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山走出房间时,发现驻防的军卒们正在撤防,排着队列从院门鱼贯而出。
等他跟着钟立走进正堂时,发现诸人皆已经就坐,独独少了五毒教教主普鸣凤。
“贺掌门又是姗姗来迟,快请坐吧。”静觉大师手指着一个位置道。
那是留给贺连山的位置。
整个正堂中,静觉大师居中坐在首席,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令虚道长、丰赫扬、张怀步和上官令。而右手边依次则是武松、柳如烟和韩岳蓉。
右边空着的首席正是留给贺连山的。
若以武功论,这个位置还论不到贺连山,但若以资历论,他确实也够资格坐在此席。而且,在武松未来之前,他也是和令虚分居左右首席的。
所以,贺连山没觉得有何不妥。不过,待他在位置上坐定,却总觉得有些别扭:他正好坐在了当堂两大高手之间。
眼见诸位均已落座,静觉大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这两日发生的事想必诸位业已知晓,好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真相已查明,此时请大家来,就是要对此事做个了断。”
说着,静觉扫了一遍堂中诸位,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在此之前,老衲先请大家见个人,我想诸位之中应该有人认得他。”
言罢,静觉大师又朝门外喊道:“钟兄弟,把人带进来吧。”
门外的钟立应声而来,手里还押着一个人。正是赵季赵都头。
赵季双手被缚,进了门之后就迅速扫了一眼堂中所有人。众人皆立目而视,只有贺连山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贺掌门,你可识的此人?”静觉突然问道。
“噢,此人不是赵大人府中的一名都头吗。”贺连山强装镇定道,“似乎常来此走动。”
“莫非贺掌门不知他姓名?”静觉又问道。
“在下与他并不熟识,又如何知他姓名。”贺连山嘴上应付着,心里已感觉不妙。
“那请问赵都头,你可认得贺掌门?”静觉又转向了立在堂下的赵季。
“贺掌门,你也不用掩饰了,我等为康王殿下效命,又何必遮遮掩掩。”赵季倒是依旧趾高气扬,“谅尔等也不敢把我怎样!”
“如何?贺掌门,是由赵都头来说,还是你自己说?”静觉冷冷道。
贺连山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呵呵呵。”贺连山不由也冷笑了几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本掌门也不再相瞒了,没错,我正是奉康王之命行事。”
“残害同胞,栽赃嫁祸,助纣为虐,这就是康王让你干的好事?”武松拍案而起,怒目相视。
“大师何必动气。”贺连山明知自己已难脱身,反而倒是淡定了许多,“所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要想逐凌云之志,又岂能有妇人之仁。”
“我呸,亏你还是一派掌门,竟然能说出如此无耻之言。”韩岳蓉早已忍不住,出言呵斥道。
“韩掌门息怒,想你也是一派之主,你可曾想过,你带来的那些弟子如今又在何处?”贺连山索性豁出去了,“我等一路苦战,死伤殆尽,又换来了什么?如今连官家都已成了金人的囚徒,如此打杀下去,还有何意义?倒不如像我一样,追随康王殿下,重振社稷,以图后计,方江山可保,百姓可安啊。”
“哎哟,没想到贺掌门不仅一手八卦掌神出鬼没,在这口舌之争上也颇有些诡辨之才。”亥言从武松身后走了出来。
他知道,静觉等人之所以要召集众人和贺连山当堂对质,而不是直接拿下他,就是要讲个江湖道义,也要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这些江湖之人,虽说平日里好勇斗狠,打打杀杀,但一旦涉及到所谓的名门正派,也总是好讲个出师有名,免不了要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才肯罢休。
打架不能打,但论讲道理,亥言自然不逞多让。
“贺掌门,小僧且来问你,你可算江湖人士?”亥言问道。
“那是自然。”
“既为江湖人士,那可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哪个字?”
“自然是义字当先。”
“好。好一个义字。”亥言笑了,“那我问你,你背盟群雄在先,毒杀苏掌门于后,义何在?”
“这......”
“我再问你,你可是大宋子民?”
“自然是......”
“既身为大宋子民,你却暗助金人,放走金国王子,忠又何在?”
“我是奉康王之命行事,何来不忠?”贺连山还想狡辩。
“康王是官家吗?你不忠于还在汴京的当今圣上,却忠于一个在外的康王,你这是谋反啊,贺掌门。还敢妄称忠字?”
“......”
“你身为一代掌门,所谓的名门正派,居然行下毒之事,又欲栽赃于他人,如此下流龌龊的勾当,与仁义何干!”
