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打还是不打?
蔡旺的招认其实并无太多信息。唯一能确认的是就是,阿虎里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圈套。
“小僧以为,那阿虎里还是会来。”亥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既然他已经知道这是个陷阱,为何还要来?”萧先达有些不解。
“若是他不打算来,为何还要将蔡采办放了回来?”亥言道,“索性一刀杀了他不是更省事。”
“有道理,阿虎里既然放蔡采办回来,必定是想让我等以为他已中计,再将计就计。”柳如烟道,“只是,不知道金人究竟会如何行事?”
“嗯,料敌于先乃是制胜之道,所谓知己知彼 ,方能百战不殆。”亥言说着扭头望向了王青,“以二当家的对此人的了解,你以为他会如何行事?”
“在下与这阿虎里曾见过两次,此人行事骄狂,完全不把我白马山放在眼里。”王青道,“他昔日曾放言,若不是那托叶一心只想招安我等,不愿耗损兵力,他只需率五百人便可灭了我白马山。”
“这阿虎里当真如此目中无人吗?”武松忍不住目露寒光。
“这也怪不得他。”王青道,“大当家的应该知道,我白马山自立寨以来,每每出击,皆只是寻金人的给养车队下手,也无一不是以七八倍的兵力伏击,即使如此,也从未有过全歼金兵之例。”
“的确如此。”萧先达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就算在下亲率契丹兵出战,一旦金兵逾二百之数,也只能知难而退。”
“如此倒也正好。这阿虎里既然不把白马山放在眼里,必定是有恃无恐。”柳如烟道,“他即便能料到我等会伏击,怕也想不到我等敢于寨外设伏,更加不会想到我等会在开阔之地出击。”
“嗯,小僧以为我等不如以不变应万变,依旧照原计划行事。”亥言道,“所谓骄兵必败,既然他如此托大,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二位所言极是,不过在下还是些担心。”萧先达道,“不如我将一营契丹兵也交与武兄弟统领,也好有备无患,多些胜算?”
“大当家的不必如此。”武松回道,“你莫非忘了,我等一旦突袭得手,取得了金人号衣,这一营契丹兵便要连夜奔袭永乐县城,又岂能分兵于我?”
“是啊,若是错过了时机,永乐县城的金兵接到了预警,这夺城之战怕是就前功尽弃了。”柳如烟也道。
“大哥,二位大侠说得在理。”王青此时也道,“我等此番是分兵出击,环环相扣,切不可先乱了方寸。”
“那好吧,就依各位之言,我依然在山寨静候佳音便是。”萧先达道。
商议妥当,众人随即散去,各自分头准备。
转眼之间,七月十五之期到了。
巳时一过,武松和柳如烟点齐了骁卫营和弓箭营的兵马,从东门出了山寨,向马蹄岭而来。
临行之前,柳如烟特意嘱咐韩岳蓉和翠荷留在山寨,负责保护皇子赵榛。二人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心知皇子安危事关重大,只好应下。
亥言则先行一步,一路北往,刺探金人动向去了。
其实,早在一日之前,王青便已派出了三队探马,一路前出去哨探金军的行踪。待午正时分,武松率军扺达伏击之地时,三队探马也先后有了回报:金人大队人马已在二三十里开外了,约有千人之众。
人数和事先所料的不差,只是来得明显比约定之时早了些。
好在,武松等人也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余量,设伏业已完毕,武松和柳如烟藏身的坑洞也已挖好了。
只是亥言迟迟未归,难免令武松有些心绪不宁。
他倒不是担心亥言有何危险,他知道无人能伤得了他,他只是觉得亥言迟迟不见,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亥言的确早该回来了,以他的脚程,虽然辰时才出发,但完全可以后发先至。
原来,亥言在探查到金兵行踪之后,又多了个心眼。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有些古怪之处:这队金兵虽然浩浩荡荡,却没有骑兵,除了领军的数位将领骑马之外,皆是步卒。
重甲骑兵向来是金兵精锐中的精锐,如此重要的一战,金人不可能不带骑兵。即便是重甲骑兵不利于攻山,也应该会有轻骑“拐子马”随行才是。
