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波静静地坐在审讯室,他面前坐着的是肖秋水和沈沉。
肖秋水看着邵波,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
邵波抿了抿嘴:“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肖秋水站起来拿了支烟走到了邵波的面前,然后把烟放到他的嘴边,邵波叼上烟,肖秋水又给他点上了火。
邵波吐出一口烟雾:“你们做这样的一个局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我被你们抓住应该是你们意料之中才对。”
沈沉淡淡地说道:“可是杀人的真是你吗?又或者说,那三个受害者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邵波用力地点点头,那样子是生怕沈沉他们不相信似的。
沈沉笑了:“你是厂保卫科的老人了,我听说当年如果不是你的家庭成分有问题的话,你也早就已经从厂保卫科调到当时的县警察局去了,你的业务能力可是很强的。”
邵波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着过去。
沈沉又道:“据我们了解,你不只是业务能力强,而且很有正义感,法律意识也很强,我就不明白了,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去杀人。”
“我说了,我是为了我的孙子,我们邵家好容易有了一个孙子,我不希望我孙子有什么事,而这些人已经对我孙子的健康成长构成了威胁。”
肖秋水却道:“老邵啊,你这思想为什么非得走极端呢?你说是为了孙子,我就问你,他们哪就真正伤害到你孙子了,哪就影响到你孙子的健康成长了?没错,他们或者无意中会对你媳妇的生活环境造成一定的破坏,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些破坏是在生命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就拿那个装修工人来说吧,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拿钱下力气干活,至于说甲醛味,哪家的装修没有甲醛味?你媳妇家装修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还有那个小货车司机,汽车尾气的排放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就为这你就对他下毒手,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吧?”
邵波看着肖秋水,嘴角动了动,可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沈沉说道:“邵波,老实说,你并不符合我们对凶手的判断,因为在我们的分析判断中,凶手是有一定的心理问题的,也就是说,凶手把你刚才所说的威胁泛化,自我意识中无限放大了那种所谓的威胁带来的后果。”
邵波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觉得那种威胁很可能会要了我孙子的命,又或者我孙子生下来很可能会是畸形,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我才要对他们下手,我要扫清一切成为我孙子健康成长的障碍。被你们抓到了我无话可说,我承认这三个人都是我杀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邵波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肖秋水看了沈沉一眼,沈沉说道:“我们已经把你被抓的事情告诉了你的家人。”
邵波却一脸的平静:“告诉他们也好,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肖秋水叹了口气:“老邵,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吗?”
邵波笑了:“我知道,不过刚才沈大队长不是说了吗?凶手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也就是说我很可能是个精神病,对吧?如果我是精神病,那么我该面对什么样的刑罚呢?”
肖秋水一怔,他还真没想到邵波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从这一点肖秋水也能够感觉到邵波确实是个难缠的人,作为一个曾经的保卫科长,对于法律他应该是相当熟悉的,而沈沉刚才的一句话又似乎给了他一个方向。
肖秋水看向沈沉的目光有些询问的意味,沈沉说道:“我确实说过凶手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但并不代表我承认你的心理有问题,其实我的心里很清楚,今晚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你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警方已经盯上了你们家,为了保护你的家人,你故意选择在今晚对罗德旺下手,就是想要把之前的罪都给扛下来。”
邵波说道:“随便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和我的家人没有一点关系。”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
肖秋水和沈沉离开了审讯室,他们知道再继续谈下去的意义并不大。
邵波虽说只是一个厂保卫科的,但他们那一代人是真正的干一行爱一行,那个时候的保卫科就像是警察局派驻到企业的治安点一般,人家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独立办案,很多保卫科的人员个人素质都不比现在警校毕业的警察差。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什么监控,办案真得凭硬功夫,而不是靠监控。
而邵波则又是骨干中的骨干,差一点就调到警察局来的,并不是他的能力不够,是当年的唯出身论把他给害了。
所以说他有着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对于审讯的手段他也十分的熟悉,想要从他的口中问出点什么来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罗森来到了沈沉的办公室:“邵子力来了。”
沈沉抬头看向罗森:“就他一个人吗?”
罗森点点头。
肖秋水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就他一个人来?”
罗森说杨阿花担心罗丽娟的情绪不稳定,不让罗丽娟过来,自己也留下陪罗丽娟。
沈沉说道:“把他领到我办公室来吧。”
他要看看邵子力来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邵子力跟着罗森来到了沈沉的办公室,看到沈沉和肖秋水,他先和肖秋水打了个招呼,毕竟肖秋水他接触过几次,熟悉。倒是沈沉他只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不认识沈沉。
肖秋水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刑警大队的沈大队长。”
邵子力愣了愣,他没想到大队长比肖秋水还要年轻很多。
他可是听说过沈沉很厉害的。
罗森给邵子力倒了一杯水,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肖队,我爸不是杀人犯,他不可能杀人。”邵子力一坐下就说道。
沈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就落在邵子力的脸上。
肖秋水却说:“可是你爸都承认了,说三个人都是他杀的,而且他还给出了他杀人的理由。”
“怎么会呢,我爸是保卫科出来的,而且他一心就想做一名警察,在他的心里永远是法律大于一切的,他还常常教导我们一定要遵纪守法,任何时候都不能去触碰法律所不允许的任何事情。”
肖秋水叹了口气,他相信邵波可能真和邵子力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会变的。
邵子力问道:“我能见他一面吗?”
