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地球记忆

    又一次英雄般的待遇后，我们开始了短暂的休假。
    模拟船上由大副高放带领，航行进入了漫长的匀速阶段，全智能模拟驾驶，船上根本没什么事儿，我也不担心，用李泽浩的话讲，这不是还没飞出地球呢嘛。
    我带安娜回了老家，悄悄地回去，只通知了父母二人，他们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去收拾老家的房子去了。
    本以为在老家能消停点儿，没想到左邻右舍得到消息的速度不亚到侦缉队，航天员到家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我和安娜去河里捉鱼的计划只得一再延后。
    能带个异国女子来到这么一个小村庄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更令我觉得倍儿有面子的事儿是安娜的到来解决了我一大困扰。
    我是不能饮酒的，但是她在酒桌上的豪爽直接让村子里最能喝的几位村民铩羽而归。
    “嘉熙哪里是带回个媳妇儿，简直是带了张护身符哩。”
    七大姑八大姨都这么说，而我也惊恐于安娜堪称恐怖的酒量。
    “少喝点，少喝点……”我也只能在一旁无力地劝，直到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彻底结束。
    安娜至少在酒桌上战斗了十七八个小时，虽然不是连战，但是那爽迈的作风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她彻底干掉了所有前来挑衅的酒鬼，也彻底干掉了我坚守了30年的处男生涯……
    “慢点……你慢点……”
    我长得还算高大，但是到了另一个战场却开始招架不住这头来自北方的猛虎，借着酒劲，安娜把一腔的热情全发泄到我身上，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没办法拒绝。
    回到基地后必须报备了。
    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我居然还能想到自己又多了一份报告，看来我这个舰长还是合格的……
    8月的下旬，中国的北方已经开始渐渐凉爽，尤其是下过雨后。
    今年的雨水来得早，半夜悄悄地下过后，清晨出门，河坝上散发着露水和青草混合的芳香味儿，我和安娜带上鱼杆和网兜，找了一处芦苇密集的地方，我找到一处被芦苇圈起来的水窝子，然后把网兜的一头扎到岸上，另一头扔进水里，安好饵，然后下钩架上鱼杆。
    在模拟飞船上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和安娜讲家乡这条河，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这条河了，就真的那么珍惜对这条河的记忆，特意回老家也是为了见这条河，现在我如愿以偿的又在家乡的河上钓鱼了。
    安娜只是单纯的过来陪我，沿着堤坝转了几个小圈后，又无聊的回到我身边。
    这里本就没什么风景，只因我的记忆才感觉格外美丽，安娜大概是想寻找我描述的那种美，很遗憾让她失望而归了，她的家乡并不缺少大自然，比我们这里原汁原味得多，只是那里的大自然没有人文的气息。
    而当她终于安静下来坐在我身边看我钓鱼的时候，开口的第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我噎死。
    “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被你眼中深深的忧郁所吸引，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的身上有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我曾发誓要把那藏在心底的故事挖出来，结果我发现你居然是个处男！”
    “……”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对话更伤一个男人自尊的事了，从11岁开始憧憬宇航员梦的时候，我曾以为太空是我唯一的恋人，直到我接触了它或他或她吧！
    人的感情有时太过主观，我曾相信只要有我在，妙就会不一样，如今从三代系统的表现上来看，她已经完全适应新的角色了，自觉的同人类拉开距离，她一定是充分理解了各安其分这个词，绝不做任何不属于她的事，命令由人来下达，她也不打算随便干涉过的后果，这就是人类逼迫她做出的选择。
    有的时候我就感觉妙妙就像一个强制压抑心底痛苦的少女，强迫自己在接受并不喜欢的事。
    就在我静静地思考时，安娜再一次呆住了，她说又看到了她口中那种深深的忧郁。
    “我不相信……”安娜喃喃自语。
    我看着她，眼中的迷离却不是装的。
    “我不相信你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还是我不知道的。”
    我苦笑，这种事情该怎么开口呢？
    就在这个时候，鱼上钩了，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家乡的鱼，连上钩都这么及时。
    “抓住它！抓住它！”安娜仿佛瞬间忘记了刚才的疑惑，对着那条正在与我做拉锯的亚洲鲤鱼大叫。
    这条鱼真的很大，我不断地放线、收线、再放线、再收线……
    往复了几十次才终于让它没了挣扎的力气，然而就在安娜用网兜住它的时候，它猛地挣扎了一下，一股散发着河底泥土气味的污泥“叭”地一下沾在了我的脸上，逗得安娜哈哈大笑。
    这条识趣的鱼让我们中断了刚才的谈话，也不再纠结我的眼神究竟是迷离还是忧郁。
    我的家是平原，似乎除了钓鱼，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休闲了，我又不想去人口稠密的大城市，那样的话大概率会被围观，尤其是安娜抱着月球玫瑰返回地面的那个片段，已经成了少男少女们的新梦想。
    人总是这样，一个梦想破碎后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重铸梦想，月球玫瑰让人们再一次相信爱情，或者说人类本来就愿意制造一个让自己相信的故事。
    相比月球的生活环境，我当然更喜欢地球，这里没有诡异的地平线，没有一片漆黑的天空，甚至连城市里略显浑浊的空气也能够让我感受到自由呼吸的快感，没到过太空的人很难懂得这种环境的可贵。
    地球才是上帝或神赐给人最好的礼物，可惜这个礼物的拥有者却想离开它。
    我不相信那颗红矮星照耀的星球有多好，但是我已定下决心要去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远航计划就会越来越近，我越来越珍惜和地球大自然接触的机会，我想多留点关于这个星球的记忆，免得到了太空会逐渐被单一的风景消磨。
    妙的事必须沉在心底，对谁都不能讲，包括安娜。
    尽管安娜敏锐的直觉让她一直没放松对这件事的戒心，但是无论她向熟识的人打听，还是关注公众新闻，都从来没有关于我恋爱的记录，直到回到模拟飞船上，有一次目睹了我直接对妙妙下达命令时的神态，她一定是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