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
“小心小心,你看着点儿路啊,别追,别去追,别咬鸟!”眼看元宝即将飞扑出去,离云只得用力一攥,扯下了一大撮的狗毛。
他看着手心里的狗毛,又气又心疼。
见元宝委屈地小声呜咽,离云侧身一站,将身后躺着睡觉的阮玉给露出来,“你这么跑,会把她颠醒的。”
元宝:“呜。”
“平稳、慢行,不要再去扑蝴蝶、咬兔子、抓麻雀了!”离云难得的板着脸,语气严肃地道。
元宝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爪,宛如龟速。
离云知道它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却被拘着不能乱跑心里头委屈着呢,也不好教训它,只能由着它在那慢慢爬,反正时间来得及。
就见元宝爬着爬着,忽然停了下来。它低头在土里嗅了嗅,从杂草底下扒出了一片染血的衣角。
元宝转头汪汪叫。
离云皱眉,说:“这里是魔渊,有人受伤不奇怪,我们不要多事。”到处都是来争夺名额的散修,随时都能起争斗,他们压根儿管不了。
元宝倒是听话,见离云说不管,它又继续往前小心迈步,虽说不乱跑了,时不时还会从地上刨出一些东西,还挖出个白蛋不舍得吃,一直叼嘴里。
离云好说歹说的劝,才把那蛋给取出来,说:“晚点儿煮给你吃。”
元宝:“汪!”
离云拿出地图,又用神识看了一下四周,随后道:“离万花谷不远了,这万花谷的位置也太偏了。”从魔渊烛龙殿那边过来,他们飞了两天,周围的煞气和魔息越来越重,灵气浑浊得都快没办法直接吸收进体内了。
后来飞都没法飞,飞行法宝用不了一刻钟就会被魔息给损坏,为了节约灵气和灵石,只能让元宝变大了当坐骑代步。灵兽在不施展灵气和法术的情况下,速度比人修快得多,它们体力也更好,适合长途跋涉。
刚用了下神识,离云就觉得识海都有些刺痛感,他真没料到,这魔渊的万花谷附近环境这么恶劣,之前掌门他们说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啊。还好掌门他们让自己和元宝跟了过来,否则的话,阮玉得遭罪。
一想到还要在里头呆上十天,离云就有些焦虑,他看向阮玉面前端的那个水盆——里头那条鲤鱼,真的靠谱吗?
阮玉是平躺着睡觉的,她胸前还搁了个盆子,里头装了条锦鲤。
离云想放到能容纳活物的储物法宝里,她都不答应,她说那是她的护身符,连睡觉都得端着。
阮玉睡觉的时候,那锦鲤也在睡觉,还是肚皮朝上的姿势,让离云都忍不住回头了好几次,看那锦鲤是不是还活着。
希望此行能够顺利吧。
他叹了口气,又说:“快到了。”
一听要到了,元宝立刻抖了抖身上的毛。
往前没走几步,它又抖耳朵,示意不远处又有人在战斗。
离云点点头,说:“不用管,继续往前即可。”有元宝在,他们能避开绝大多数战斗。
元宝加速,小跑着往前,没多久突然停住,在地上一通乱嗅后后腿乱蹬使劲刨坑,从坑里抓出了个裂开的葫芦。
嘎嘣一声,它将酒葫芦咬碎,还舔了一口里头残留的酒。
它动作太快,离云都没来得及阻止,等他发现时,酒都被吞了,离云急得跳脚,“外面的东西怎么能乱吃!”这蠢狗,真是叫人操碎了心。
说了千次万次不要乱吃东西,怎么就不长记性!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正打算给它个教训,就见元宝猛地抬头,接着朝着一个方向猛地冲了过去,速度太快,颠得离云都没站稳,而睡着的阮玉这次也被晃得不轻,就连胸口抱着的盆都重重摇晃,荡出了不少的水。
阮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回事,被追杀呢?”
离云刚想说不知道元宝发什么疯,话到嘴边停住,脸色骤变。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说:“元宝说,它闻到了主人的味道。”
阮玉下意识地说:“元宝主人不就是你吗?”下一刻,她反应过来,“是那个主人?”
梦域里,元宝一直在等一个人。
阮玉告诉它,既然等的人不回来,那它可以出去找他。
正是这样的话打动了元宝,使得它从梦域中脱离。
三百多年过去了。
阮玉一直以为抛弃元宝那主人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山旮旯里了,结果他竟然出现了?
正想着,元宝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冲背上的人一阵汪。它变成人形是能说话的,但兽形就没办法表达清楚,需要离云来翻译。
离云眼眸微垂,低声说:“元宝说它主人受伤了,它要去帮忙,可以把我们放在附近,它很快就回来。”
因为他一直说不要管别人打斗,所以元宝想自己去救主人。
“一起去吧。”阮玉拍了拍元宝,说:“让你一个过去,离云不得担心死,我们陪你呀。”
……
前方,一群人正在战斗。
三个元婴期,七八个金丹打成一团,还有个筑基期的年轻男子坐着看戏,他手里拿着一个长形木牌,一边看热闹一边摇晃手里的牌子,“你们悠着点儿,别打死了,我等着活的结奴契呢。”
“是,少爷。”
两个元婴期手上攻击更加凌厉,很快,受伤的元婴期修士就胸口就中了一剑,他伸手在腰侧位置一摸,摸了个空,随后冲同样被围攻的徒弟喊了一声,“还有酒吗?”
那弟子虽只有金丹期,但被多人围攻也没有落到下风,这会儿还能分出精力回答他:“没了,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口喝的!”
金丹期和元婴期之间有巨大的鸿沟,他没办法参与那边的战斗,同样,他心里也清楚,一旦师父落败,那俩元婴期修士能腾出手来收拾他的话,他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那我酒鬼这名字岂不是名不符实了!”年长的修士笑着说完这话后,将一颗血红的丹药塞入口中,紧接着,他周身气息暴涨,引得周围的煞气和魔息都疯狂涌动起来。
年轻弟子失声叫道:“师父,你……”那是魔渊独有的狂煞丹,能够让修士强行吸收魔渊的魔息,短时间内让修士恢复全盛状态,修为甚至可以提升两个境界,但药效过后,身体被魔息侵蚀,直损根基。严重一点儿,经脉尽断,修为全失!
年长修士浑身渗血,他蘸血虚空画符,一个囚字瞬间成形,宛如牢笼重重砸下,将两个元婴期修士笼罩其中。
施展出这一招后,他大喝一声:“还不快逃!”
年轻弟子显然不愿离开,将面前敌人逼退后朝着年长修士身边靠近,“师父,我不走!”
“滚!有人不当,难不成还真被抓去当狗?”他大口喘气,在努力维持住囚笼之时,用自身鲜血再次强行画符。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豁出命去,若能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也算没了后顾之忧。
他要以自身鲜血为媒介,写出威力最强的杀字!
周身的血液好似汩汩地往外流,只写了两笔,他就有些头晕了,以至于眼前都似乎有了幻象——看到一只巨大的黄狗从天而降,朝他甩着尾巴狂奔过来。它的毛发迎风飞舞,像是起伏的麦浪翻滚。
是因为他刚骂了狗,所以就看见了狗吗?
还是临死之前,一些曾经遗忘的记忆重新浮出意识的深海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养过一只狗。
他踏上寻仙大道之时,曾对它说:“我会回来接你。”离别的黄昏,海面被染成了金色,就如同,此刻朝他涌来的麦浪。
他没能兑现承诺。
现在,是它来接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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