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抬头,就看到站在窗外的执道圣君,他一袭白衣,玉冠束发,霞光裹身,俊美如神。
糟了,狗执道来了。阮玉身子往前一扑,用身体将桌上的画给捂住,她动作幅度有点儿大,撞到了胸口,疼得深吸口气,发出了嘶的一声。
逢岁晚:……
看到画上的自己被阮玉这么扑倒,他都有了一种窒息感,好像呼吸困难,都有些喘不过气。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逢岁晚脸唰地一红,他别过脸,说:“最近修行进展如何,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阮玉见他转过脸,连忙把画卷成一团扔到了桌子底下,正要敷衍几句,就见旁边的喇叭花用叶子挠捞她掌心,在她手心里写:“假话!”
他心里想的是,“她压着我了!”
阮玉一愣,再瞧逢岁晚,脸都红透了,连脖颈都有些绯色,她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泼出去,“狗执道,想什么呢!”
逢岁晚没躲过,被泼了一身的茶叶渣。
他没反驳,深深地看了阮玉一眼,转身离开,走得很快,几步就飘远。
玉兰树这时候才冒头,小纸板上写:“他居然都不舍得罚你了。”
阮玉气鼓鼓地道:“他心虚!”
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缓缓打开,看着皱巴巴的画像,阮玉这才觉得有了点儿莫问的影子。
好像莫问就是阴郁、瘦弱一些,气质上完全不同,但他们的五官,仔细去看,还真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
阮玉趴在桌上,一脸苦恼地问:“大兰,你们主子,有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啊?”
玉兰树一问三不知。
阮玉就抱着听音回了卧房,她先是夸了听音,接着问:“你这个分辨真假是怎么分的?是对方说出来的话,跟当时心中想的话吗?”
听音奋笔疾书,写了一大段,“我现在还小嘛。说出口的话,与心中所想不一样,在我看来,就是假话。”
阮玉哦了一声,说:“局限很大。”
“一得对方把话说出来,二来他内心同时在想,你只能分辨他说的是不是他想的,以此来判断真假。”
听音:“两朵花为一个阶段,等我开出第三朵花,我就能不受这些限制,外人一开口,不管心里想没想,我就能判断真假了。”
听音:“五六朵花时,我可以化形,还可以窥心,直接听到对方的心里话。”
“最后一朵花开了,嘿!”听音兴奋地写道:“我至少也可以媲美渡劫期的修士,铃音奏响便可杀敌,像你这样的小家伙,我一朵花就能收拾你。”
阮玉:“那你长到那时候得多久?”
听音得意地抖叶子,“你天天给我喂仙露,高阶灵宝的话,也就只需个千八百年,我比外头那玉兰树资质可好太多了。”
阮玉:……
得了吧你,就你这样的还叫资质好?
千八百年,我都能修炼成神了,还需要你来替我听别人的心里话?
看听音这么骄傲地抖叶子,阮玉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省得打击它的积极性。
她可真是个善良的好主人。
毕竟,还指着它抄门规呢。
下午,阮玉去梨园修行,离云说她修为突破筑基的奖励也下来了,是十块上品灵石。
阮玉:“还有这奖励?”
离云便道:“你从凝神期进阶到筑基期所用的时间最短,所以奖励才会多一些,我以前突破,只领了一块中品灵石。最新这些年,我们仙宫优秀弟子太少,逐渐势微,像你这般优秀的弟子,自然得大力培养。”
圣君出事以后,仙云宫就无心发展,等到魇气失控,长老们陨落大半,第一仙宫的实力就大不如前,加之还因为洛惊禅的事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赔偿了一条极品灵脉出去,现在仙云宫穷得很,那些资质优秀的年轻人,也大都选择了别的门派。
就是说,仙云宫如今年轻一辈的整体实力大不如前。
阮玉这短时间就筑基的,反而是目前看起来最亮眼的,不过,离云也清楚,她是被圣君用天材地宝给硬生生推上去的,终归是个五灵根,以后成就仍旧有限。
阮玉接过灵石,道了声谢。
听音花她随身带着,这会儿,叶片挠了她手心,阮玉就知道,离云口中说的和心中所想的不同。
她让听音花记下来,回去之后再讲给她听。
等离云这边的课讲完,阮玉又做了几道菜招呼离云和元宝一块儿吃,她还叫小纸人过去请洛惊禅,结果洛惊禅没空。
灵汐仙君在山下给洛惊禅调理身体,说是肉身和元神一起恢复,最多三个月,洛惊禅的伤就能彻底恢复。
听到这个消息,阮玉既高兴,又有点儿失落。
她叹了口气,“洛惊禅养好伤离开了,我以后吃肉是不是就难了?哎,真舍不得洛惊禅啊。”
元宝在一旁也跟着叹了口气,跟着说:“真舍不得洛惊禅啊。”
离云:……
两个少女坐在桌边,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边说着舍不得,一边大口吃东西,可真没看出来,你们有多舍不得那个人。
阮玉吃饱喝足就带着听音回了艸斋。
进去后,听音就迫不及待地交待了,“灵石才不是正规奖励呢,就是掌教拿给你的,说要是不给你的话,指不定你还想出什么法子来赚钱!”
