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最后的时刻

    广播讲话声响起的地方都很安静。
    大多数还能听到声音的人们，大多都是在各自的屋子，停顿了住的动作，
    或是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或是侧着耳朵听着。
    而部分丧失视觉同时已经完全丧失听觉的人们，
    大多都是或倒在自家屋里的某个位置，
    或是蜷缩在某个角落，听不到，看不到，只有靠近着身边东西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存在。
    而视觉和听觉两种感官的丧失，人能接收到信息的减少，也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人大脑的思维，
    大多数同时丧失听觉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显得浑浑噩噩，分不清梦和现实和幻觉。
    而就在这一处处，一幕幕的景象中，这次广播讲话还在进行。
    “……稍后，所有还在岗位上维护着秩序和社会基本职能的人们，将会为所有人所有家庭再次发放一部分粮食和资源。”
    “……这是我们储备的一些粮食和资源，希望能够帮助你们度过一些难关。”
    “……稍后，一切非必要岗位人员开始无限期休假，你们可以回到家中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如果你遭遇危机和困难，可以前往这些地点寻求救援……但我们能做到的事情不多。”
    “……如果你注意到有人需要帮助，请尽量给予人道主义救援。”
    “……各位，请给人类保存最后一点尊严。”
    “……从此刻开始，所有能播放的广播将不断播报以上信息……”
    “……各位，今天是12月30日……”
    这次元首面向所有人的广播讲话，
    或许能给人类文明在落幕的时候保住最后的一些尊严。
    或许也会在最后的时刻带来极大的混乱，
    可能会有人因为再一次的绝望而自杀，
    也有可能有人在最后的时刻肆意放纵宣泄自己的欲望。
    让人类文明毫无尊严的狼藉落幕。
    所有当时与会的专家教授都能想到这点，但没人阻止。
    因为没有必要。
    而这也是官方最后时刻最后能做的事情——宣告人类文明的落幕。
    剧情进展到元首讲话结束后。
    文中的视角切换到了一个个这即将末日文明中一个个普通人的身上。
    一位老师，
    一位工人。
    一位交警。
    不同阶层，处于不同位置的一个个普通人们。
    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清冷的笔触匆匆写了这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故事。
    ……
    一位老师。在她听完元首的讲话后，
    站在原地顿了许久。
    然后没有出声，也没有悲伤。
    只是摸索着手机，通过通讯软件播出去了一条群通话，
    紧跟着，手机有提醒一个个人接入通话了，却许久都没人说话。
    “老师……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啊。”
    是个小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这些接通电话的都是她的学生。
    这位老师听着，顿了下动作，却抿嘴在脸上露出些笑容，
    即便谁也看不到。
    “……我们已经许久都没上课了。等着什么时候开学你们恐怕都跟不上学习进度了。”
    “……今天我们就继续通过线上教学的办法，继续上课吧。”
    老师说着，学生都很安静。
    最后似乎是一位家长沉默了阵过后出声答了话。
    “……老师，你讲吧，孩子们都还听着。”
    “……他已经听不到了，我是他妈妈，我替他听。”
    “……好，好……”
    老师反复应着。
    张了张嘴，紧跟着又停顿了下，
    “……今天老师就不给你们上正课了，老师叫你们一首歌吧。”
    老师说着，又再停顿了许久，才张嘴唱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像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唱着歌，老师的声音有些嘶哑了，
    但电话那头的一个学生们接过了老师的歌，继续唱了下去。
    在歌声中，这位老师止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人类文明要没了。
    就要没了。
    ……
    一位工人。
    他在一座机器设备前，听完了元首的讲话。
    虽然他已经瞎了，但是对他这个摆弄了一辈子的这些机械设备，依旧够熟悉。
    在人类失明的这段时间，他依旧不厌其烦地维护着这些设备。
    听完了元首的讲话，他只是顿了下动作，
    紧跟着就继续拧动着扳手，将身前机械设备上一颗螺丝重新拧了上，
    再仔细一点点摸索着身前这些机械设备，继续着检查维护的工作。
    即便这些东西，
    可能再也用不上了。
    ……
    一位交警。
    他因为对周围道路足够熟悉。
    于是在人类失明过后，主动请缨替所有只能待在家中的人员送储备粮食和其他东西。
    听到元首再次讲话时，他正扛着半袋粮食，在去给一户人家送粮食的路上，楼道里。
    在听完了广播里的讲话，
    等着广播里的讲话又一次开始重复响起后，
    他在原地顿了许久，
    再扛着半袋粮食，继续上了楼，到了原本要到的人家屋门前。
    “咚咚，咚咚咚……”
    “我是来送粮食的……”
    反复敲了这家屋门，屋里却再也没人回应。
    “……我把粮食放到屋门口了啊，你记得自己出来拿啊。”
    他再朝着屋里大声喊着，那屋里依旧没有回应。
    倒是旁边另一户人家屋里传出了声音，
    “……这时候送粮食还有什么用！我们都要完了！都要完了！”
    那声音带着悲怅和痛苦，
    交警却只是笑，
    “……总是要吃饭嘛……总是要吃东西的。”
    那屋里也没了声音。
    交警转身缓缓摸索着下了楼，
    回到了马路上，
    马路上很安静，死寂一片。
    交警站在路边，顿了下动作，
    紧跟着先是突然抬起头，
    笑着做了几个指挥交通的动作，
    紧跟着，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即便是笑着也滚落了出来。
    这时候，他再做了个往前的手势。
    “前进，前进！”
    带着哭腔，他大声喊道。
    ……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唱！”
    最后，在笔触匆匆掠过这世界中一个个普通人后，
    在回到了主角徐华身上。
    主角徐华没吃晚餐，晚上的饭菜依旧摆在那桌上，
    而徐华自己则是平躺在床上，
    即便是带着助听器，
    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耳朵的听力又再衰退了，
    他再将助听器的功率调大了些，
    却又没有调到完全契合。
    以至于他戴着助听器，听声音依旧模糊。
    似乎这样……就能骗自己，自己的听力衰退的并没有那么快。
    这会儿，躺在床上。
    徐华都有些恍恍惚惚了，只是还能听到，
    屋外边，这里驻扎的军人们，似乎在反复唱着军歌。
    只是有些人的声音已经开始变调了，
    隔壁两间屋子里，
    不知道是他听不清了，还是真的没什么声儿了，逐渐已经安静。
    “……我们的队伍像……”
    又是一遍遍的歌声在外边响起，
    徐华却感觉声音越来越弱，
    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