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酸奶独自待在宿舍中,拿着那张“见义勇为”的奖状反复查看,表情乐滋滋的。
可惜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分享这份喜悦。
“唉……”
今天也是空巢酸奶的一天。
不过……
张酸奶愉快的掏出了手机。
打开飞信,有个群叫“有福同享有难退群”,正是剑宗当代剑主的弟子群。
当代剑主也在里头,但剑主不用飞信,年纪太大了,身体未老,思想先衰,对于新兴事物有种天然的抵触心理。剑主的账号是张酸奶拿着他的手机注册的,他本人从未上过线,只有张酸奶偶尔会登上去,让师兄师姐们管自己叫一通师父,给自己发红包。
张酸奶:【图片】
张酸奶:你们看这是什么?哈哈哈见义勇为,玉京警方发的呢!!!
张酸奶:你们的小师妹有出息了,竟然得到了见义勇为,就问你们羡不羡慕,惊不惊讶,嫉不嫉妒?
大师兄:嘚瑟
二师兄:垃圾
三师姐:这就是个屁
张酸奶看着消息皱起了眉。
这什么东西啊,一两百岁的人了,怎么一张口就这么惹人讨厌呢?
怎么底下还这么多人附和?
不知道商业互吹吗?
不能说话好听点?
偌大个剑宗,除了我张酸奶,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张酸奶开始打字。
张酸奶:你们有吗?
大师兄:飞信怎么发图片?
二师兄:【图片】
二师兄:你看我家墙上这一墙的纸像不像你的见义勇为奖状?
三师姐:【图片】
三师姐:你看我这一抽屉像不像你的见义勇为奖状?
四师兄:【图片】
四师兄:你们说我这二十面锦旗挂哪好呢?
五师兄:【图片】
……
装逼踢到了铁板。
张酸奶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酸奶:你们怎么这么多这玩意儿/呆滞
大师兄:闲
二师兄:又能得钱,还能匡扶正义
三师姐:还能愉快的被人追杀
四师兄:还能在外门弟子面前装逼
五师兄:锦旗还能当抹布
六师姐:全被你们说完了,他妈的我说什么?
六师姐:啊我有了!
七师兄:奖状还能点火
六师姐:妈!的!
……
张酸奶默默的下了线。
这鸡儿门派里没一个正常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到处惹是生非,装逼也装不过他们,自己最好还是少和他们接触。
……
学校也成了银装素裹的样子。
相比起外面的城市,这座原本的皇家园林在雪中显得更为雅致,宁清迎着雪慢慢走,一路走过了湖,走过了山和山下的木质长廊,经过了亭台楼阁,这些景象都和往常不同了,像是一个新的世界。
不光是她,就是她背着的桃子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从未见过的一幕。
“滴滴滴。”
宁清刷开了宿舍门。
张酸奶坐在沙发上,穿着瑜伽裤,翘着一条大长腿,手中捧着零食,闻声回头看她。
宁清抿了抿嘴:
“早啊。”
“早……嗯?”
张酸奶愣了一下,随即仰头一笑:“哈哈哈又失败了吧!我就说了吧,你这辈子都修不成了……虽然你看起来一副可以一辈子都不说话的样子。”
“成功了。”
“成功了?不是失败了?”
“不是。”
“真令人失望……”
张酸奶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转而趴在沙发上,手扶着沙发靠背看着她:“你多久不说话算成功啊。”
“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那咋算成功呢?”
“自己决定。”
“……”张酸奶无语了下,“那有什么意思?不是自欺欺人嘛!”
“嗯。”
“你这几天去哪了,课也不来上,宿舍也不回,我一个人好无聊,还好有事情做,要是没有事情,我都差点去你租的小院子找你玩了。”
“带妹妹玩了两天。”
“你还有个妹妹?”
“嗯。”
“你妹妹是谁?”
“是我妹妹。”
“emmm……”
“也是你未来的室友。”
“你咋知道?”
“猜的。”
“叫什么名字?”
“宁霁。”
“也和你一样冷冰冰不爱说话吗?”
“比我好点。”
“她也修闭口禅吗?”
“不修。”
“那就好那就好……”
“……”
宁清走到客厅,解下猫包,将里面的桃子放出来。
“这就是你要养的猫?”
“嗯。”
“哪来的?”
