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景国威宁城外的新消息确实让陆川有些震惊,他前几天关注武国战事的时候还在说武国在北境压着景国打,哪怕乌托邦的军事专家们大多都是景吹武黑,这段时间也都有些吹不动了。
谁能料到景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忍气吞声挨了大半个月的打,原来都是在积蓄力量等着重拳出击。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以武国的动员速度和北方军团剩余的战力, 恐怕景国能顺利吃下龙川郡,北临和明顺几乎无险可守,即便不丢也会被劫掠一番,武国能守住磐高郡应该是底线。”
军事部的副部长,不灭之躯的拥有者金南宙正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分析着,墙上的巨大地图上面插满了各种颜色的旗子, 这样的地图陆川在宁兰居程冠学的房间里也见过一副。
张三问带走陆川之后便径直来了行政中心的一间会议室, 等他们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除了各位部长副部长之外,陆川还看到了程冠学和姜涛,以及一些他还不认识的生面孔。
程冠学朝陆川点了点头,而姜涛则是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陆川和张三问进了房间。
“难守,没有镇北关这样的天险,武国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超凡和军队才能牵制住北线。
东线是不可能动的,武国又没有临时爆兵的潜力,如果他们没有什么隐藏底牌的话,要么出动禁卫军团,要么就得调动南方军团。”
说话的人是刘明江,他也走到地图前,移动了代表景国军队的旗子,从龙川郡往南便都是武国北境的腹地, 紧挨着武国的三个郡,分别是西南面的北临郡, 南面的磐高郡和东南面的明顺郡。
“武国立国不过数百年, 天武帝离开这个世界也不过一百多年,那样一位传奇的人物,不太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张清河皱眉道,他翻看过许多典籍,了解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非常明白终结了一个时代的天武帝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在他还在世的时候,所有的宗门都要匍匐在他脚下,北方大半国土在冻原上的景国也只能和东边的小国一样,畏畏缩缩地向景国纳贡称臣。
“所以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我们看看武国还有哪些底牌。武国的北境一旦生乱,现在就阳奉阴违的宗门恐怕会更加离心离德,以景从云的手腕,怕是有不少人会主动成为带路党。
但如果这位天下至强真的露出了疲态,或许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旦我们同时在西境动手,武国这次就算不崩溃,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焦北川是乌托邦铁杆的鹰派,虽然和武国的和平条约是他主导签的,但如果有合适的机会的话,他也是最想撕毁这个条约的人之一。
至于和武国动手的理由,那简直不要太容易,有两次商队在武国遇袭的事件在前,只要在武国境内再“发生”一次这样的袭击,翻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东线武国倒是能把原来卫国的三个郡都吃回去,但这三个郡夹在东极山和太阴湖中间,位置本来就差,防御还被打烂了,景国说不定是故意放给武国吃的。
而且卫国那个国王现在还在武国帝都呢,这三个郡原本都是卫国的国土,说不定武国为了维持自己宗主国的颜面,还会把这几个郡还给卫王也说不准。”
金南宙把地图上武国在东线的旗子推到了天璇关边上,这个位置离北线就非常远了,而且中间隔着广阔的太阴湖。
地图上可以看到东线的补给线已经被拉得非常长,而且东极山以东的一片小国也将联合军队布置到了边境,天知道这些小国会不会已经被景国收买,因此武国还得安排兵力防守。
这三个郡大部分的财富已经被景国搜刮一空,有些投敌的宗门担心武国清算,连山门都放弃了,现在留下的三个郡土地,对武国来说完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陆川默默地听着大佬们讨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张三问会带自己过来参加这个会议,他本来以为有什么未知的问题需要他来占卜确认,但目前看来似乎只是讨论分析。
他偷偷看了一圈,好像每个部门的老大身边,都会有1-3个年轻人的面孔,感觉有点像是在培养下一代天选之人的意思,这么说来,他岂不是...
