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锦绣

    “我回去的第二天，就已经堆了满满一车。”
    “剩下还有好多，都装不下了。”
    “村口的李二爷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最后只得又给他铺回去…”
    胡长安仔仔细细把这次回去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李秀成是越听越觉得好笑。
    八里乡山高路远，什么都缺，就不缺满山的青石。
    老百姓农闲的时候，就地取材，劈成方方正正，家家户户拿来铺砌院子。
    为了好看美观，选的都是其中质地最优良的。
    这次胡长安买回来的，也都是在尺寸范围内的长条。
    很多只需要稍稍加工打磨一下，就能直接使用。
    这无形之间，又给李秀成节省下来一笔费用和不少时间。
    而且乡亲们根本不觉得这东西值钱，就这满满一车，加上运费总共还不到50块。
    “干得不错！”
    李秀成夸了一句胡长安，
    接着三下五除二，大家把青石板都给卸了下来。
    刘永刚拿着卷尺，挨个挨个测量检查。
    选出了几块抬出来。
    按照他们现在做的台球桌尺寸，是不太可能一张青石板铺成。
    而李秀成知道，后世的台球桌使用青石板，也是由多块青石板横放拼成的桌面。
    切割、打磨，一气呵成。
    三个人都知道，第一张台球桌，今天就要生产出来了。
    连午饭都没顾着去吃。
    一直忙到下午3点，四块打磨光滑的青石板被一一放到了台球桌上。
    刘永刚目光里带着一百分的认真。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桌面平整度。
    在检查确定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后，才终于露出微笑：“成了！”
    ……
    这顿午饭，一直拖到晚上。
    李秀成带着刘永刚和胡长安，来到北门河滩，下了趟馆子。
    “来，为我们的第一张台球桌干一杯！”
    李秀成号召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秀成哥，现在咱们的厂是不是就算成了？”
    胡长安问道。
    “当然，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按部就班开始生产了。”
    李秀成目光从刘永刚面前扫过：“刘哥，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厂的生产主任兼大师傅！咱们一起，干出一番属于我们自己的事业！”
    听到这话，
    刘永刚的神情骤然一顿，眼底莫名的闪过一抹感动。
    他是厂里最有本事的钳工。
    却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钳工。
    那些厂领导，从来没有把他正眼瞧过。
    但现在，
    李秀成却告诉他，可以干自己的事业…
    刘永刚深吸了一口气：“秀成，你放心，我老刘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秀成哥，我师傅都当生产主任了，我…我呢？”
    胡长安一脸期待的问道。
    “你啊？”
    李秀成笑着说道：“你的官可就多了去了，咱们厂保卫科科长！运输科科长！材料科科长！都是你！”
    “科长好，科长好！！哈哈，我现在也是科长了！”
    胡长安兴奋得不行，连连端着酒杯敬了刘永刚又敬李秀成。
    酒过三巡，
    刘永刚敲了敲桌面：“秀成，你想过咱们这厂叫啥名没？”
    “对啊，得有个名儿啊。”
    胡长安也凑了过来。
    “刘哥，长安，你们看这个行不行。”
    李秀成拿着筷子在酒杯里沾了沾，接着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
    “锦绣？”
    胡长安认字不多，反倒是刘永刚第一个叫了出来。
    “对！”
    “现在是百废待兴，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我李秀成，必将带着各位，奔一个锦绣前程！”
    李秀成遥望北门河滩的车水马龙，目光中迸发着无比炙热的光彩。
    在他心里。
    锦绣在将来，远不仅仅是一个台球桌厂的名字。
    ……
    第二天。
    李秀成买了一条鞭炮，在仓库门口点着。
    啪啪啪啪的鞭炮声中，锦绣台球桌厂算是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悄然成立了。
    胡长安已经辞了机械厂的工作，搬到厂里。
    刘永刚就着工伤假的借口，除了睡觉，天天都扎在李秀成这边。
    马秀莲下班之后，也会过来帮忙到半夜。
    为了节省开支。
    刘永刚还让提议让女儿燕子来厂里做饭。
    李秀成欣然同意，
    这段时间他基本上都是下馆子，且不说钱不钱的事，以后总归是要扩大规模的，长远考虑有个自家食堂是必然的事情。
    而燕子是聋哑人，年纪又小，出去也不好找活干。
    于是第二天，大家就在厂里吃上了第一顿“食堂”！
    “还是燕子妹妹手艺好！”
    胡长安大口吃着，忍不住夸赞。
    李秀成点了点头：“那当然，我们燕子比那国营餐厅里的大厨也差不远。”
    刘永刚连忙摆手：“你们可别夸了，我养个女儿也就剩下点口福了。”
    刘佳燕是后天发烧导致的聋哑，现在带着李秀成当初搞来的旧助听器，勉强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见大家都在夸她，小脸立马就红了。
    害羞的躲到了一旁。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李秀成和胡长安负责粗活。
    刘永刚这个大师傅，负责细活。
    分工明确，
    人虽然不多，但大家干劲十足。
    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每天能生产出23张台球桌。
    小小的台球桌厂，也算真正意义上步入了正轨。
    晚上，
    李秀成让大伙收了个早工，自己也摸黑朝着家里走。
    其实仓库厂房这边挺大，有的是房间可以住。
    胡长安也提了几次，让他搬过去，一方面有个伴，一方面还能省点房租费。
    但李秀成婉言拒绝了。
    在他心里，那两间出租房，不仅仅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更是有着他和妻子、女儿无数回忆的家。
    晚上八点，天黑尽了。
    李秀成穿过窄巷子，没有路灯，但能看到别人家里透出来的光亮。
    倒映着三三两两的人影子，传出嬉笑或打闹声。
    老实说，李秀成心里很羡慕，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当初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就这么想着想着，到了家门口。
    拿出钥匙，刚准备开门。
    李秀成突然发现，墙角边上有个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凑近一看，居然是女儿朵朵。
    脸上脏兮兮的，还光着小脚丫，就那么靠着墙沉沉睡着。
    睡梦中还轻轻唤着：“朵朵想爸爸…”
    这一瞬间。
    两世为人的李秀成，鼻头一酸，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