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天变前夜

    天授皇帝留有遗诏这种事，李钰辅自然不会相信。
    岳华公主继续说道：“宰辅可还记得？赵元煦多次逼问韩寂，索要父皇留下的锦囊，锦囊里放的就是遗诏。
    “韩寂不肯给，赵元煦便找来迦楼圣地，打压韩寂，还将其国师之位夺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 环环相扣，难道宰辅真的看不明白吗？”
    李钰辅甩袖喝斥：“长公主，你们这是谋逆！”
    “谋逆又如何？历朝历代，千古明君里，篡位的还少吗？是昏君还是明君，只看生前身后名, 百姓说你是明君, 你就是明君。赵元煦改弦更张，劳民伤财, 大周百姓民怨沸腾，难道宰辅要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吗！”岳华公主大声斥责。
    李钰辅沉默了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用先帝遗诏当作篡位借口，这种手段一点都不新鲜。
    然而，天下百姓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只在乎腹中有没有粮。
    现在永昌这一朝，到目前为止，虽然还算不上昏庸无道，但也至少是昏庸无能。
    李钰辅上表劝谏的奏疏里面，除了劝谏之外，其中还有很多是劝说永昌皇帝立太子的。
    因为赵元煦已经老了，永昌这一朝在位时间不会太长。
    如果选的太子，是一个好苗子，那么大周朝还是有中兴希望的。
    李钰辅多次劝谏永昌皇帝立太子。
    但是，赵元煦当登基两年, 龙椅还没有坐热，这个时候立太子, 就好像是在提醒他活不久了。
    所以，但凡劝谏立太子的大臣，全部遭到过皇帝斥骂。
    岳华公主越说语气越愤慨：“还有祭天请神谕，铸造百丈金相法身，看似威风。但宰辅可知道，黄金打造的百丈金相法身，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还不止于此，百丈金相法身出京，地方官员命令百姓沿途恭迎，你可知道现在南荒百姓是如何说的？
    “黄金万吨出盛京，不为苍生不为民。圣地相送百姓迎，只为云峰一日行。”
    李钰辅听到这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那座百丈金相法身，确实是劳民伤财，结果上了一趟天剑峰，就转道去了西陵。
    整件事耗费无数国帑、民脂民膏，结果就像是一场笑话。
    岳华公主说完之后，也不等李钰辅回答, 便径直起身往外走, 最后留下一句话：“我今夜就会进宫, 和赵元煦做个了断，无论宰辅作何选择，都改变不了结果。
    “所以，如果宰辅还希望大周能够兴盛下去，应该尽快做决断，奉父皇遗诏，扶四哥长子赵长宁登基。
    “否则，大周江山旁落谁手，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
    李钰辅手掌在颤抖。
    他很清楚，岳华公主既然已经秘密回京，那就不可能一个人回来，肯定会有天剑宗门人到了临安。
    甚至那位强如天神的龙渊国主，也可能亲临帝京。
    他知道这是百丈金相法身事件的反击。
    龙渊神国是什么样的存在？
    血羽王朝都已经匍匐在龙渊神国脚下，九州大地上还有什么人能挡得住龙渊神国称霸九州的脚步？
    如果没有百丈金相法身这件事，大周朝或许还能和龙渊神国和平相处。
    然而，永昌皇帝和迦楼圣地既然已经先动手，那么反击是必然的。
    李钰辅已经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内心仍在挣扎，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轰隆！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夜晚的临安。
    随后，天空下起了大雨。
    李钰辅的内心，就像窗外的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地上，心乱如麻。
    他静坐许久，突然爬起来，冲出门外，冲到夜雨中，朝宫门的方向跑去。
    他顶着大雨，跑到皇宫的南门，用力拍打宫门，大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城头上的官兵听到了城下的拍门声，但这么大的夜雨，还有些冷，没有人愿意理会。
    如果是晴朗的天气，或许守卫宫门的侍卫，还会出去把这个敲门的蠢货教训一顿，但这么大的雨，全当没听见。
    ……
    与此同时。
    临安城外，元崇山上，乾元观中。
    韩寂已经幽居乾元观将近两年时间。
    乾元观偶尔会有客人到访，到访的客人非富即贵，但他并不是每个客人都见。
    今天来的客人，他则是他想见却不敢见，但见不见又是他不能决定的。
    因为，这个人直接出现在了他的乾元观里，而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大概已经没有人能够违逆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叫林渊，龙渊神国的国主。
    韩寂叹了口气，悠悠说道：“百丈金相法身出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但没想到会先来见我。”
    “在临安的熟人不多，你勉强能算一个。”林渊面带一丝平淡如水的笑容。
    韩寂深吸一口气，问道：“能留给大周最后一点中兴的希望吗？”
    “那要看你们如何选择了。”林渊没有立即拒绝他的请求，但也没有答应。
    韩寂听到这个回答，有点意外。
    当百丈金相法身从天剑峰上离开，而龙渊神国、天剑宗安然无恙的时候。
    韩寂就知道，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龙渊神国的脚步了。
    大周王朝在面前这个人面前，已经是随手就能碾碎的东西，只看他要不要动手。
    然而，刚才林渊回答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大周王朝并不一定灭亡。
    韩寂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追问道：“如何才能放过大周？”
    林渊咧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这还不简单吗？前有鲛珠王朝当作榜样，可大周为什么一定要找死？”
    韩寂表情顿时僵住。
    对啊，前有鲛珠王朝为例，为什么大周到了这般田地？
    “清君侧，只要赶走迦楼圣地，我保证大周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韩寂深吸一口气，作出了决定。
    林渊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韩寂皱眉追问：“那你还想要什么？”
    “鲛珠王朝的皇帝是我选的，大周也一样。”林渊用很平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意思却是要决定一个王朝的帝王人选。
    “这……是谋逆……”韩寂脸色有些难看。
    永昌皇帝是先帝选的继任者，现在要换一个皇帝，那就是谋逆。
    林渊笑了笑，道：“说得好像这事你没做过一样。”
    韩寂顿时僵住。
    事实上，六十八年前，就是他扶天授皇帝登基。
    然而，因为这件秘辛，他永远甩不掉操纵皇权的罪名。
    没想到六十八年过去了，历史再一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