贺连山被一顿数落,已然词穷。可亥言正说在兴头,岂能就此放过他。
“想你贺姓一脉,也是先贤辈出。贺齐曾官拜东吴大将军,贺循亦是西晋的股肱之臣,贺知章更是以诗名传天下,乃盛唐之监。如何到了你这,却干起了私通鞑虏,卖国求荣的勾当。你这是大不孝啊!”
“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还有何脸面在此巧言诡辨,妄称大义。”亥言不依不饶,“贺掌门,你是白活了这几十岁,愧为人矣。”
“小秃驴,你休得在此妖言惑众。”贺连山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再也无法淡定了,“我贺连山纵横江湖几十年,岂容你这娃儿在此呱噪!”
话音未落,贺连山突然出手,一掌击向亥言,端是迅捷无比。
眼看掌风扑面,亥言也不躲闪。因为他知道,武松早已戒备,这一掌不可能打到自己。
果然,贺连山一动,武松早有准备。只见他脚下一点,瞬间离了坐椅,迎着贺连山的掌风一拳击出。
眼看拳掌就要相撞,贺连山却虚晃一枪,脚下踏步,飘然而去,转而直奔右边末席的韩岳蓉而来。
原来,贺连山是声东击西,掌击亥言是假,突袭韩岳蓉才是真。
贺连山心里清楚,生死在此一举。所以,他出手就是平生绝学,脚下八卦步也端是诡异巧妙,转眼间就杀到韩岳蓉眼前,掌若游龙,直取对方前胸。
仓促之间,韩岳蓉甚至连长剑尚未拔出,眼见掌风袭来,只能一面横起剑鞘格挡,一面急退。
但她此刻还坐在椅子上,想急退却难以发力,眼看已是避无可避。
掌风扫过了剑鞘,只是扫过。
原来,情急之中,一旁的柳如烟也不及多想,一伸手,用尚未出鞘的长剑猛拨韩岳蓉的坐椅,才将将帮她躲过这一掌。
韩岳蓉犹在惊魂未定,贺连山却已收掌旋步,突然向窗边冲出。随着一声脆响,贺连山已是破窗而出。
他不仅是声东击西,还早已想好了脱身之计。他先假意对亥言出手,引武松来救,接着又突袭韩岳蓉。
韩岳蓉是这堂中武功最弱的一个,也正是贺连选定的突破口。不管他这一击能否得手,只要逼退了韩岳蓉,她身侧就再他人,只剩下了门窗。
门边左手还坐着上官令,所以贺连山自然是选择破窗而出。
贺连山的如意算盘打得也算不错,他也如愿地冲出了堂外。
可惜,堂内还坐着数位当世高手,也皆是有备而来,岂能容他就这样跑了。
当贺连山一动之时,静觉和令虚就已经先后抢出,追身而去。等贺连山将将落于堂外的院中,武松、静觉和令虚业已到了。
当世三大高手挡住了贺连山的去路。
“贺掌门,回头是岸。”静觉大师道,“你还是伏法吧。”
“回头?伏法?呵呵。如何回头,又伏的是哪家的法?老和尚,你也莫在此惺惺作态。咱们拳脚上见高低。”贺连山立掌划出“青龙探水”式,欲作殊死一搏。
“哎,那就恕老衲得罪了。”静觉知道,自己乃群雄之首,这铲除内贼之事自是责无旁贷。
静觉大师一拳击出,虎虎生风,正是少林罗汉拳。
见到静觉大师出手,武松和令虚也暂且闪到一边。以二人的身份和武功,本就不屑以多欺少,况且,以静觉大师的身手,拿下贺连山当无问题。
可是,此时一战,贺连山却是以命相搏,招招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完全不给自己留余地。而静觉大师却无杀心,甚至还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出手自是留有分寸。
原本,以二人武功差距而论,静觉五十招之内足以拿下对手。但眼看五十招已过,贺连山虽是困兽犹斗,却依然未露败像。
照这般打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亥言一边看着,一边心里道,这老和尚,你当这是比武切磋呢,还讲什么点到即止?
看不去的,除了亥言,还有一个人就是上官令。
他翘着二郎腿,斜坐在院里的回廊边,嘴里还嚼着黄豆,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二人激斗,却早已看出了其中端倪。
黄豆吃完了,但那边犹在激战。
上官令拍了拍手掌上的粉屑,又伸了个懒腰。然后向院中走去,边走边道:“大和尚稍歇,让我来会会这厮。”
言罢,上官令纵身一跃,飞入战团,一掌向贺连山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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