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宗坐落在群山万壑的峡谷中。
这样的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进谷只有一条险之又险的山道。
山道陡峭,先上后下,上山通道还有台阶,下山道路则几乎是与地面垂直的山崖,崖底劲风习习,天然形成的风刃在崖上刮出一条条裂痕。
“这就是宗门赫赫有名的断山崖,体修的炼体之处。”
山顶上,玉之气喘吁吁地跟陆绮云介绍道。
他没有陆绮云的修为,一路上来累得两腿打颤,但看陆绮云面色如常,甚至为了等他,一路四顾地看风景。
“宗门以前有护宗大阵?”
沿途上来,陆绮云看到几处阵旗痕迹,看摆放方位,阵法覆盖范围很广,应该是护宗阵。
玉之一拍脑袋:“咦,前辈不提,我差点忘记这茬了,护宗阵一直都是开启的,我持有宗门令牌可以自由进入,可是前辈怎么……”
“阵被破了。”
峡谷里一玄宗白色建筑隐约可见,陆绮云召出莲叶,带着玉之飞下断山崖,“宗里出事了。”
“啊?”
玉之脸色苍白,虽然早早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是听到陆绮云的话,还是不敢相信。
宗主虽然受伤了,可是丁袁长老还在,还有很多金丹弟子,再加上一玄宗地势优势和护宗大阵,应该有防守之力。
“过去看看。”
莲叶翩然落地,陆绮云径直走向一玄宗山门。她留心注意四周阵旗的位置,眉宇间划过一丝诧异。
一玄宗的护山阵法和周衍传承阵法“玄”字篇的困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布阵之人巧妙的将困阵一层一层叠加,扩大覆盖范围,形成护宗大阵。
虽说所有流派的阵法都遵循相同的逻辑推演,但传承不同,布阵的习惯,推演的方式都截然不同。
一玄宗护宗阵与周衍传承阵法的相似肯定不是巧合,或许本身就是一脉同源。
周衍传承来自于小世界天玄宗,据岳真幻阵的回忆,沧澜大陆万年多前也有一个天玄宗。
一玄宗,天玄宗,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陆绮云刚想问玉之这阵是何人布置时,两人忽然看到通往宗门的玉阶上倒着几具尸体。
“师兄!”
玉之惊呼,眼睛立即红了。
陆绮云探了下,摇头。几个人死了一段时间了,都是被灵力震碎筋脉,对方修为远高于他们。
“飞飞!宗主!”
玉之抹了下眼睛,飞快地往里奔。
神识铺展出去,陆绮云拧眉跟上,宗门演武场上同样歪七扭八地倒了几具尸体,有人修,有妖修,这些人修为高一些,交手之后落败而死,尸体上留下许多深而窄的伤痕。
看着像是刀痕,短刀,匕首之类。
整个宗门死气沉沉,寂静无声,看着同门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玉之濒临崩溃边缘,他红着眼睛扫过去,生怕翻到的下一个就是飞飞。
都怪他!
要不是他叫飞飞来这,飞飞就不会有性命之危!
“没人。”
陆绮云没进宗主大殿,神识扫过所有建筑群,没有发觉有活人气息。
玉之不信,仍一间间查看,陆绮云没阻止他,神识直接扫向后山湖。
忽然,感知到一股内敛的气息,就在她察觉的同时,一道锐利的神识直往她的方向射来!
被发现了!
对方神识直击她识海,陆绮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放出的神识化作厉爪,出手如电地攫住对方探出的神识。
爪尖用力抓扯时,后山湖处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在他旁边的同伴惊讶四顾,还没发现陆绮云的存在。
“来者何人!”
瓮声瓮气的声音透着威压压来。
玉之一个哆嗦,直接被拍平在地,眼睛瞪得滚圆,担心地看着陆绮云的方向,“他们,是他们!”
“待这别动。”
叮嘱了句,陆绮云足尖轻点,踏空而行,几步便掠至后山湖上空,人还未到,数道刀光先至。
先前神识在她这吃了亏,那人甫一出手就是乱刀刀法,想先发制人,打她个措手不及。
数把薄如柳叶的刀光仿佛织就了一张大网,从头顶笼罩下来。
陆绮云不慌不忙,先是看了眼湖边的三个面具男人,一人元婴初期,两人金丹后期,面具能隔绝神识探查,是以看不到三人容貌。
眼见着刀光之网就要将她困住,元婴修士眉心微松,神识再强又有何用,只有金丹修为,根本用不着他动手。
一道墨色光芒闪烁,刀光之网瞬间被斩破,三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墨色光芒来势汹汹,破网之后裹挟着天地之威斩来!