肖秋水摇头:“这个可能不行,目前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不过你放心,我们一直都文明执法,他在这儿不会让他受到一点的委屈。”
听肖秋水这么一说邵子力像是踏实了许多,他说道:“那你能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吗?”
“什么话?”肖秋水问道。
邵子力说道:“告诉他,我会想办法把他给救出来的。”
“救?你怎么救?”罗森好奇地问道。
邵子力说道:“只要找到真正的凶手,那么我爸就没有嫌疑了。”
真正的凶手!沈沉、肖秋水和罗森三人面面相觑,邵子力这样子好像并不像是在演戏,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邵家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手,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之前做出的那些判断就都错了。
“可是你去哪找?”罗森的话中带了几丝讥讽,邵子力一咬牙:“如果我说人是我杀的是不是我爸就不会有事了?”
罗森皱眉:“你说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你说这话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罗森对于邵子力的想法他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不管怎么说要承认是三件命案的凶手确实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邵家父子还真有些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沈沉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两个女人闯了进来,竟然是罗丽娟和杨阿花,邵子力也呆住了,他的目光望向了罗丽娟:“娟,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的家里呆着吗?”
杨阿花叹了口气:“我没拉住她,不敢拉,怕闪着。她听到老邵出事,你又赶着来了警察局就非得要来,她担心你们。”
罗丽娟的目光望向了罗森:“罗警官,子力说的不是真的,他不是凶手!”敢情罗丽娟刚才在外面已经听到邵子力说人是他杀的那些话了,所以她一进来就这么说。
沈沉问道:“你既然说人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邵家父子都争着说人是自己杀的呢?”
杨阿花瞪着邵子力:“子力,你发什么疯,这样的话你都敢乱说?你是不是忘记你爸是怎么和你说的了?”
邵子力还想说什么,杨阿花直接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你给我闭嘴,现在就带着你老婆回家去,立刻,马上!”杨阿花的脸上露出了气愤的神色,邵子力这才没有再说话,罗丽娟看着婆婆这么凶地对待邵子力,她觉得有些心疼,但她也不想邵子力在这儿乱说自己是凶手什么的。
杨阿花叹了口气:“肖队,罗警官,还有沈大,让你们见笑了。”
沈沉摆了摆手:“算了,不过这可是警察局,你们这么闹终归不好吧?”
肖秋水说道:“没错,邵子力现在还不能走,刚才他可是亲口承认了,是他杀的人,和他的父亲没有关系,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总得把事情弄个清楚吧?”
杨阿花瞪着邵子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不赶紧说刚才你是瞎说的,真想让你的媳妇守寡啊!”
邵子力低下了头,片刻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罗丽娟,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罗丽娟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也在看着他。
他这才出了口气:“我刚才是胡说八道的。”
杨阿花看向沈沉:“先让他们回去吧,我留下来配合你们的调查,虽说人是老邵杀的,但是我是知情人。”
“妈!”
“妈,你说什么呢?”
她这么一说,罗丽娟和邵子力都急了。
杨阿花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子力,先带丽娟走吧,这事情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肖秋水看向了沈沉,沈沉微微点了点头。
罗森对邵子力说道:“你先带娟姐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邵子力看着自己的母亲,那眼里已经有些湿润了。
罗丽娟一脸的茫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婆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婆婆说的是真的?她很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森把邵子力夫妇送到了楼下,看着他们上了车,车子离开市局,他才轻叹了口气。
在沈沉的办公室里,沈沉让杨阿花坐下。
他开口问道:“你说人是邵波杀的,而且你都知情,这是真的?”
“是的。”
“那你有没有参与杀人?”
“有。”
杨阿花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说说,邵波为什么要杀人?”
“为了孙子……”接着她说的那番话与邵波说的一模一样,她还说她劝过邵波,可是没用,邵波就像是鬼迷心窍一样,她直接怀疑邵波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会那么固执,用心理学的话来说就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沈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知道杨阿花在说谎,而且杨阿花居然还说出了邵波可能有精神问题,看来刚才根本就不用自己提醒,邵波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的,他在行动之前就应该已经与杨阿花进行了沟通,两个人对好了口供。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精神鉴定的时候邵波被鉴定有精神病,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对付一个有着法律知识,且又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老保卫科的工作人员还真不容易。
“这件事情与你儿子和媳妇有没有关系?”
“没有,他们毫不知情。”
杨阿花肯定地说。
肖秋水说道:“杨阿花,做伪证也是犯罪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我并没有作伪证,我说的都是事实。”
“那我再问你,你自己有没有参与杀人?”
杨阿花有些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有还是没有,邵波是提醒过她的,她只需要证实人是邵波杀的就行了,其他的她不用多说,可是现在她还是有些犹豫,她不想把罪名全都推到邵波的身上,她觉得作为邵波的妻子,她是应该替自己的丈夫分担一些的。
也就是她这么一犹豫,沈沉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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