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明如雪那处碰了壁,谢箴再去合欢殿时一切如常。
陈霜初尝鱼水之欢,碍着时辰不能与人多加缠绵,整顿衣衫由人搀扶坐入轿中时,一张脸仍红若桃李。
较之上几朝皇帝于房事上多有施虐的癖好,一夜传召多人,加之宫女一同伺候是常有的事,开发出的艳刑不计其数。谢箴则不同,他遍观群芳房中之术颇为精通,但与后宫众妃嫔相处时并不滥刑。加之他年轻俊雅,即便冷淡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何况温和起来,实在不是陈霜能经得住的。
齐嘉豫大家出身,遍观后院之刑,惩戒起林贞媛时并不手软。众人见此最多也不过战战兢兢,无人能说齐嘉豫出格,便是规矩理当如此。而若是不涉及与明如雪的种种,谢箴主动以重刑惩戒于人的次数并不多,是皇家难得一见的自持。也无怪那些见惯了内府后院打罚的妃嫔,对人心动不已。
陈霜在轿中忆起方在合欢殿中的一切,一颗心仍砰砰直跳。正在她神思迷醉时,轿子狠狠一颠,不待她问罪,轿外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告罪。
宫人为她打了轿帘,刚刚撞上抬轿内侍的宫女,正跪于宫道边惶恐求饶。那宫女见到陈霜,忽而眼睛中出现了一丝神采,忙不顾内侍阻拦跪行几步拉住人衣衫下摆求道:“贵姬娘娘,求您救救林贞媛吧!”
陈霜遭人一扑,若无身边人搀扶几乎站立不稳。夜间的凉风吹散了她脑海中的旖旎,心思逐渐沉降下来后,忆认出了眼前女子时林贞媛早间带去过风仪宫的。
于是她语气和婉一问:“林贞媛出什么事了?”
内侍见她出言相训,便不再拉扯那宫女。那女子得以喘息,忙端正的跪好,只是面上泪痕犹在,“禀贵姬娘娘,奴婢银红,是林贞媛的侍女。我家主子自早上回了宫后就一病不起,下午就发了高烧,人都不清楚了。奴婢去请太医,但太医都说没有空闲,只让医女来看。这都深夜了,都没个正经的太医去瞧瞧主子。”她抹了泪:“奴婢自知惊扰了娘娘,奴婢怎么都可以。只求贵姬做主,救救我家娘娘吧!”
说罢她不住叩首。
闻人陈辞,陈霜心下凉做一片,风仪宫一事之前林贞媛是十足的宠妃,别说太医了,听说从前对同宫的赵承徽多有不敬都无人去管。可自皇后表了态,如今不过半天,已是墙倒众人推了。拿林贞媛提点于她前,皇后于人多有放纵,为的就是杀一儆百。林氏绝非善类,但最可怕的还是手握权力之人的所思所想,尤其是那人还是齐嘉豫。
陈霜思索片刻,才叫人将银红扶起,又命人以未央宫的名义去请太医过来。
“林贞媛与你都受苦了。”她明知故问道:“只赵承徽与你们同在一宫也不管吗?”