“家里带来的。”
“哦……”张酸奶拖着长长的尾音,瞄着抖擞毛发的白猫,稍作酝酿,“什么品种啊?什么时候买的?公的母的绝育没有?买成多少钱?叫什么名字?”
“你问题好多。”
“啊你好烦!你憋了我那么久了!”
“你才烦。”
“你烦!你烦你烦你最烦!”张酸奶连声说道,“那它叫什么名字总得告诉我吧!”
“桃子。”
“为啥叫这个名字?”
“因为取的时候在吃桃子。”
“谁在吃桃子?”
“……”
“好吧不说算求……桃子你好,我张酸奶,你可以叫我奶奶。”
“喵呜~”
“嘿这小东西还会接我的话!”
张酸奶摇头晃脑的,收回了目光,转而打开电视,放起了玉京新闻。
今天的雪让很多学生都好兴奋,媒体也兴奋,争相报道玉京的第一场雪——玉京位于益国中部,夏天比白市热但又不是好热,冬天比白市冷但也不是好冷,往往也都会下雪,但很少有这么早、这么大的雪。
张酸奶看得津津有味,并瞄了眼宁清,说出了群里小学妹今早说的一句话:
“瑞雪兆丰年啊!”
张酸奶早上听见的时候就觉得这句话很棒,现在自己这么一念,室友听见了多半也会觉得自己很文艺吧?
眼睛往旁边偷偷一瞄——
室友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好吧好吧,自己在室友眼中终究只是个只会舞刀弄剑还屁话极多的莽子。
但这也怪不得她。
她很小的时候就因天赋超群被选中,进了剑宗,之后就一直在宗门里长大。
难道你指望那群人给她上文化课?
最多也就是响应国家政策,让她一直上到了青学,强制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就没读书了,一直到十九岁进入灵安学府。
剑宗是灵安学府背后的大宗门之一。
她一直对外声称自己跳了一级,其实跳了很多级(划掉),其实走的后门。
张酸奶无力的往后一倒,神情疲倦,放弃了在室友面前转变形象的想法,正巧这时新闻画面一转,又讲起了昨天某宗门弟子见义勇为阻止毒贩运毒的事情,并播放了后续进展。
“贩毒集团已被悉数抓获……
“运毒团伙头目赵浩江仍在潜逃中,警方正在锁定他的位置。
“大家最关心的想必还是那位见义勇为的宗门弟子,但很抱歉不能透露他的个人信息……”
张酸奶咧嘴笑着,觉得很有意思,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在关注类似新闻,不仅看了国家新闻,还在小视频和各大论坛及知识论坛等平台上搜索相关关键词,找出视频一遍遍的看,底下的评论也不能放过。
每当看见那些人为自己的行为叫好,或者猜测自己的身份,她就觉得心里无比满足。
忍不住要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双脚还要猛蹬空气。
还要geigeigei的笑个不停。
这两天脸都笑得有点僵硬了,大脑已经对这类事件感到有些疲劳了。
现在播的是本地新闻,比国家新闻要啰嗦一些,啰嗦好啊,多说点话来描述我的行为,多说点多说点,再多夸一点我的个人品德和以一敌十的武力,多来点多来点……
笑着笑着,忽然有所察觉——
张酸奶扭头一瞄,发现室友正一脸平静的盯着自己,她笑容一僵,又干笑两声,对室友说:“你看新闻里这个人好牛逼啊,一个人打十个持枪毒贩,精准打击,还毫发无损,真是我辈楷模,我都有点崇拜她了!”
宁清抱着猫淡淡对她说:
“继续。”
“好!”
张酸奶装逼装到嗨处,丝毫没觉得不对,抬手捏着自己小巧的下巴,继续以分析的语气说:“以我看,这些人的腿都是被锋利剑气所伤,应该是剑宗或王廷的手笔,这人这么厉害,如果不是老一辈的修行者,肯定至少是剑主或剑王关门弟子的水平。”
“哦。”
“厉不厉害?不知道她是男是女,要是他是男的,我都有点想嫁给他了!”
“……”
“你想不想嫁?”
“所以你就是吧?”
“啥?”
“你。”
“我是啥?”
“见义勇为,剑主的关门弟子,你想嫁的那个。”
“你咋知道的?”
