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由一只巨掌强硬地撕向两边,无视法则的大掌直接抓来,陆绮云强忍着识海剧痛,移动指尖都变得相当困难,眼睁睁地看着巨掌拍下。
白梁生怕老祖气头之上把她拍得肉泥都不剩,连忙叫道:“老祖!抓活的!”
巨掌悬在头顶,就这么一迟疑,一簇微弱的火苗幽幽窜起。
灵犀退去,四面景色恢复如初。
白梁快慰地看向烟雾缭绕的巨掌之下,终于抓到她了!有圣道盟的五千万灵石,好歹能平抚老祖的怒气……
转念,却听一声惊呼,“幽冥火!”
不起眼的小火苗竟让巨掌烫了似的撤回,火苗迎风而涨,很快燃成一线火焰,幽冥火焰中隐隐映出影影绰绰的冥界盛景。
白梁面色发白,不敢置信:“这是幽冥火?!不可能!”
传说中连通幽冥的宝物怎么可能会在她手上!
蔓延遍地的花株勒住角落里的蓉蓉,陆绮云带着她一个纵跃,没入幽冥火海!
火焰并不炎热,反而还有种蚀骨的冰冷,以为死定了的蓉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脚下就一空,失重地跌落下去!
而陆绮云落后蓉蓉半步,右臂刚探入火焰中心,却被又压下的巨掌拉扯住!
饶是老祖,对幽冥火也颇有畏惧,三指翘起,只用避开火焰的两指拉住她,陆绮云喷出一口血,拼命催动烛台,可怜的小火苗被揠苗助长的拔高许多。
正在这时,一道速度极快的白影在众人对峙陆绮云时,以迅雷之势射向烛火。
白梁一怔,怒火冲天:“魏俞!你敢背叛白家!”
闷头冲向烛心,身后掌风袭来,魏俞冒出一身凉汗,陆绮云自顾不暇,肯定顾不上他,白骨覆着身后,头也不敢回。
陆绮云身体被拽出大半,一见白梁再次攻来,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上心头!
修仙毫无道理可言,就因为白家有化神坐镇,所以其他势力都得让白家三分!
而她,不过是一粒尘土,所有喜怒哀乐都会随着她的死亡而葬送!
她不服!
幽冥烛火与她心意相连,又窜高了几分,七杀与天相星一左一右蛮横地撞向白梁,星辰之力流淌,灵力碰撞,空间动荡。
陆绮云驱动幽冥火,趁老祖的忌惮泥鳅似的从指尖脱出!
接着,一脚把魏俞踹入火心。
同一时刻,在星辰轰击的毁天灭地威势之下,房屋崩塌,山川崩裂,南宫狩的乌龟壳子掀飞出老远,老祖的巨掌不受控制地被高高撞起,方圆十里都被夷为平地。
“老——”
白梁没想到,强弩之末的陆绮云还能催动这样的一击,疯狂运转神通,分身还未延展出来就被碾成飞灰。
求救的呼声刚发出一个音节,肉身俱裂,神魂湮灭。
白家化神陨落!
独坐洞府中的老祖以神识看到此景,目眦欲裂,一个化神得耗费白家多少资源才能培养出来!竟死在区区一个金丹女娃手上!
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巨掌再次砸下,势必要了陆绮云小命。
烧灼连绵的火焰中,哪还有陆绮云的身影!
老祖气到失去理智,竟是不管不顾地抓入火焰中!
与此同时,呈自由落体的陆绮云看到暗黑天际裂缝中探出的巨掌,眸子骤然一缩,刚想叫出小金,就见充斥冥界的森然鬼气像嗅到了美味食物一般朝着巨掌涌去。
眨眼间,被鬼气附着的巨掌就被蚕食掉大半。
活人无法入冥界。
即使无意打开界门,没有傍身的法宝也无法行走冥界。
巨掌吃了亏,慌忙退出去,由幽冥烛台打开的裂缝缓缓闭合。
陆绮云心下稍安。
任由身体往下跌,视野中遍是了无生机的黑与灰,识海中幽冥烛火的印记只剩下一丁点小火星了,魏俞和蓉蓉也跟着进来了,他们有没有被鬼气吞噬?
