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古树

    “怎，怎么回事？”
    布莱德跪倒在了地上。
    左眼当中充满由无数诡异的线所组成的深渊，深渊之下，笔直的虚无长河当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引起了恐怖的波涛。
    左眼附近的皮肤上，一条条抽象的线犹如在皮肤表层切开的一条条划痕，划痕之下是满溢着的灿烂的阳光。
    布莱德痛苦的捂着心脏，心脏正在疯狂跳动，血液攀升，布莱德感觉自己仿佛都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灵性疯狂沸腾，随着序列7魔药逐渐被身体所吸收，这种痛苦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反而是在不断加剧。
    他感觉自己要疼死在这。
    手死死抓进了地板石砖当中，在地上留下了十个深凹下去的印记。
    “赞美太阳赞美太阳——”
    自远处传来的疯狂赞颂越来越近，布莱德左眼中的深渊之下，一颗巨大的太阳，周围带着无数人格化的飞禽猛兽，正在缓缓沉入一条笔直的虚无长河当中。
    “赞美太阳赞美太阳赞美太阳——”
    疯狂的呓语声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着布莱德的脑袋，灵性和灵体出现撕裂的征兆，布莱德能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远离身体，但疼痛感却并没有因为灵体离开身躯而减缓分毫。
    他的灵体之上，原本附着的是序列1的笔仙，源质永暗之河的污染，这两者泾渭分明，也因为永暗之河污染自身特性的原因以及笔仙对于污染的掌控能力，直至今日这两者依旧相安无事。
    但是当印加太阳门的污染跟随者魔药进入到布莱德的体内，污染的平衡被打破，无论是永暗之河的污染，亦或者是笔仙的污染，两者都是不可能会让出自己的地盘给新来者的。
    布莱德捂着脑袋，以头抢地，漂浮在他周围的血丝无规则的扭曲了起来，无差别的攻击起了周围的所有东西。
    充斥于房间当中的灰白色雾气开始逐渐凝实，雾气之中传来了锁链拖拽的声音，等到所有雾气全部凝为一体之后，就能看见布莱德周围是怎样一副天魔乱舞的样子。
    布莱德的身上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这些光芒并不柔和, 反而带着一抹极为恐怖的疯狂。
    灰白色雾气再也压制不住房间内的异常, 头顶星空之上中也有几颗星星, 此刻微微闪烁着光芒。
    ——祂们被这里发生的异样所吸引。
    无数锁链和血丝将他团团围住，血丝穿过金色光芒，扎入布莱德的身体当中, 锁链同样如此，但不管是血丝还是锁链, 这两者都没有伤及布莱德分毫, 穿过了他身体的血丝与锁链似乎正在与布莱德体内的某样东西做着争斗。
    污染的战场在于布莱德的灵体之上。
    光之钥的污染过于扭曲和抽象, 永暗之河的污染本可以将光之钥的污染‘沉寂’，但那疯狂赞颂太阳的声音使得‘沉寂’的力量无形的被削弱了不少。
    ——这里的地下隐藏着真正的印加太阳门。
    序列7的魔药与太阳门产生了一部分的联系, 太阳门则利用这种联系，试图想要侵占布莱德的身体。
    ‘交替赞美’是‘命运’污染的衍生，如果布莱德完全被太阳门的污染所污染的话, 那么他极有可能在下一刻变成太阳门的傀儡。
    大环境所驱, 原本应该安然度过服用魔药时期的布莱德不得不直接面对未被削弱过得太阳门的污染。
    “这样下去。”布莱德倒抽冷气, 浑身痉挛的感觉反而是让他的思维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这样下午, 我可能会直接变成不断赞美太阳的疯子的。”
    “决不能再这么下去。”布莱德死咬着牙，强咽下胸腹当中上涌的血, 他颤抖着手，将羽毛笔从兜里颤颤巍巍的拿了出来，随后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自己的手心。
    做完这些之后, 布莱德感觉自己彻底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无尽的太阳光将他环绕，所见之处到处都是疯狂到极致的太阳光束, 这些光束炽热无比，布莱德能感觉到自己的灵体呈现出消散的迹象, 与此同时，他仿佛能听见一个声音, 在他的耳边不断响起。
    “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
