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夜话

    唐斯年难得能抽出时间来，只是云城之行，到底显得有些虎头蛇尾，只跟她打了个照面，却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便不得不赶回榕城，来处理江行止的事儿。
    而等他终于抽出功夫，再去云城时，南希已经带着小艾，坐上了飞往澳洲的航班。
    原本唐斯年和摄制组那边通过电话，在拍片结束的庆功宴上去招她。可是南希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故意躲着他，庆功宴上放了所有人的鸽子，直接带着小艾开溜了。
    唐斯年扑了个空，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却又不得不在庆功宴上强颜欢笑的帮她应酬了一下。
    而等他再见到南希时，是一个月之后，南希从澳洲回来的第二天。
    南希给奶奶带了礼物，在家休息一晚上之后，就给送了过来。
    榕城连日来大雪，天气倒是没有那么冷。奶奶家的小院里，苍松翠柏，红梅盛开，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冬季的清冷和萧条，似乎也饶过了这座小院子。
    “呀，大嫂来了！”
    南希刚刚进门，子时的小脑袋就从客厅里弹出来，随即迎了出来：“给我们带礼物了？”
    南希将手中的几个袋子塞给她，笑着说：“见者有份！”
    子时：“哦，那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跟她哥哥当一对挂名夫妻，却还要像模像样的孝敬奶奶，并给小姑带礼物，确实为难这位大小姐了！
    演员就是演员，演什么像什么。
    此时的她看上去，还真的很像那些温柔平和的小媳妇呢。
    南希又不傻，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揶揄，淡淡一笑，半点也没犹豫，就直接回怼了过去：“一份小礼物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以后习惯就好了！”
    弦外音：你不喜欢我装，你也没办法，我以后还会继续装下去，装到我和你哥离婚为止！
    小屁孩闹别扭，说起话来喜欢夹枪带棒，南希并不会放在心上。
    子时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奶奶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呀，希希来了，快进来……”
    说话间，人已经将她的小手拉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笑着道：“你瞧瞧，去澳洲玩儿了一趟，脸色看起来都好多了呢。果然，女人不能没有工作，但也不能被工作缠住，经常出去放松一下也挺好。”
    两人正说着话，子时冷不丁在旁边插了句嘴：“等下我哥哥也过来吃饭！”
    南希：“……”
    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着子时，怎么会这么巧？
    为了避开唐斯年，她特意选在工作日来看望奶奶，怎他又要来？平时都不忙吗？
    奶奶在旁边也笑呵呵的说道：“他特意调休一天，过来跟大家一起吃个饭。最近他父母都在国外，子时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里，就在这儿陪着我一起住。你要是有空，也在奶奶这里呆上几天，大家热闹一下。”
    子时笑着嗯了声，很快岔开了话题。
    难得孙子孙媳妇，还有小孙女都在自己膝下承欢，所以厉老夫人心情大好，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坐在客厅里都能闻得见炖肉的香气。
    老夫人素来不喜欢拘束孩子们，所以孙女也好，孙媳妇也好，在她这里呆着都比较放松。
    子时盘着双腿坐在白色羊绒地毯上，饶有兴趣的拼着自己的乐高。南希抱着双腿，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搜肠刮肚的想着离开的借口。
    昨晚上答应奶奶在这里吃饭，但她不知道唐斯年也回来。
    一想到这个人，南希就会想到在云城时，那个一闪而过的男人，心里格外不舒服起来，觉着自己被放了鸽子。
    趁着奶奶去厨房的功夫，子时才冲她轻笑了声：“想没想好等下找什么借口离开呢？”
    南希淡淡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雪景。
    片刻之后，却听到子时语出惊人：“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奶奶什么都不知道吧？”
    南希愣了下，转脸看着她：“什么？”
    “什么事儿都瞒不了我奶奶！”
    子时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乐高，慢悠悠的说：“奶奶其实早已经看穿了一切，只不过还对你们抱有希望，所以刻意撮合你们罢了，要不然我哥等下怎么会来？”
    说完，她稍微停顿了下，又说：“你们喜欢演戏，那是你们的自由，我也愿意相信你们是出于好心。但是，真没有这个必要，奶奶虽然老了，但是她精着呢，你们的事儿怎么也瞒不过她老人家！”
    南希愣了愣，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唐斯年过来时，别墅正在准备开饭。
    奶奶和子时正在摆碗筷，南希跟着佣人去酒窖，奶奶让她选两瓶好酒来。她拎着两瓶92年的唐培里侬，刚刚从地下酒窖上来，就看到唐斯年进来。
    冬季里，唐斯年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开司米风衣外套，领口高高竖起来，脸色有些泛白。
    他看到她，先笑了下：“去拿酒了。”
    南希嗯了声，随即招呼了声：“过来吃饭吧”，一边说，一边朝着餐厅那边走去。
    唐斯年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伸手脱掉身上的外套，也朝着餐厅里走去。
    四个人一起吃饭，氛围还算是热闹。
    老夫人先是和孙子和孙媳妇聊了工作，之后又聊了子时。子时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工作方面暂时还没有着落。
    依着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她进家里的公司。在哥哥的手底下做事，有人照应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别人还没等说话，子时先摇了摇头：“我不去家里的公司！”
    “为什么？”
    唐斯年看了看她，一针见血的问：“你有什么新计划？”
    子时：“到时候再说吧，我反正不进家里的公司——嗯，朝九晚五的，没有意思！”
    南希也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问：“你有什么计划？我——能帮上忙吗？”