陆川悄悄地坐直了身体,表现出一副科学部未来之星的样子。
“东线的事暂时不用关注,还是把话题回到北境。”刘明江说道,“根据消息,有数名本该在景国东境战场的超凡突然出现到了北境战场,并且绕到了武国大军的背后。
根据这个消息的描述,很像是老罗的咫尺天涯。”
罗定国作为外交部的副部长,今天也在会议室里,大家目光都看向了他,他便站起来说道:
“确实很像,但东线离威宁城非常远,哪怕是用咫尺天涯的极限距离,也得飞三次,动用数名超凡的话,得用十几张咫尺天涯的符箓,我的咫尺天涯并没有作为商品对外销售,所以...”
罗定国没有排除对方使用的是咫尺天涯的可能性,只不过这样做耗费的代价巨大。
他的能力很实用,每个月提供给组织的符箓也不在少数,只要有足够的荣誉值就能兑换,至于景从云和乌托邦的天选之人做私下交易收购咫尺天涯的可能性也存在,并且乌托邦也没有禁止。
“这个事情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的能力做成的符箓效果非常强大,还是应该跟大家提个醒,尽量不要对外交易。
如果哪一天武国人或者景国人,用着我们的符箓突然出现在乌托邦腹地,这个代价我们未必承受得起。”朱秀素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严肃地说道。
荣誉值兑换是财务部在负责,但兑换后的这些珍贵宝物去了哪里,乌托邦还没有严格管控过,很多人或许也未必觉得非常珍贵。
会议室里的讨论仍在继续,景武两国之间战争局势的变化会给整个世界都带来影响,乌托邦也要积极主动地去迎接外部环境的变化。
陆川的余光看到姜涛呆坐在会议室里,手里捏着手机,但屏幕却没有亮着。
刘明江把他喊过来参加会议,主要是因为他对武国北境的情况和北境的对手更加了解,但他的心思很明显没有在会议的讨论中。
他和他的家庭很幸运地逃过这一场几乎必死的劫难,他是在为这件事而感慨失神吗?又或者他是在担心那些,远在万里之外的,熟悉的人们呢?
...
“武炳少爷,快走吧,学院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慧宁小姐会从西门出城,我们在城外汇合,尽快往南走。”
钱福一脸严肃地对武炳说道,北方军团溃败和城主武清生死不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北宁城,在他看来这座城池过不了多久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如果陆川在场的话,肯定会发现武炳的胖脸瘦削了许多,这段时间武清不在城里,武炳便成了他的代言人,所有人见了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少城主。
武炳接到噩耗之后经过了短暂的错愕,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北方军团已经没了,不管他的叔叔是生是死,他都得先照顾好婶婶和妹妹。
他不可能不自量力地想要去统合北宁城里的力量顽抗,这段时间他能号令全城的威能都来自于武清,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谁还会管他是哪根葱?
“谢了队长。”虽然武炳已经是少城主,但他对钱福的称呼依然是队长,这个称呼来自于当时北宁城进入紧急状态,他们一起在南门戍守留下的习惯。
“这个储物戒里的元石给大家分一分吧,大家虽然都是叔父的亲卫,但也都有自己的家人,如果还愿意跟着我们的话,大家可以在磐高城会和。”
钱福接过了储物戒,有些动容地说道,“少爷您放心,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把您和夫人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
武炳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钱福已经带着一些没有成家的亲卫在等着他了。
他和大家一起从密道出了城主府,通过密道之后从南边一处隐秘的院子里出来,上了门口早已准备好的数辆马车,迅速地往南门疾驰而去。
南门口的城卫军此刻还不知道北方发生的剧变,只是这一小段时间里,从南门出城的人意外的多,让负责这一组城卫军的小队长有些困惑,南方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归云宗的标记大家都认得,城卫军没有检查盘问便任由车队开出了南门,一直开出了数里路,武炳才从车窗里探出头回望。
他的视线里已经无法再看到北宁城了。
...
