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人捉鬼

    学校的状况明显和医院不同，它没有一个像是怪物医生那样的关底大boss，让人一看就知道，解决掉它，就搞定这个地方了。
    学校里最大的问题，是那永无休止，永远也无法结束的捉迷藏，简单来说，就是鬼片里《贞子》和《咒怨》的区别，消散掉贞子的怨气，就能够解除“午夜凶铃”，而即使消灭掉了伽椰子，“咒怨”的诅咒还是会病毒一般地不断蔓延下去。
    这更接近于一种规则，一种模式，需要的是打破它运行的规律。
    “规则这种东西，其实结构越复杂越好被打破。”两人一边在学校里走着，林过云一边给季青临讲解着，“因为破坏这种事情，和创造不同，并不需要把每一处都从有到无、化作齑（注一）粉，只需要破坏掉其中一环，就能够让一个完整的系统无法运营下去。
    “所以要被破坏的东西的结构与系统，越是精致，越是复杂，就越好。就像是之前遇见过的狱炎凶骨，支撑它运行的规则有好几条，我们甚至可以让规则相互冲突。”
    “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的话，捉迷藏就应该是最简单的那种系统。”季青临理解了林过云的话，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被鬼抓住的人就会成为鬼，然后代替鬼去抓人。只有这么一条简单的规则，那不就是最难破坏的那种？”
    “是，也不是。”林过云笑着回答。“简单确实意味着很难找到它的弱点，但是同时，简单也意味着简陋，简陋就会有缺点，有漏洞。复杂的系统往往也是从简单的底层规则开始，为了填补这些漏洞，一点一点被搭建起来的。”
    说到这里，林过云突然收了口，脚步停了下来，双眼亮了一下，看向了不远处的操场。
    季青临也跟着望了过去，虽然在她眼中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操场，但她也清楚林过云在找些什么：“找到那个‘鬼’了？”
    “嗯。”林过云点了点头。
    就像是季青临说的，捉迷藏的规则简单到近乎简陋，鬼、人和抓，这三个要素几乎就是它的全部，所以要找到它的漏洞，破坏它的运行规则，也只能从这三个要素上入手。
    林过云有注意到，现在操场上，身上带着一个黑色手印，被丝线死死缠绕住的“鬼”，还是他先前抓住的那只。
    半透明的细线已经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血肉里，最深的地方甚至能够达到十多厘米。这样深的伤口放在人身上早就已经致命了，但是他们已经是依靠着南华镇异常而生存的特殊存在了。
    所以依旧拖着生理上早已达到极限的身躯在，操场上踉跄地奔跑、追逐着。
    当然，痛苦明显还是没有减少的，即使失去了舌头和声带，依旧能够从他狰狞的表情上看出，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有多么巨大。
    而被他追逐的其他孩子家长们，并没有一个人想要站出来，代替他承受这种痛苦。或者说从他们身上的伤痕来看，他们都亲身承受过这种苦痛。
    或许正是因为亲身感受过，所以才能够无视掉面前“鬼”的痛苦和无声呐喊，和亲身感受的痛苦比起来，对他人痛苦产生的共情，显得是那么浅薄而无力。
    而林过云有注意到，随着“鬼”被丝线切割出来的伤口不断增加，一种淡淡的，如同纸张燃烧时候产生的黑色气体正在从那里面冒出来，晕散在空气中。
    医院的幸存者们从怪物医生的伤口里面取出黑色晶体的时候，黑色晶体也在朝着空气里晕散这样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吗……
    “那我就先去了。”林过云对着季青临摆了摆手，就径直朝现任的“鬼”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痛苦过于强烈，“鬼”的理智已经变得模糊了，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走过来的林过云，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正在追逐的同类身上。
    一直到林过云已经走到离她不到10米的距离的时候，他才猛地转过了头来，径直朝林过云冲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起林过云刚刚把鬼的身份转让给他的时候要快上不少，承受痛苦的同时，还会有一定的强化作用在。看来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去保证的，“鬼”的诅咒会一直在不同的人之间转移，不至于一直停留在最弱的那个人身上。
    虽然有所强化，但是程度也相当有限，林过云想要闪开的话，还是很容易能够闪开的，要知道一开始这个“鬼”所袭击的对象就是在原地交流信息的林过云和季青临。
    之所以转换了目标，正是因为发现多次袭击也没有效果。
    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林过云并不打算闪开，他主动照过来的原因，就是为了重新再当上这场捉迷藏里的“鬼”。
    所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鬼”的手拍在了自己身上，随后散发着黑色气息的手印和不知来源于何处的透明丝线也同样转移到了他身上。
    “多谢啦。”林过云对着上一任“鬼”兄表示了一句感谢，就朝等在操场边上的季青临走了过去。
    而等他靠近季青临五米之内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呼月手机突然有了反应。在季青临完全没有触碰到它的情况下，它又一次自动播放起了呼月的歌声。