两金丹修士神色大骇,情急之下祭出一个宝塔形防器,元婴修士同时挥起四面坚固的土墙,牢牢地护住己方三人。
光芒轻而易举的冲破土墙,去势未减,三人惊诧不已,这究竟是什么法器!
念头刚升起,就听“轰”地一声宝塔狂震,操控法器的人狂吐一口血。
宝塔一挡,威势去了十之三四,那人忍着肉痛,疯狂往宝塔内灌入灵力,又是一撞,他胸前已然嫣红一片。
元婴修士惊心骇神,突然瞪圆了眼睛,大叫道:“是你!陆绮云!”
这诡异神秘的法器,通缉令上有介绍。
被识破身份,陆绮云表情没多少变化,反正他们三个迟早要死。
一时间,三人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火热和激动,那可是五千万灵石的悬赏啊!
“老夫来会会你!”
元婴修士腾空跃起,飞刀环绕身侧,同时手持一面圆盾。
讥嘲地弯弯唇角,想取她的悬赏,也得有那个本事。
墨耀抬起,运起七杀诀,凛冽的杀意覆盖其上,手腕一转,横扫出去。
圆盾霍然变大,闪烁着坚硬的光泽,飞刀旋转,电射而出。
陆绮云一挑眉,紫薇花株铺展出去,飞舞的花株敏捷地缠住由死角袭来的飞刀,与此同时,另一手握百鸟朝凤扇,拖拽火尾的火凤分而袭向两名金丹修士。
陆绮云一心二用,神识分做两股,配合着火凤破入两人识海。
惨呼响起时,元婴修士面寒如水,圆盾从中裂开,冰寒的杀意封锁住他四肢,元神如坠冰窟,动惮不得。
解决了下面两人后,陆绮云眸子一转,被她这么一看,元婴修士生出一股由衷的恐惧。
才金丹修为就有如此实力,那她成长起来还了得?
下一瞬,一个冒着金光的小元婴脱体而出,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远遁!
陆绮云一愣,为了逃跑竟然舍弃了肉身?!
留着元婴还能夺舍,还有一线希望,留在这却是一线生机都没有。
元婴燃着修为,一心逃跑,速度飞快。
陆绮云没料到他会破釜沉舟,愣了一瞬要去追,谁知就看着那闷头逃窜的元婴一头撞进了丹顶鹤大张的嘴里。
“咕。”
打了个饱嗝。
陆绮云:“……”绝了。
丹顶鹤慢慢滑翔落地,小眼睛露出满意的光,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两下。
丹顶鹤外表就是普通低阶的灵兽,烂大街的那种。
偏偏又处处透露着古怪。
陆绮云古怪地看看它,真是搞不懂,修士的元婴都能吞?
“怎么什么东西都吃啊!你忘记上次的蚕豆了,小心又闹肚子!”
“咕咕。”
鹤鹤听不见。
看着用翅膀捂着脑袋的丹顶鹤,陆绮云无语了,管他呢,实在不行到时候再给它捣鼓一次泻药。
没再继续纠结丹顶鹤的消化问题,陆绮云去查看面具三人的尸体。
揭下面具的三人她都不认识,长相也没特别之处,陆绮云把面具收起来,然后翻看他们的储物袋。
符纸,灵植,灵石,玉牌……
杀人夺宝的事情做多了,陆绮云搜刮的越来越熟练了,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留着去黑市处理。
三人都有一枚同样的玉牌,牌子底部刻了一个小小的“妙”字。
“身份牌?”
妙……妙法门?
先把玉牌收起来,见没其他东西了,陆绮云丢了几张火符毁尸灭迹。
三人既然在这,说明宗内死得那些人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可是露露呢?
先前他们似乎在湖边搜查。
陆绮云绕着后山湖转了一圈,忽然发现湖心布置有幻阵。
“咦?”