“完了,全完了!北方军团完了!镇北关完了!北宁城也完了!”从北方逃回来的修士语无伦次地说着消息,大多数的消息都千篇一律。
北方军团在威宁城外几乎全军覆没,城主武清生死不知。
北宁城的北部早已乱成了一团,就在城门边不远的北宁学院,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接收到了这个噩耗。
“小海,咱们得马上离开北宁城。”林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自己的侄子林海吩咐道。“还要多亏了武清这个死鬼,没让我当这个武修学院的院长,要不然还真不好走。”
林海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自动过滤掉了林渊对武清生死不知的幸灾乐祸。
自从姜涛意外身死之后,林渊就满心以为自己将要升任院长了,结果武清在离开北宁城之前,以龙川郡守的名义任命了一位来自军部的强者,空降成为了武修学院的新院长。
学院里的人政治嗅觉也不会低,从这个任命里大家都能感觉得到,武清可能不太看得上林渊,因此这段时间林渊在学院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但现在变故突然发生,林渊没当上院长反而成了好事,如果他是武修学院的院长,在城主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就得接管北宁城的防务,并且去救援镇北关和收拢溃兵。
“我们自己走还是把收拢来的人带上?”
“愿意走的都带上吧,留在北宁城也是炮灰。我也有几个人要带,咱们分头行动,从西门出城往北临方向走,到时候在山阴城会和。”
林渊虽然不愿意跟北宁城共存亡,但也不是完全自私的人,愿意跟他走的学生弟子,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马上去安排。”林海应声道。
林渊挥了挥手让林海快去,他对这个侄子非常放心,天赋和脑子都很好,进入如意境之后已经能独当一面帮他处理很多事情了。
林海离开办公室之后便往枪馆掠去,走到半路就看到了陆虎从枪馆里跑了出来。
“林...”陆虎还没喊出声,林海便把他抓起带到了一个角落。
“你刚刚要去哪?”林海皱眉问道。
“我...我听说北边出事了,就想去找你来着。”陆虎脸上的表情有些恐惧,又有些兴奋。“咱们是不是要上战场了?”
林海有些无语地看着陆虎,你一个入道境,赶着去送死吗?
“比起上战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北方战败的消息要尽快传到南方去,我们马上就得走了。”林海板着脸说道。
“哦...好,我...”陆虎有些迷茫,他想问自己能不能先回一趟陆家村跟爹娘说一声,也想问为什么去南方传递消息这样的任务会落到他头上,但面对林海严肃的表情,还是没问出口。
“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收拾吗?没有的话就跟我走,有的话就快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我们到南门集合。”
...
“我不走,我要去镇北关!”吴子义握着拳,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和反抗吴丽华的想法。
“不行,我们马上就得走,往南边去,离北境越远越好。”吴丽华冷着脸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不停地把重要的东西往储物戒里塞。
“先去帝都看看有没有学院能收你,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回西林,我们带你爹回家...”
“娘!我爹是武修学院的院长,他战死在北境,他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逃兵!”吴子义涨红着脸喊道。
吴丽华回过头看了吴子义一眼,双眼通红噙着泪花,“你不了解你爹,他绝对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情况下像个傻子一样白白送死。”
她说完之后便回过头去继续收拾东西,偷偷地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吴子义咬着牙说不出话,他内心的准则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逃离北宁城,到更安全的南方去,他应该在战场上,像父亲,像姜院长一样守护北宁城和北境。
“子义,娘只有你了。”就在吴子义狠下心来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他浑身一颤,艰难地回过头,“娘!我若是这一次逃了,便是背离了我的道,我是武修,北宁城是我出生成长的家园,我必须要守护它!”