    “她梦见神明降临于傍晚
    她梦见携手落霞的灿烂
    她梦见亘古不变的牵绊……”
    还是那淡淡的清唱，但是听到歌声的林过云明显能够感觉到系在自己身上的丝线松弛了许多，甚至连那个散发着黑气的手印，都显得模糊缥缈了不少。
    “它在干什么？”季青临看不到林过云身上的丝线，但是能够感觉到呼月的手机又一次响起，肯定造成了某些影响。
    “它在抵消游戏里对‘鬼’的惩罚。”林过云笑着说。
    “你已经成为‘鬼’了？”
    “是的。”林过云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瞬间，他突然从两米之外的距离出现在了季青临的身前，右手撘在她的肩膀上，而同时季青临也抓住了他的左手臂。
    林过云身上原本就有些模糊的手印更是如同信号不好的电视屏幕一样，发出了“噼呲——”一声微微扭曲，然后转移了地方。
    它同时出现在了季青临的肩膀和林过云的左臂上。
    “现在，我们都是鬼了。”林过云笑了一笑。
    是的，林过云给出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既然鬼抓人，人抓鬼，再抓人这个循环会无线持续下去的话，那么就让鬼一次性抓住所有的人，又或者说，让所有人都变成鬼。
    那么，这个游戏就没有办法再持续下去了。
    真正的操作难点，在于如何能够让所有人都变成鬼。对此，林过云给出的答案是，在同一时间，把所有人都抓住。
    为此，首先他就要确定，到底有多少个人在进行这一场捉迷藏的游戏，所以他才需要找到那份家长的通讯录。
    现在，所有条件已经满足了。
    两人找到了操场旁边的一间器材室，里面堆积的，大半是一些陈旧的棉垫，长跳绳和拔河的麻绳之类的器材，在体育课或者运动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其中绝大部分已经损坏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林过云也不打算和这群学生家长们办什么亲子运动会，他只是要这个储物间发挥一个房子的作用罢了。
    只有一个前门，气窗都只有两米以上才有小小一个的房子，用来关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还处在净化之炎爆发后的虚弱期的季青临留下来看门，林过云负责去“抓人”回来。
    虽然依旧是捉迷藏，但这次，他并不打算真的抓住那些家长，而是打算像猎犬撵兔子一般，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赶到了储物间里。
    虽然说有一种说法说，追猎的途径是猎物，而不是猎人决定的，但是这也是建立在猎物和猎人的速度和其余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林过云的状态可比那群遍体鳞伤的学生家长们要强得多。
    再加上家长们对于被鬼抓到的恐惧，林过云很容易就能够在他们跑错方向的时候，进行修订。
    仅仅十来分钟，季青临就看到他往返了四五趟，那份家长通讯录上，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名字旁边都被画上了√，按照这个效率，只要再能有半个小时，他就能够把所有的家长全都集中到这个房间里，执行计划的第二步。
    “这边，这边，别跑偏了，朝着那跑。”林过云第六趟从教学楼那边朝操场这里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修正着自己追的方向，嘴里还对被自己追赶的人说着些什么。
    虽然按身份来看，这个画面分明是捉迷藏里，鬼抓人时候的场景。但是看着林过云一个人跑在操场上，对着空无一物的身前喊着话，然后那空地处还会传出凌乱的脚步声，季青临脑袋里忍不住的就像冒出“人抓鬼”三个字。
    “让一下，又来了几个。”林过云对季青临喊道。
    季青临现在的身份也是鬼，所以她站在门口，才能守得住里面的家长们。
    “这次几个？”季青临询问了一下。
    “仨。”林过云简单回复了一下，一边在通讯录上又随便钩下了三个名字，在呼月的歌声中恢复着体力，也等待着和勒紧的丝线重新放缓。
    虽然身为鬼的他一直在追人，但是只是赶进了体育用品储存间，毕竟没有抓到人，缠绕着他的细线，还是在不断地勒紧着，只有在呼月的歌声中才会慢慢重新松弛下来。
    不过这种松弛也是有极限的，至少一直沉浸在歌声里的季青临身上的丝线并没有消失掉，虽然能够减缓，但是在这所学校里，捉迷藏的规则依旧是最高位的。
    “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了。”加上这三个，被关起来的家长人数就正式达到了一半，季青临鼓励到林过云。
    “说的也是。”林过云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目光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一切事情都在朝着最顺利的方向发展，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医院里已经疯掉的老院长的声音。
    “逃不掉，这是罪孽，每个人都需要赎罪，用生命，用灵魂，用一切。”
    “但我总觉得事情简单过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空气突然猛地震颤，无数细小的黑色粒子在空气中共鸣、沸腾了起来，仿佛大钟一般的嗡鸣声，直接传入了两人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