幻阵布置的别出心裁,如果阵法布置在湖边,很快就会被发现。
但布阵之人仅在湖中一片区域布下了一个小型幻阵,如果不是熟谙阵法的人,很难发现这里还藏有阵法。
陆绮云跃上湖心。
目光落在几处水纹上,然后几道灵力打过去,强硬地破开阵法。
渐渐地,一个湖心小岛显露出来。
玉之震惊了,“这里居然藏了个小岛?”
“小心!”
一道暗影袭来,陆绮云一把推开玉之,紫薇花株叠成花墙。
袭来的拳风一顿,陆绮云指尖微动,正要收拢花株攻击时,忽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
“姐!”
撤走的拳风后面,身着一袭红色短打的陆绮露惊喜交加地望过来。
花株变成漫天花雨,陆绮云上下打量她,却倏地拧起了眉,“你……”
陆绮露的修为竟只有筑基!
怎么会这样!
一对猫耳在她身后竖起来,紧紧握着绿芜的双爪摊开,在看到陌生的脸庞时眼中还满是狐疑,直到看到漫天的紫薇花瓣,才敢确认来人是陆绮云。
久违地,竟有种热泪盈眶,遇见家人的错觉。
真是没出息!
一定是被慕容薰折腾成受虐狂了!
等陆绮露后面几人鱼贯而出时,陆绮云意外道:“峧姨?!”
陆峧是陆飞星和陆飞霜的母亲,陆家遭受灭顶之灾时在府邸后山闭关,陆家其他族人听到消息应该都抓紧逃离避祸了。
事情发生这么久,她没回过心月狐,也不清楚陆家其他族人的情况。
不用想,肯定很不好过就是了。
陆峧一身灰白麻衫,梳着道姑头,中年样貌,慈眉善目,眉宇间略有疲态,境界有不稳之相。
在陆家,陆峧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家族之事从不掺和过问,很少离开心月狐,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山闭关。
所以存在感较低,跟小辈关系也较为疏离。
陆峧一时没认出她来,陆绮露在她耳边低语提醒才恍然,陆绮云隐藏了容貌,飞飞和陆绮露是靠紫薇花认出她,陆峧认不出也是正常。
微愣之后,陆峧轻叹,问道:“那几人走了?”
“前辈都解决了!”
玉之激动地朝飞飞扑去,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嫌弃了。
玉之晃着尾巴,对后面一名女修行礼:“宗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顺着望去,一玄宗宗主裴萤也在打量她,视线交汇后,裴萤舒了口气,“多谢道友相助,免我一玄宗遭受灭门之祸,若蒙不弃,道友请多留数日,容我宗尽地主之谊。”
“宗主客气了。”
裴萤颔首,道:“先回宗再说。”
湖心岛内藏了十几个人,除了宗主,丁袁长老,陆峧,其他都是宗内精英弟子。
护宗阵法和湖上的阵都是裴萤设下的,她修炼阵法和炼体,对法修比较吃亏,再加上丁袁重伤,所以对方找上门时她下令弟子且战且退。
看着死伤的弟子,裴萤面露哀色。
众人将死者收殓埋葬,一一立上墓碑,裴萤鞠了三个躬,叹道:“作为宗主,我没能给弟子提供庇护,是我无能。”
“宗主……”
飞飞、玉之和众弟子同样难受,“如果不是宗主护持,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要不是护宗阵拖延了时间,他们连躲藏的时间都没有。
裴萤朝他们微微一笑,然后将陆绮云请入大殿。
虽然知道是陆绮云退敌,但听她亲口说杀了那三人时,裴萤和陆峧皆是神色惊讶。
裴萤的目光多了几分思量,陆峧惊讶的久久未回神。
身为陆家人,没人比她更清楚星辰之力,陆家子弟都有越阶战斗的能力。
陆家灭门之祸时她没在场,当时陆绮云就以金丹修为逃离化神之手,而现在,陆绮云轻易就击杀了将众人逼至困境的追杀者。
陆峧望着她,目光和蔼,“颇有乃父之风。”
她很久没听过长辈的谆谆教诲了,乍闻其说到爹,陆绮云神色动容,“峧姨……”
“好孩子,苦了你了。”
陆家三人眼睛微红,碍于裴萤还在场,知道不是细说的时机,便先忍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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