阮玉一听呵呵了。
她使用惊鸿照影镜跟爹通话被他们偷听了呀。
预料之中的事,阮玉倒不是特别惊讶,她也说不上愤怒。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她一个普通人,被送到忘缘山上来,白得了这么多好处,天才地宝往她身上砸,修为也嗖嗖的涨,其中必有什么内幕。
还是跟执道圣君有关。
事关天下第一,她一个筑基期的小菜鸡能做什么?再者,仙云宫好歹是名门正派,他们真要做什么龌龊事,她如何能抵挡?如今看来,他们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把她哄着供着,或许事情也不是特别糟糕。
阮玉托着腮帮子想,走一步算一步咯。她用手摸听音花的叶子,“以后机灵点儿,咱们把真相给挖掘出来。”
听音哼了一声,心说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
还给不给我喝淘米水了?
阮玉:“山上不老泉的水好像很厉害,明天我跟执道说我要去泡澡,到时候把你带上。”
听音:淘米水换洗澡水!你还能不能靠谱一点儿!
我以前在玄天门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么凄凉!它拼命地摇叶子,一声接一声地哼哼唧唧,像极了吃饱喝足睡觉打呼噜的猪。
阮玉:“这么高兴啊?明天多喝点儿。”
听音:……
连字都不想写了,它将花苞缩紧,一边自闭去了。
阮玉呵呵一笑,再次将神识投入画圣闾香的玉简,这次,她在万万千千的五官里仔细观察,挑挑选选,终于又凑出了张脸。只是拼好后,她又皱眉,“怎么看着,还是有些像执道圣君?”
还是说,好看到极致的人,总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阮玉闷闷不乐地离开玉简,她神识在玉简内消耗太多,出来就觉得疲惫,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这一睡,又做了个梦。
梦中,她坐在桌上,正在剪纸。爹坐在一边,在做灯,窗外一阵清风吹过,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有几片花瓣被风吹进屋子,恰好落在了桌上。
爹爹便说:“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明天就是花朝节了,也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阮玉说:“我要梵音楼最新的话本子,还要明尘仙子的画集!”
爹爹笑得合不拢嘴,“我还不了解你?早给你准备好了,还有没有别的,特别想要的?”
阮玉仔细一想,脸颊缓缓泛红。
她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却有了特别想见的人。
视线投到窗外,桃红柳绿,鸟语花香,行人穿红戴绿,喜气洋洋。只是人群之中,没有她想见的那一个,阮玉的心情难免失落,说起来也不算太久,可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莫问了。
旁边,爹爹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掐指一算,囡囡你有心上人啦,是不是许家那小子?”
阮玉双手捧着脸颊,气鼓鼓地说:“才不是。”
她闷闷不乐的声音响起,“我白日里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他了,怎么就梦不到了呢。”阮玉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她却仍忍不住问梦中的爹爹,“爹,怎么才能一直梦到一个人?”因为心情抑郁,外面的晴空都不知不觉地笼上了一层阴霾,而此时,阮玉对此一无所觉。
梦中,阮一峰的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而古怪,他的声音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森然凉意,“那就长梦不醒啊。”
一梦不醒,你想见的人,便能一直在你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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