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黄雀

    武良承认，自己是走了一步臭棋，但他并未后悔。
    以自身之事衡量出在世族中的地位，这一步至关重要。
    在他原先的谋划之中，若是世族中人派人探望，那武良便可认清，在九首魔蛇境界下，世族炼魂使能否看出异样。
    根据与刘都云的那场见面，武良推测，面对妖魔，大概率是不会被看穿。
    玄阶武者有内淬与妖粹之分，服用过妖粹的秘武者，气机不易遮挡，与沾染妖魔气息的情况类似。
    武良没有服用过任何妖粹，另类踏足玄阶，很大程度不会察觉。
    迄今为止，武良所扮演的秦公子，仍在青府游荡。
    一头不受控制的蟾妖，对世族而言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形式之上，也必须镇压或收服。
    前往黑坊之前，他早已绘制了一张草图。
    涂抹红叉的地点，正是他所选中，与世族炼魂使的厮杀之地，就是太乙观。
    谋划需要实力支撑，暴涨的实力又需要囚魂晶，这一步也是武良深思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武良之前曾对刘都云多次询问，关于蟾妖气息沾染之事，得出的结论，便是蟾妖体质特殊，击杀炼魂使。
    武良也有保证，在自身火毒躯的灼烧下，应该能够彻底消除身躯上的气味。
    世族不死，脉纹护体，战胜与击杀。
    计划之中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炼魂使究竟会不会携带囚魂晶？他的实力如何？
    武良从不是畏惧之人，当机遇大于风险，那便只得冒险。
    瞎，弱，老，是他的伪装，无人看出，也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实力。
    玄阴教到底想干什么，武良已不想去深究。
    世族与玄阴教必然会起冲突，若错过了时机，那后续在想其他谋划，那就很难了。
    秦公子虽已身死，但在世族的认知，只是一头不入虎境的小妖。
    武良在与司家炼魂使的交谈中，从未说出有关秦公子的任何消息。
    再加上武良说的请求诛杀太乙观慕容华一事，这是武良的‘主线’目的。
    但‘暗线’之中，司家炼魂使绝对要去询问秦公子的下落，因为秦公子至今只对武良一人对接。
    而且，司梦虞与秦公子有着一面之缘，主线和暗线并进，司家炼魂使也必须出面。
    最关键的是，派遣而来的炼魂使，实力不会太强，武良预估可能是四脉，也可能是五脉的妖魔。
    所以，不管来人是谁，他与慕容华都必须死！
    武良不信运气，讨厌超出自身掌控之外的概率。
    但他很无奈，有些时候，光是这两点便能决定结果的走向。
    “这里，只需要一个帮派就够了。”摒弃心中杂念后，武良心中冷笑，杀意涌动。
    石屋之中，孙仲等人的那番话，在他耳中，声音的波动，跟大声密谋没什么区别。
    玄阴教，玄虎，三帮联合。
    一位怀抱金砖的将死之人，这等情况很难不让人心动。
    更何况，黑震门所涉及的产业遍布青府各地，财源庞大。
    瓜分吞噬黑震门也是迟早的事。
    .
    .
    .
    黑坊之外。
    远处重叠的山脉尽头，有几栋连在一起的古楼建筑紧挨着，那里便是太乙道观。
    此刻，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借着夜色的掩护，武良潜去身形。
    约半个时辰后，武良来到了太乙观所处的山顶之上。
    他从一处小径上摸了上来，并没有走石梯大道，此刻，武良站在在一棵高大的树梢后面。
    这里视线开阔，心眼波动范围的边缘处，刚好可以看到道观自下而上的斜式阶梯。
    阶梯之上是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古楼，用四方间墙围着，中间的那处圆形入门略大，两侧的对称的较小。
    朱红的墙壁略显斑驳褪色，凝结的白色雪块点缀其上，风雪交织而来，吹动着墙壁上不肯脱落的墙皮，传来呼簌的声音。
    道观环境清幽僻静，整体却呈现出一股荒凉破败之意。
    太乙观观主慕容华，应该是一个实力未知的玄阶秘武者，武良也不敢太过靠近。
    武良自身与环境融为一体，心眼波动全开，感知着被大雪覆盖之下的枯败杂草，犹如风中残烛般的微弱生机。
    没过一会，身上便已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夜晚来临，已经完全黑透了，不可视物。
    “许是来早了？”武良心中默默说道。
    武良虽有耐心，一旦消失的时间太长，万一在在传出黑震门主失踪的流言，恐怕局势会更加动荡。
    黑震门对于武良来说，并不是一件随时可以舍弃的东西。
    “今夜不管怎样，也都必须回去了。”武良盘算上两地往返的时间，他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古楼内的草堂中，忽然生起了一缕微弱的火光。
    狂风夹杂吹过，顺着风息带出的那股煤油气味，传入鼻息之中。
    与之伴随的是，两道不同的交谈话语，但随即又沉寂下去。
    “除了慕容华之外，还有人？”武良心中暗道，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煤油的气味并未消散，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由于没有参照物，他也只能预估着时间。