脑中闪过纷乱的思绪,七杀星与天相星归位,星辰之力犹如引线,再加上紫薇星的召结之力,天相星没有太多阻碍地便入住她的丹田处。
三颗星辰呈掎角之势,六字印的神通随着天相星反哺的力量印入识海。
鼻尖嗅到泥土气息,丹顶鹤冲出来接住她滑翔了一段距离,陆绮云平躺在丹顶鹤背上,疲惫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但在全然陌生的冥界,绝不是能安心入定的地方。
倒出几颗补灵丹一口吞了,滋润的灵力沿着丹田游走全身,陆绮云一眼看到不远处的蓉蓉和魏俞。
两人背靠背站着,脚下跳动着米粒大小的火星,萦绕在周围的鬼气只待烛火熄灭就伺机扑上去。
因为炼化了幽冥烛台的关系,烛火与陆绮云相通,倒也无意识地庇护了蓉蓉和魏俞两人。
看到她过来,神经紧绷的两人眼睛一亮,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绮云所过之处,鬼气自觉想两侧分散,蓉蓉和魏俞见状立即跟着陆绮云寸步不离,抱紧大佬的大腿!
鬼气犹不死心地绕着两人片刻才慢慢逸开。
“这里是冥界?”
环顾一圈,蓉蓉才知道后怕,修士轮回转生,魂魄入冥界,冥界与大陆并无连通的途径,否则阴魂鬼修肆虐,那岂不是乱套了?
“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回去!呜呜!”
哭声听得魏俞没来由的烦躁,“我还头回知道,你们白家还有你这样胆小的!就知道哭哭哭!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蓉蓉被凶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陆绮云。
幻颜丹的效果要一个月才解除,她还是白九的那张脸,修仙者就没有丑的,白九原本容貌俊秀风流,但陆绮云顶着这副皮囊,气质又完全不同,更为清冷可靠。
好像有她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魏俞也看向陆绮云,相比第一次见面时的试探,这次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摆脱了白梁的胁迫,魏俞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再也不用被迫承受那些非人的试验了,整个人脱胎换骨,即使前路未明,心情却很是不错,又怼蓉蓉道:“她又不是白九,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她。”
蓉蓉怂得缩了下脑袋,不服地嘟囔:“要你管。”
陆绮云缓了会,四处看了看,说道:“有幽冥烛火掩饰,我们暂时不会暴露,一会先看看情况再说。你们别离我太远。”
最后一句不用她特意叮嘱,两人已经一左一右把陆绮云夹在中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挤远了。
方才还斗嘴的两人在这点上倒是出奇的一致。
按照陆绮云的意思,三人暂时在附近找了个洞穴暂避,刚才撕开空间的动静太大,如果有人听到肯说不定会过来查看。
有底气来查看的,多半不是三脚猫,人生地不熟,还是避免直接撞上的好。
“冥界有人吗?”
听到蓉蓉的问题,魏俞无语地白她一眼,“冥界的不叫人,叫鬼,这鬼呢,有普通的鬼魂,还有鬼修,鬼修也有境界之分,最低阶的是鬼兵,然后鬼将,鬼王,鬼皇再就是鬼帝。”
“你懂好多啊!”
蓉蓉直白的夸赞让魏俞一愣,他立即别开脸,凶道:“这是常识!是你太蠢了!”
闻言,陆绮云挠挠鼻尖,原来是常识吗?
“那现今的冥界有鬼帝吗?”
魏俞扭头看向陆绮云,脸上浮起一个笑,认真解释道:“我记得冥界也是多方势力倾轧,肯定有统率一方的鬼帝,只是我看的记载是很久远之前了,现在的冥界不知有没有变化。”
“说了等于白说。”
就会臭显摆,蓉蓉不服气地嘟囔:“还说我呢,你看她的眼神不是一样恶心?!”
“你大点声再说一遍!”
魏俞怒了,他哪有?!
“嘘!”
陆绮云比了个手势,斗鸡似的两人立即乖得和鹌鹑一样,只听她道:“有人来了。”
两人不由屏息,生怕被发现。紫薇花在洞口盛开,从外面看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山包。
一名披散着头发的鬼修落在不远处,陆绮云看了眼他来的方向,顺着他来的地方走应该就是鬼修的城池。
鬼修拿着一个阵盘似的东西在四处查看,没一会,他蹲下来捻起一块沾血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咦?”