    布莱德忍不住的大喊，他额头青筋暴跳，周围唯一能够保护他的就是一条条灰白色的古老锁链以及无数如同血一般猩红的血色丝线。
    这些东西黏着在他的灵体之上，向周围无尽的太阳光远处延伸，不知道通向何处。
    “你到底要我还给你什么？！”
    那个声音比起赞美太阳的声音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布莱德又一次忍不住的大喊。
    “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沉入在无尽的太阳光，布莱德脑内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小腹处鼓了起来，一张扭曲的人脸出现在他的肚皮上，人脸的嘴巴一张一合，‘还给我还给我’的声音正是出自人脸口中。
    与此同时，他的肩膀，后腰，大腿，甚至连脸颊上的皮肤也都开始出现扭曲人脸的象征。
    它们不停叫嚣着‘还给我还给我’的话，声音凄惨诡异，仿佛是是世界上最为恐怖的疯狂呓语。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布莱德忍不住的喂给了它们一嘴的血丝。
    人脸：……
    血丝：……
    不是，你礼帽吗？
    布莱德忍着头疼，自从他丢掉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之后，那种刻苦铭心般的痛苦反而是减少了，现在他面对的则是这些由印加太阳门的污染制造出来的他的未来。
    没错，这些都是他的未来。
    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布莱德第一眼就知道，这些脸都是他的。
    “无面人？序列六是无面人？”
    深处与太阳污染之中，布莱德的脑子还是转动得飞快。
    有血丝和这些锁链的保护，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向永暗之河和印加太阳门的污染，这两者之间一决高下的结果往往都是一方完全同化另一方，结果无非就是只剩下永暗之河的污染，或者是只剩下太阳门的污染这两种可能。
    但是布莱德需要的是这两种污染都要保留下来。
    所以他需要一丝助力。
    布莱德看向缠绕在自己手腕处的血丝, 那些血丝有一部分延伸出去的部分消失在布莱德的眼中, 消失的地方通向其他地方。
    这一份助力——
    布莱德抬起了手, 这一台，他手上长着的人脸就开始疯狂撕咬起了他的皮肤，好像是要将他的血肉吞入其中一样。
    布莱德能感觉到来自灵魂之上的颤栗感。
    印加太阳门的污染源自于光之钥，光之钥作为命运途径的源质，其对命运的掌控远比水银之蛇要强。
    长在他身上的人脸都是他的一部分，都是他的未来。
    不能伤害，也不能割裂，只能默默承受。
    这种从灵魂上传来的痛感，与钻心蚀骨之痛无异，但布莱德抬起手的速度却是不见丝毫放缓，他跟随者手腕上血丝的指引，碰到了血丝陡然消失的那一块地方。
    陡然之间，满是太阳光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淡金色的光。
    这一抹光虽然与太阳光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只要看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将两者区分开来。
    如果说太眼光是霸道的，是疯狂的，那么布莱德手中多出的光则是包容的，是温和的。
    如同和风细雨吹拂在脸庞之上，布莱德感觉自己所受到的钻心剜骨之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淡金色的光芒不断扩大，他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身上那无数张人脸，此刻都在缓慢消失！
    似乎受到了安抚，人脸表情逐渐从狰狞变得平静了下来，随后又重新变回了他灵体上的一部分，人脸也不再具有自己的思维一般。
    他们想要的是布莱德的身体，他们都想成为布莱德。
    但是怎么可能？
    布莱德不可能放任这些人脸这么做，如果说没有淡金色光芒出现替他压制这些人脸，布莱德也会用永暗之河的污染切下这些人脸，等到以后再做他法。
    “我的未来只能由我自己选择。”布莱德心中想到。
    而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命运！
    淡金色的光芒最终变成了一条条丝线。