    这时，只听草堂之内一道饱含愤怒的声音传来：
    “那又如何，老夫既与你划清界限，便断然不会过问你教中事，那武庚辰，老夫势在必得，你若是挡了我，便连你一起杀了！”
    “滚，给我滚！”
    声音停顿，过了好一会。
    只听一道咔咔之声，紧接着气流翻涌的扑通扑通响声传至武良耳中。
    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咔嚓的声音，正是上紧机关机簧所致。
    “机关，又是墨门中人？”
    思绪闪过，而后，一头朱红色的机关鸟，从古楼院中飞出，掠过武良头顶。
    武良屏住呼吸，收敛自身气机，波动之力细细感知着这头朱鸟。
    这只机关鸟与当初在魏家渡时，所见的那只类似，只不过这头形式略显小巧精致。
    机关鸟上，有两股玄阶妖武者的气息，一强一弱。
    强的那人正是在黑坊之中的那名阴柔男子，弱的那道则是一鹤发童颜的灰衫老者。
    “萧长老，此行如何？”半空中，鸟躯之上，苏龙盘腿而坐，微闭许久的双眼睁开，这样问道。
    萧无求脸色带着些许阴沉，嘴中回道：“那老匹夫高傲的很，不愿放弃那人肉身，就由他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苏龙叹气一声，随即又被风雪之声掩盖。
    玄阴教来到青府找寻玄虎，人生地不熟，必须依仗本地势力，而黑震门又是势力最大的一个。
    玄阴教对玄虎势在必得，黑震门魁首老弱，寿元将尽又摔断了腿。
    武庚辰又被慕容华看上，也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阴教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帮派，而不是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势力。
    原本，玄阴教内高层的打算是，救活武庚辰，以此赢得武倾城的感激。
    然后在行合作，找寻玄虎。
    却不想那慕容华是原墨门长老，教内高层商讨了一番后。。
    决定派遣萧无求前来与之交涉，让他放弃武庚辰的肉身。
    萧无求与慕容华相交多年，慕容华不肯让步，劝说无果。
    萧无求又是教内有数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意见，玄阴教一众高层也不能放置不理。
    如此，也只能放弃黑震门了。
    苏龙心思细腻，前往太乙观之时，便猜测到了此行的结果，早早做好了准备。
    联合众多帮派，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苏龙来的及时。
    碰见了这些魁首暗中密谋，没想到这些人对武瞎子是这般深恶痛绝，恨不能食肉寝皮。
    虽说玄阴教不惧青府内的任何一家世族，但武瞎子身为世族供奉。
    他的死，绝不能落在玄阴教的头上。
    “可惜了。”苏龙心中暗道一声。
    那联合商会的大体架构，他也很感兴趣，曾不止一次的与护法探讨过。
    “走吧。”
    “嗯。”
    风吹而过，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朱鸟展翅扇动，转瞬间便已消失在风雪之中，无影无踪。
    “慕容华是玄阴教的人？即便不是高层，那也是客卿长老一类的人。”
    “或许，慕容华潜伏在青府之内，为的就是那头玄虎，出于某种原因导致他与教内不和，不愿出手。”
    “玄阴教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碎片化的情报对武良有用，但却无法拼成一块完整的拼图。
    这些只是他的猜测，几个重要的脉络点还不清晰。
    “好了，这回应该就剩你和我了。”武良脸色沉着，不在深想，丹田内的九首魔蛇感知到这股战意，开始嘶嘶翻涌。
    他心中是这么说，不过还是等到了深夜，煤油灯熄灭后。
    但就在此刻，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天空之上，风雪逆势中，一声尖唳的叫声传过。
    “终于，来了！”
    武良咧嘴一喜，还未欲动，强止住身形，屏息凝神着。
    半空中，一头身躯庞大的白鹤出现在视线里，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其阴秽的妖邪气息。
    “虎境妖魔！”武良心中沉道，武良想仔细观摩一下，秘武者与虎境妖魔究竟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展开。
    白鹤气息，没有丝毫的掩饰，径直落在古楼上，白鹤双爪抓着红墙。
    鸟喙一开一合，只听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传出：
    “你就是慕容华？”
    这股妖息强大，此番动静慕容华不可能没有察觉，感知气息后，他走了出来，沉声问道：
    “司家族人，我与你们素无怨仇，阁下这是何意？”
    慕容华身居青府多年，自然是知道几大世族。
    对方来者不善，慕容华心中有些后悔，为何刚才赶走了萧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