母子俩对视着,吴丽华的眼里写满了哀求,而吴子义的目光则是渐渐变得坚定。
“子义,你长大了...”吴丽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向吴子义走了过来,伸出手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娘...”吴子义深情地喊道,扑到了自己母亲的怀里。
吴丽华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右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头顶,手上绽放出光华,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把昏迷的吴子义放到了床上,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她今天必须要带吴子义走,哪怕吴子义恨她一辈子,哪怕他终生都念头不通达,修为无法进步,她都要把吴子义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经历过失去丈夫的她早已有了觉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武觉放下手里的手机,手指捏着自己的眉心,许久之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此刻就在龙川城,他是前任的龙川郡守,新任的兵部侍郎,武帝把龙川郡守的位置封给了武清,他顺理成章地进了一步,回帝都任职。
结果武清接任之后却一直没有来龙川城,导致他郡守的印玺都没有交出去,自然就拖拉了一段时间。
拖着拖着的结果,却是拖到了北方军团溃败的这一天。
他不知道威宁城那边是怎么败的,那边有9位超凡,数十位神通以及数十万的大军,能击败这样大军的景国军队,又该强盛到如何地步?
“快走吧,侍郎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砰地一声,武觉办公室的大门被人踹开,进门的这人是个额头上有道疤的光头,名叫武亮,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你也知道了?”武觉平静地问道。
“有了这个宝物,消息传得是要比以往快多了。”武亮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都不是龙川郡守了,不会想干蠢事吧?”
武觉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武亮的头,这是他们之间比较惯常的互动方式,意思是指武亮“聪明绝顶”。
“保家卫国,怎么能叫蠢事呢?”武觉笑着道。
相交多年,武亮知道武觉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龙川郡,只是不免也有些唏嘘,有时候他宁可这位领导、表哥兼朋友,能够稍微聪明一些,自私一些。
“我们可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手。”武亮走到了武觉面前,从储物戒里掏出了这个世界的烟草,递给了武觉一份。
“国事艰难至此,我们尽心尽力便是。”
没过多久,龙川城的上空亮起了术法【烽火】,一团巨大的青紫色火焰在龙川城的上空绽放,其他相邻的城市看到这团烽火就应该点亮同样的烽火,把紧急状态的消息传递出去。
随着烽火一同出去的,还有郡守府的数道命令。
召集灵动境以上修士参战的命令,安排民众和低阶修士撤离北境的命令,请求宗门参战共同保家卫国的命令,发布完这些命令之后,武觉便将龙川城交给了下属,自己往北面飞去。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北宁城和镇北关那边我去就行了,你是超凡,不要白白送死,应该等着后面的支援到了再一起反扑过去。”
“磨磨唧唧的,难怪你突破不了超凡。照你的说法,神通也不要白白送死,如意也不要白白送死,那大家一起放弃龙川郡,一起往南逃好了。”
武觉一边飞一边拿着手机发消息,除了龙川城,龙川郡还有其他的城市,在北境危机临头的时刻,都应该尽量提供帮助。
他们要尽力把敌人挡在镇北关或者北宁城外,哪怕只是尽量延误对方的行进步伐,坚持到援军赶到。
武亮没有吭声,只是跟着武觉一起飞,他们接到消息说北宁城第一时间接到了北方溃败的消息,现在群龙无首,他们要马上过去接管。
“觉哥,你说要是太爷爷知道我们这些子孙这样丢他的人,连他当年看不上懒得去打的北边野人的打不过,会不会气得从天上回来踹我们的屁股?”
武亮说的太爷爷便是天武帝,他虽然是武国皇室的旁支,但体内流淌着的也是天武帝高贵的血脉。
“如果是太爷爷的话,肯定会一个人冲到镇北关,让对面的超凡一起上,他一个人全接下了。”
武觉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过如果太爷爷还在,这些宗门早就嗷嗷叫着冲上去了,敢像这样推三阻四,太爷爷就是放着景国人不打,也要先把他灭了。”
“太爷爷当年还是太仁慈了,宗门这种东西,就应该一个不剩地全都杀光。”武亮实力只有神通,口气倒是大得很。
武觉没有回话,他飞得不高,能看得到地面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和马车在自北向南地逃离,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
他不顾生死想要保护的北境和民众,他们在北境危难的时刻,却都在快速地逃离,威宁城的事情才发生多久,都已经逃出上百里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自南向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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