    这些丝线与笔仙的那些透明丝线有些类似，布莱德能感觉到这些淡金色丝线上蕴含着的与他眼中同源的力量。
    皆来自于笔仙身后，那不可名状的存在。
    灰白色的锁链不断震颤，赞美太阳的歌声在淡金色丝线出现的那一刻忽然加大。
    布莱德发现，在淡金色丝线出现的那一刹那，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拖拽着他，将他指引向另一个地方。
    是那片未知的黑暗世界。
    去还是不去，这项都不需要想。
    淡金色丝线的出现压制了原本在这里处于主导地位的太阳污染，但这种压制不可能太久，布莱德看到仅仅只是这么一小会儿，他手上的那些但金色丝线已经少了一小半了。
    他咬了咬牙，拽动手上的一小节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有着一团被锁死的太阳光，被他强硬的塞进了自己的灵体当中。
    抛开太阳光束进入体内的恐怖烧灼感和那无数无法隔绝的恐怖呓语，布莱德催动手中的淡金色光线，淡金色光线便迅速伸展开来，环绕了布莱德几圈，将他团团围住。
    “走！”
    布莱德低吼了一声，淡金色丝线上的一个节点瞬间膨胀了起来，将他直接淹没。
    布莱德消失在了无数的太阳污染当中。
    灰白色锁链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与留在这里的血丝一起，忽的猛地炸了开来。
    灰白色浪潮与血色浪潮融为了一起，在金色的太阳光中掀起了一场恐怖的污染潮流。
    嘎嘎乱杀，都给爷死！
    人已经不在了，血丝和永暗之河也不需要忍耐和顾忌什么了！
    不是害怕光之钥里面的那个东西吗？行啊，咱们继续！
    疯狂赞美的声音顿时一停，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摁下了停止键一般销声匿迹。
    金色的太阳海当中，唯有血色与灰白色与这里格格不入，而这种格格不入的颜色，正在以一种夸张的速度扩张着自己的地盘！
    太阳门：……
    它想吐血！
    布莱德此时已经看不见血色和永暗之河污染为他报仇的场面了。
    体内那段被他强行绑出来的太阳污染很快就成为了他身上污染的一部分，这一次没有了太阳门的干涉，发展的倒是很顺利。
    痛感逐渐消失，布莱德感觉的道灵体猛地拔高，手上的淡金色丝线也在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他看着周围一片的黑暗，眨了眨眼睛。
    脚下踩着的是一片长着草绿色植被的土地，空气当中传来的新鲜泥土的芬芳与刚淋过雨般新鲜的空气，随着黑暗逐渐退去，头顶广袤无垠的星空愕然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紫色的天空与夜幕互相交织，与地平线平齐的远处有着无数的极光正在飞速流窜。
    这是一片被银白色汪洋所围拢的孤岛。
    孤岛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棵无比巨大的大树。
    四根仿佛直入云霄一般窜上天际，仿若没有尽头的巨大石柱矗立在小岛的四个方位，布莱德此时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其中一颗石柱不远的地方。
    黑暗尽数褪去，紫色夜空与极光的照耀下，天空那无数璀璨的星辰共同描绘出了一副及其壮观的画作。
    “这里是……”什么鬼啊？
    布莱德是惊得目瞪口呆的。
    灵体表面的灰白色污染，金色污染以及血色污染都在进入这里的时候没有了声息，他试着感受了一下脚踩着的地面，非常惊讶的发现不管是触感还是别的方面，这里都与真实的草地无异。
    就在布莱德颇感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忽然吹来了一股风，布莱德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等到他在看清楚视野当中的东西的时候布莱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出现在了那颗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古树的树根处。
    这这这……
    布莱德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根石柱，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