    子时微笑：“如果能的话，我一定会找上你的！”
    南希：“……”
    这人，大概率还是惦记着她的爱豆，想要朝着这方面来努力。
    子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件事儿也就算是掀了过去。
    南希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奶奶撂下碗筷之后，她也赶紧从餐桌上离开了。奶奶要回房间里午睡，她也趁机回到了上次和唐斯年一起住过的房间里。
    好久没来了，房间里依旧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会客区的鲜花都会定时更换，插上她和唐斯年最喜欢的鲜切花。
    今天是红玫瑰，鲜红的一束，开得如火如荼。
    南希坐在沙发上愣神的时候，唐斯年推门进来了：“希希，在澳洲玩儿得怎么样？一切还顺利么？”
    南希勾了勾唇，说：“我一切都好！”
    沉吟了会儿，又问：“你呢？”
    唐斯年点头：“也还好。”
    说完，有事一阵沉默。
    好长时间不见，两人仿佛连架也吵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生硬和客套。
    南希静静看着男人熟悉到骨子里的眉眼，觉察到他比上次见面时，仿佛瘦了些。唐斯年的颧骨略有些高，一旦瘦下来，就先上脸，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藏都藏不住。
    她别过脸去，又问：“维尼在你那里还好吗？”
    “挺好的”，唐斯年说：“你要是最近忙的话，我可以一直帮你照看着。”
    南希的心里乱乱的，回答得也很敷衍：“到时候再说吧，我最近的工作还没有定下来”，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我有点累了……”
    这时在下逐客令，唐斯年立即站起身来：“刚好我还要处理讥讽工作邮件，就先去书房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离开了卧室，顺便帮她带上了门。
    南希还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佣人敲门进来，给她送了一杯热牛奶，说是唐斯年让送过来的，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南希双手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温度顺着她的手心，一点点传送至四肢百骸。她默默的喝完，之后爬上了床。
    冬天昼短夜长，并不适合睡午觉。南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会儿，总算是有了点睡意。
    朦朦胧胧，半梦半醒时，恍惚有人进了屋子，坐在她的床边。她翻了个身，耳边仿佛能听见那人的呼吸声，伴随着熟悉到骨子里的香水味，是他最喜欢的冥府之路。
    她略微蹙眉，刻意装睡，无论如何也不肯睁眼。
    之后，恍惚中又睡了过去。
    深夜醒过来时，房间周围都是漆黑的，倒是床与会客区之间的屏风那侧亮着橘色的睡眠灯。
    南希下地，头脑还有些不清晰，连拖鞋也没找到。好在屋子里铺着地毯，找不到也就懒得找。她轻手轻脚的朝着屏风那头走去，看到唐斯年盖着一条毯子睡在沙发上。
    沙发是双人沙发，特别短小。唐斯年一米八几的身高躺上去，不得不把双腿都架在沙发的扶手上，也仍旧显得有些局促。
    南希凑上去，静静端详着这张脸。
    唐斯年的五官更像他父亲，英俊中总带着几分凌厉。只是睡熟的时候，却像是收起来自己的全部棱角，看上去格外乖巧，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
    尤其此时，他的头发都有些乱了，看上去更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南希那一瞬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机拿了过来，打开摄像头，对准他的那张脸，按下了拍摄键！
    之后，眼前强光一闪，还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喀嚓声。
    南希的神色微微一变，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自己的手机，一边悄无声息的逃到屏风后，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该死！偷拍也不知道关掉闪光灯，调成静音！
    她轻轻抚着胸口，过了会儿，重新探头出去，见男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反应，这才松一口气，悄声回到床上。
    偷拍的行为虽然有些危险，所幸效果还不错。
    唐斯年那张脸在闪光灯下和超高像素的镜头下，看上去格外的清晰。眼睛虽然闭着，但那英挺的鼻梁，微微抿起来的薄唇，却依旧很耐看。
    南希默默看了会儿，屏风后面却忽然有了动静。
    唐斯年准备下楼去找水喝，看到屏风另一侧传来的手机灯光，便探头过来，好心提醒一句：“关灯时不要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南希：“……啊，就睡了！”
    之后，将手机锁屏，塞进自己的枕头下，人也缩进了被子里。
    唐斯年站在屏风旁边，索性将卧室的灯给打开了，人也朝着床边走去。
    那是一张双人床，无论床的尺寸，还是床上的苏绣四件套，全部都是按照双人的尺寸定制的。南希躺在那里本就显得娇小，此时她全身都藏在被子里，就只露出一头卷发来。
    人在被子里屏住呼吸，可那双小耳朵可一刻也没闲着。
    她隐约听到男人走近来的声音，用力掀开了被子，看着赫然出现在床边的男人，顿时心中警铃大震：“你要干什么？”
    “我怕你闷死自己！”
    唐斯年说着，伸手指了指她的被子：“最多只能盖到脖子，你那种盖被子的方式，看上去更像是在——嗯，在……”
    见他犹犹豫豫不说，南希倒是有些沉不住气，追问起来：“像什么？”
    唐斯年：“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南希嗤笑：“怎么会？我随便盖盖！”
    “你小时候每次和我生气，都不喜欢看人！”
    唐斯年索性在她床边坐下来：“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同桌的时候……”
    南希打断了他：“大晚上的，你翻什么旧账？你也说是小时候了，我哪里记得？”
    唐斯年笑笑，伸手揉了揉自己那一头乱发，说：“我记得就行了！”
    南希沉默了会儿，才说：“我要睡觉了，你赶紧过去吧！”
    一边说，一边伸手掖了掖自己的被子，用这种方式赶他回他自己的领地！
    唐斯年微笑，说：“好好睡觉，别耍小花招！”
    南希：“……”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偷拍的事情，被这个狗男人给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