“猜的。”
“啊你果然好烦!!”
装逼失败的张酸奶脚指头都勾了起来,差点想回到房里躲起来,直感觉这个室友就像是她的克星一样。
现在要说点什么来掩饰尴尬呢?
“那个……”
张酸奶双手搓着,干脆心一横,沉声说道:“好吧!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见义勇为的就是我,我就是当代剑主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被欺负了,都可以找我……现在你可以开始崇拜我了。”
“病句。”
“啥?”
“你说了一个病句。”
“什么病句?”
“关门弟子就是最后一个直传弟子的意思,最后一个关门弟子,重复了。”宁清淡淡的对她说。
“……”张酸奶沉默片刻,“我师父关了两次门!不行吗?”
“嗯。”
宁清抱着桃子站起身,不想和她多说了,但刚走出两步,她又抱着桃子面朝张酸奶:“这是我的室友,以后我们要和她相处很多很多年的,给她打声招呼吧。”
“喵!”
桃子对张酸奶招了招小爪子。
张酸奶觉得这猫还挺聪明,于是又笑了,但突然又有点疑惑:“它刚刚不是已经跟我打了招呼了吗?”
“刚才是骂你。”
宁清说着时已转身进了屋子。
外头依然大雪纷飞,她坐在书桌前,却把椅子转向了阳台,透过阳台门,看着雪发了很久的呆——相比起现在她还是更喜欢昨天晚上,她和陈舒和潇潇在客厅里烧了一个小火炉,火炉上煮着茶,坐到很晚。
“咚咚咚……”
张酸奶又来敲她的房门了,她能够想象到门外那人把脸贴在门上的样子:
“宁清,等会儿雪停了咱们出去堆雪人吧?你堆过雪人没?”
“不感兴趣。”
“你怎么什么都不感兴趣?”
“我要看书了。”
“没劲。”
门外的脚步声回到了客厅中间,然后是整个人跃起摔在沙发垫子上的声音。
宁清微微闭上眼睛,脑中能够浮现出相应的画面,这也是她静心道的结果之一,随后她睁开眼睛,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最近常看的书来看,书名叫做:
《圣祖可能是个穿越者》
从书名就能得知它的内容了。
像是这一类的猜测有很多,不光是圣祖,但凡历史上厉害一些的人,都有不少人说他们是穿越者。
但这本书比其它书都更有看头。
不光是它的论点更充分,文笔更好,还因为它很严谨的讨论了“穿越”的可能性,涉及灵魂学与空间学,而这本书的作者正是欧元公老先生早年间带过的一位学生。
天文宇宙学院的学生都爱看这本书。
宁清已经看了一半了。
下午雪停。
出门上课。
许是因为没有人陪,张酸奶一个人也没出去堆雪人,宁清和她一起走过宿舍区,下面堆着很多雪人,也有很多女生三两结伴正在堆着雪人,张酸奶脸上明显露出羡慕之色。宁清觉得她挺可怜的,决定晚上回来如果有时间可以陪她玩一玩,正好带桃子熟悉下环境。
因为教室不同,两人很快分开。
宁清在路上又遇到了欧元公老先生,他走在她的前面,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左右欣赏雪景。
从八月初,到现在十月底,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所有老师都没请她起来回答过问题,但有些老师会时不时向她投来一个目光,有些是想知道她的修行进度,有些是其它方面的关心。
比如欧元公老先生。
老先生总担心她是因为内向、冷漠,抗拒和人交流,所以才编造了这件事情,他担忧但又不敢问,他想帮助她改变却又害怕影响到她,谁说高阶修行者就没有一颗凡心呢?
宁清沉默了下,略微加快脚步,很快追上了老先生。
她很平静的向老先生打招呼:
“老师好。”
“你好……”
老先生转头见是她,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笑容:“宁清同学是吧?你的闭口禅修好了?”
“修好了。”
“那课堂上我可以请你出来交流问题了吗?”
“可以。”
“走吧。”老先生边走边问,“修闭口禅还顺利么?”
“比我想的要坎坷一些。”
“有收获?”
“很大。”
“那就好那就好……”
老先生内心自是为她高兴的,既高兴于她并不是封闭自我的人,也高兴于她的收获与成长,还高兴于她信任了自己自己也帮助了她,总之很好。
总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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