所以,亥言在放过这队金兵之后,又继续往北而去。果然,在大约五里之后,又出现了一队金兵。
这队金兵约有五六百之众,除了有二百轻骑和二百重甲骑兵之外,还拉着六架云梯和四座鹅车,正是攻城的器械。
原来,阿虎里虽然行事骄狂,根本未将白马山人马放在眼里,但依然保持了起码的戒备。这才特意将人马分为前后两队,万一在途中遇袭,则可相互呼应支援。
如此部署,在兵力上是前重后轻,而在战力上却是前轻后重,留足了后手。
看到这支金兵,亥言当即吃了一惊:这意味着武松等人要伏击不是一千金兵,而是一千五百人,其中还有近一营骑兵。
亥言生怕金人还留有后手,又继续向北而去。直到又奔出十里之外,再未有金兵出现,他这才一路南返,回报武松。
听罢亥言之言,武松等人一时皆陷入了沉默,尤其叶荣锦和吕子侯,一听金兵来了一千五百人,还有骑兵押后,心里顿时犯了嘀咕。
一千人对阵一千五百人,这看上去明显超出了众人的预期。就算能以弓箭先给予金兵足够的杀伤,可除去五百弓箭手,宋军真正能投入肉搏战的只有五百余人。
如此一算,五百人要面对的金兵,少则也会有六七百,多则就会有八九百,甚至更多。而且还有骑兵。
“武大侠,是战是退,你需尽早决断才是。”叶荣锦道,“若此时撤回山寨,据山坚守也还来得及。”
武松知道叶荣锦已心生怯意。
这也难怪,在宋金交战史上,以寡击众从来就是异想天开,何况自己如今麾下的还非正规宋军。
撤,不是不可以,据山坚守也是最为稳妥之计。但一旦撤兵,也意味着之前的谋划将全盘落空。
不撤,领军之人已心生怯意,何况寻常士卒。虽然武松自己并不惧意,但若想说服麾下之士拼死一战,武松却又一时想不出适合的说辞。
况且,武松也不想让跟随自己的这千余人马枉送了性命。
“金人骑兵可已披甲?”此时,柳如烟朝亥言问道。
“还未披甲,在甲具已在车马上了。”亥言回道。
柳如烟点了点头,又朝吕子侯问道:“吕统领,以你的估算,弓箭营兄弟六轮齐射,最多可杀伤多少金兵?”
“若是金人未及披甲,射界清晰,八九百人也已是极限。”吕子侯想了想道。
“若是再多齐射三轮,可有可能?”柳如烟又问道。
“并非没有可能。”吕子侯道,“只是六轮齐射之后,箭手怕是已力有不及,若再要齐射,只能前出,抵近发箭了。”
“那吕统领可敢一试?”柳如烟目光中带着些许期许。
“若女侠有令,小人愿亲率麾下拼死一战。”吕子侯拱手道。
“奴家还有一个不情之情。”柳如烟眉眼一弯,“不知吕统领意下如何?”
“女侠请讲。”
“若是待我等杀出之后,弓箭营的兄弟可敢与金人短兵相接?”柳如烟问道。
吕子侯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柳女侠,并非小人怯战,只是我弓箭营兄弟多是山民出身,平日也少有近战训练,其究竟有多少战力,小人也心里没底。”
“吕统领不必过虑,奴家的意思是,一旦我和师兄斩杀了金人主将,你可敢率弓箭营的兄弟们杀出,助一臂之力。”柳如烟又道。
“柳女侠不用多言了,我吕子侯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吕子侯心里道,若是再在一位小娘子面前推诿避战,岂不是枉为男儿,“但有军令,我弓箭营绝不退缩。”
“好,有吕统领此言,奴家以为可以一战。”柳如烟道。
见叶荣锦依然面有难色,柳如烟接着道:“金兵既然携带了攻城器械,足以说明其是为攻山而来,对我等于此处伏击绝无防备,次乃其一。而据方才吕统领所算,除掉被弓箭杀伤之兵,金人所剩也只有六七百人而已,就算有骑兵,也只是无甲之士,和步卒并无不同,其乃其二。奴家虽是女流,但我与师兄联手,斩杀二三百无甲之士如探囊取物一般,此乃其三。如此,我等又有何可惧!”
说着,柳如烟又转向了武松道:“哥哥意下如何?”
武松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拍了拍叶荣锦的肩膀道:“叶统领,我小师妹之言你也听到了,不知你还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既然二位大侠已决意一战,小人自当拼死追随,绝无二心。”叶荣锦面色略有些尴尬,但目光还算坚定。
“叶统领尽管放心,我武松向你保证,在你率兵接战之前,我定取金人主将首级。”武松凌然道,“如有失手,军法从事!”
话已至此,又岂有不战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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