方修真势力。更何况，林剑行就算有李青阳支持，无量剑派最多也只能达成表面一致，到时候程书影和莫云岚不暗中使绊子，那才叫见鬼呢！
    拿到中州社会保障体系改革的主导权，并不意味着改革能取得成功。意识到这点后，杨路已经彻底断掉了同柳寒星深度合作的想法。
    以李青阳对李青宁的极端溺爱，他肯定会在寿元耗尽前，把她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杨路只需要保证李青宁安分守己，不破坏自己太爷爷的计划就可以了。
    既然商会内鬼胡钰将他原来的错误推论送给祝子明，那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这份推论虽然结论错了，但推论过程却有理有据，如果能让祝子明深信不疑当然最好，再不济，这份未来工作计划也能当成烟雾弹，让祝子明和卢岸平误以为自己要和柳寒星合作。
    如果祝子明胆子足够大，受到这份论断的影响后，打算抢在自己前面背叛卢岸平，投奔柳寒星，那乐子可就更大了！
    周瑜玩蒋干盗书，那属于早有预谋。
    杨路这回是真没想坑人！
    看杨路风淡云轻的样子，周管家有些半信半疑道：“那我们就继续留着这位胡管事了？”
    杨路笑着摆摆手道：“我们都已经养着贺管事了，也不多这位胡管事嘛。”
    “好吧，我会帮大小姐盯住他的！”
    “您老也不用太过紧张，正常表现就行，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恩，如果没什么其它事情，我就先去跟大小姐汇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