鬼修没有肉身,当然不会流血,但不乏有些爱给自己找肉身的鬼修。
单从血迹却也辨别不出什么东西。
鬼修只觉血味有些古怪,一时又说不上来,再看阵盘上的指针趋于平稳,没显示出任何异常,自言自语道:“先前分明有灵力乱流,难道阵盘出错了?”
见实在查不出什么,鬼修离开了。
洞里的两人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等着陆绮云下一步指示。
陆绮云正靠在小金蜷起的腹部,温和的灵力滋润着她受损的筋脉,丹顶鹤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窝着,架子上火苗“滋啦滋啦”地烤着一条鱼。
银团和食妖花因为吞食了巨蛛的妖丹陷入沉睡状态,至今还没醒来。
少了夺食的两只,一开始开心兴奋的丹顶鹤慢慢又觉得有些无趣了,甚至鱼肉都不香了。
看到鹤鹤吃着鱼肉,蓉蓉情不自禁地吞吞口水。
“要吗?”
陆绮云顺手递来两条,蓉蓉道了谢,欣喜地接过。
修仙者断绝五谷,口腹之欲乃是修仙一途的绊脚石!魏俞撇开眼,嘴上却道:“要。”
“你是古氏家族?”
一边添火,陆绮云随意问道。
魏俞当着她的面用过神通就没打算瞒她,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点头说:“嗯,我乃魏氏锻骨一族。”
“魏氏本是小族,虽有古氏之名,却没落数千年,应该很少有人听过了。”
魏俞咬了口鱼肉,诧异于五谷的美味时,回忆道:“自打我有记忆起,就住在一处偏僻的凡人小村庄,村里靠着大山,以采药为生,我父亲是村里最厉害的采药人。”
说起百年凡间事,竟恍惚有种上辈子的感觉。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一辈子都当个朝起暮息的凡人。
但这一切都因为父亲在一次采药时意外摔落山崖后偏离了平凡的轨迹。
父亲摔得很重,两条腿骨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母亲差点哭瞎了眼睛,村里的老大夫说没救了,只能去外面求医,但村路难走,除非给高价,外面的大夫不愿进来。
魏俞就想去借板车将父亲带出村外找人救治,谁知道当天夜里,父亲却莫名其妙的好了!
双腿一点伤痕都没有,走路健步如飞,一点都不像断腿骨折的人。
后来村里人对他们家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村里人避而远之,甚至在背后说他们是妖怪。
一天,父亲嘱咐母亲收拾细软,准备搬家,母亲大抵也受够了村人的冷眼,没多纠结就照做了,只有他倔强的不肯走,仿佛走了就承认了村人背后说得流言蜚语。
那一晚,他才从父亲口中知晓魏家是不同的。
父亲说,魏家没落后,幸存的后代隐姓埋名生活在凡人村落,凡人多的地方,灵气自然稀薄,长久下来,魏家能觉醒神通的人更加稀少。
觉醒神通,意味着能得道成仙,但魏俞父亲非但不热衷于神通,相反是十分抗拒。
因为魏俞的太祖爷爷觉醒神通后,拜入仙门,最终死无全尸不说,还给后代引来了祸患。
他们几番逃离,才落户此,繁衍生息。
一条烤鱼吃完,魏俞意犹未尽地看向丹顶鹤爪下按着的两条,凭惹了丹顶鹤一个嫌弃的白眼。
笑着挠挠头,见蓉蓉和陆绮云聚精会神的等着他说下文,又清清嗓子道:“我父亲无意中觉醒神通,他知道这事瞒不住,又害怕历史重演,于是我们举家搬迁。”
“那时妙法门在到处打探古氏家族的事,凡人对修仙者天生敬畏,即使有心想瞒,随便搜个魂也能知道,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魏俞垂下眼帘,手里的枯枝拨弄着火堆,慢慢道:“后来,我们一家很快被找到,被带回妙法门。”
当时他还很小,大概不到十岁,现在回想起那一段经历都模模糊糊的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甚至会怀疑那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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