银红愤愤道:“赵承徽巴不得我家主子有个什么好歹。”银红一气之下说完这话自觉不妥,唯有讪讪道:“多谢贵姬娘娘为我家娘娘做主。”
陈霜恍若未闻,只笑道:“去延禧宫候着吧。”
银红感激一礼,随后离去。
待人走后,陈霜敛了笑意,复乘轿离去。
第二日清晨齐嘉豫梳妆时闻此消息,只报之一笑。
一旁伏秋见状脱口而出道:“这陈贵姬果然不安分,这不是明着打”
弄夏打断了她不中听的话,欠身道:“奴婢清早便命人去太医院和内务府提点过了,必不让她再有可乘之机。”
齐嘉豫从镜中看向二人,“那便好,衣食别短了她,本宫不想落得个苛待的名声。”她拾起盘中金钗,仔细端详,“至于陈贵姬,且瞧上些时日。林氏本就扶不上墙,真是难为她存了拉拢的心思。”
精致的凤钗被她随手丢入盘中,发出沉闷一声。
二人低首沉默。
齐嘉豫仿佛不察只继续言道:“本以为明氏能有一番作为,没曾想只是为人做替。”
伏秋试探开口:“可不是说她时常惹怒陛下,非打即罚的”
齐嘉豫轻叹,“本以为是不同,罢了。”齐嘉豫起身,“日后陛下登基即将三年,明年春季大选后,这宫里只会更不太平。”
齐嘉豫忧于明年新秀入宫,然一个月之后自启祥宫传来的肖昭训有孕的消息,则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水中,在宫中引起一阵了风波。
即便本朝没有有孕则晋位的规矩,但皇帝与皇后的赏赐皆如流水般的入了启祥宫,就连就不问宫事的太后也命姑姑送来了一应补品。肖氏性子轻薄,一朝有了身孕便更加得意起来,但她毕竟不是林贞媛,几日后便开始忧心。
那日白贤人前来与人叙话,自一年前白氏从宫女一跃成为贤人后便看准了肖昭训,日日前来请安,加之嘘寒问暖。肖昭训计较人出身卑贱一开始并不理睬,但次数多了,加之某次病中,人衣不解带的照料,时间久了也不免放下心防。
二人在启祥宫主殿坐着,侍女奉了茶与一盏牛乳。侍女退下后,肖昭训便道:“自打有了身孕,我日日这也不能用,那也不能喝的。都说牛乳中若是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是最易发现的,本宫今日这才知道什么是惊弓之鸟。”
白贤人静静地听着人一番诉苦,柔声道:“娘娘有孕是天大的福气,待他日诞下皇子,少不得晋位为夫人,甚至昭仪也未可知。”
肖昭训听了连连摆手,“你是不知,从前陛下许诺皇后,若是皇后膝下无嫡子,则不立昭仪。再说”她愁苦一叹,“本宫不求别的,只求能平安诞生。”
白贤人目光微闪,抬首时她忧虑且恳切地与人开口,“嫔妾担心的亦是这个。不瞒娘娘,嫔妾从前为宫女时,便听到许多传言。当年赵承徽亦身怀有孕,结果却不清不楚的没了。虽然未有定论,但”她与人凑近了些,轻声道:“宫中一直私下有传言,是冯贵嫔下的手。”
肖昭训一惊,下意识道:“不可能吧。”
白贤人复端坐,将茶盏端起,“娘娘您仔细想,皇后大度自是没有理由戕害皇嗣。娘娘您定然不是,那春明宫的贺顺华自入宫就没出现过,跟个透明人一样。李美人还是个孩子,哪有心思做这事。若不是冯贵嫔,总不能是赵承徽自己害自己吧。”
肖昭训听人说的头头是道,再一思索顿觉十分有理,加之月前冯逐溪在凤仪宫和自己并不对付,如此一来便愈觉得可疑。
“那本宫”
“娘娘也别急,嫔妾与娘娘一心,自是想着时时刻刻守着娘娘。”白贤人关切道,然又有些忧心,“只是嫔妾所在的常宁宫离启祥宫颇远,若是有什么急事也不方便。”
“这有什么。”肖昭训立刻道,“从前就说你那长宁宫离得远,本宫这就回禀了皇后,让你迁来启祥。”
白贤人起身拜下,面上感激不尽,只是心中暗自冷笑,若不是肖昭训顾念着她肚里的孩子,又岂会为她这样一个贤人说话。从前喝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倒也从未见肖昭训念一句不便。
不过这样正好。
她看着肖昭训仿佛送了一口气的神情,心中暗想,这样一来自己的算计便更好实现了。
午后时分,肖昭训果然去和皇后请旨。她大着肚子,正是容易多想之时,将心中忧虑一说,齐嘉豫顾念着人的情绪自然是许的。只是谈及冯贵嫔时,齐嘉豫则流露出些不赞同的态度,虽未呵斥,但也教肖昭训心里不大痛快。
肖昭训出了凤仪宫,白贤人忙跟了上来。太医说即便身怀有孕,也不可总是在宫中歇着,须得出来走动。二人遂沿着宫道漫步,一路往御花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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