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担忧着临光大陆的未来,可尧庚年却毫不担心。
这片蛮荒的大陆自从被天道统治后,几乎就没有什么关于文化方面的进步,甚至连像样的国家都在千年的长河中消亡殆尽,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的门派来分门别类。
在临光大陆里,这一千年中,几乎每个与天道结契的人,都在天道的滋养下浑浑噩噩地生活,他们踏入了修仙道,好似超脱世俗,可又深陷俗世。
在这样的一种诡异的夹缝中,人们的欲望变得既缥缈,又有些世俗。
而在这样的原始大陆里所孕育出来的‘强者’,也只不过是一个个力量强大的个体罢了,他们存在的意义正如同天道所赋予的那般:他们存在,即全部意义。
等他们消亡后,虽然理论上会被人记住,但实际上呢?
无人会记得这些强大的野兽,他们留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说在天道的‘滋养’下,他们只是活过。
而就在这个时候,顾念和尧庚年的人听见了森林深处传来了宛如邪魔般沙哑的低吟,它吟诵着一些诡异的语句,虽说声音低沉,但却字字清晰。
——它来自于坟墓,它的躯体中满是蛀虫和秽物。
——它的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它的皮肤没有一点温度,它的胸膛没有一次心跳,它不知痛苦为何物。
——它的心火像夜空一样空洞黑暗,它的元魂像残月一样不全,它嘲笑凡人的长生梦,鄙视凡人的野望,因为这些,统统都只是它悠久一生的陪衬品。
——因为永恒所以长久,它将行走于大地,吸允着生命醇香的鲜血,吞噬着被诅咒的累累白骨……
“……这说的是什么啊?”
尧庚年越听越觉得诡异,毕竟这些东西听起来像是志怪小说里的鬼魅魍魉,可若是将这些特征与‘灾厄’相连的话,这些话……说的不就是尧庚年自己么?
尧庚年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未了之前的话,他好像就是从这片山脉中出来,找到了尧庚年并奉自己为主的,难不成这些话……嗯,就是什么信奉灾厄的邪教徒的那个,额,台词?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尧庚年虽然在收纳信徒,并以此为基础累积信仰之力来助自己成神,同时再利用这些信徒的信仰之力换成对应的功德来帮助言灵儿重新成为仙人,可这种半路出来的信徒不一样。
这就像自己精挑细选采买回来的东西和菜市场大妈随手塞给你的剩菜一样,前者是值得品尝的,后者是品尝过后会很快嗝屁的。
所以尧庚年虽然有感觉这些词是专门形容自己的,但他还是潜意识拒绝相信和理解这些东西,故他扭头看向了顾念与江铎,扯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怎么都看我?这些词听起来很不妙啊,你们是想去一探究竟,还是跟我一样决定暂避锋芒?”
“暂避锋芒?”
顾念脑子里的问号都快溢出来了,只要不是聋子、智力稍微正常一些的人都会觉得这些言辞是用来形容灾厄的吧?
而且他们身边好像就有一个灾厄之神吧?
他好像就叫做尧庚年吧?
好像就是这个顶着一个笑脸,问自己要不要暂避锋芒的家伙吧?
想到这里,顾念看尧庚年的眼神就更怪了,索性尧庚年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有数,在意识到顾念的神情不对的时候,尧庚年就悄然移开了目光,并‘嗯’了一声。
顾念终于忍不住了,脱口就问道:“你到底在嗯什么啊??”
对啊,嗯什么呢?
尧庚年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不想和这群虽然没见过面、但根本就不想与他们见面的、奇怪的信徒碰面罢了。
所以尧庚年强行无视了顾念的疑惑,直接调转方向,带着言灵儿、白听雨和东方九霄就向着声音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那边不是城主儿子的悼念现场,更不是那个禅魔裂谷的方向啊,尧庚年。”江铎见状,悄悄地说道。
“哦,那,是哪个方向呢?”尧庚年礼貌性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江铎。
江铎也很直接,他默不作声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尧庚年顺着方向看过去,立刻也沉默了。
那个方向,不就是那个奇怪的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吗?!
尧庚年心中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他可不想突然成为什么奇怪的邪教头子,别说成为邪教头子了,只要在脑子里脑补一下自己被一群衣着怪异、长相独特的人围着叩拜,尧庚年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要掉一地了。
呕,这感觉太诡异了,他可不想那种被一群神经病信奉的家伙。
准确的来说,像未了那种怪胎已经是底线了,不能比那个再怪了。
可禅魔裂谷不去的话,里面的那个龙轩王朝的血剑不就拿不到了吗?如果自己拿不到的话,那岂不是又便宜了柳沉舟那家伙?
不行,耀这个姑娘言灵儿吃醋就算了,不要就不要了,自己从柳沉舟手里抢了一个古神就算抵消了。
可这个龙轩血剑听起来就贼牛逼的样子,这东西听起来可是要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啊。
这么牛逼的东西,就因为自己怕被一群怪人信奉而不要了?就白送给柳沉舟了?
不行,不能这么干,柳沉舟虽然有雾山莲,但毕竟也只是凡间的法器,自己手里的灵戒九环勉强能在法器上压制柳沉舟一下,若是等柳沉舟过来把这个龙轩血剑拿到手,那他岂不是完全体了?
又有古神又拿神器,再结合他这一身的修为和诡计,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岂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不行,绝对不行。
尧庚年给自己疯狂洗脑,随后在顾念和江铎奇怪的目光中又扬起了一个笑容,只见他昂首阔步地又走了回来,指着前方声音传来的地方说道:“走!我们去禅魔裂谷!!”
顾念看尧庚年的目光更奇怪了:“怎么,现在又要去了是吧?”
“真正的勇者就该这样,不能因为前方传来了可怖的声音就绕路前行,这种畏难情绪不可取。”
尧庚年说得磊落,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人见了,八成会觉得尧庚年真是一个阳光且积极的勇士。
但很显然,江铎和顾念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所以他们看尧庚年的眼神更怪了。
“又怎么了?带路啊。”尧庚年强行忽略了他们两个奇怪的目光,爽朗道。“不要惧怕那些奇怪的声音,车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不要停下探索的脚步!”
江铎:……
顾念:……
顾念本来还想再吐槽些什么,可当她刚想开口,就感觉一阵恶寒。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恶意的源头,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双充斥着冷意的眼眸。
那是属于白听雨的眸子。
白听雨本就不可一世,若不是尧庚年的确与众不同,她甚至都不可能与顾念这些渺小的人一同前行。
她喜欢的是尧庚年,只喜欢尧庚年。
但尧庚年喜欢搞怪,喜欢到处闯荡,还喜欢做一些在白听雨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事情,但这不要紧,白听雨把这一切都归咎给言灵儿。
等尧庚年做完这一切,把言灵儿这个东西送走,剩下的时间里……自己就能和尧庚年共处了。
他们的生命不会终结,这意味着白听雨就拥有了无尽的时间和尧庚年一同创造属于自己的生命与世界。
到时候,他们将成为造物主,他们,才是最终的‘仙明’。
至于像顾念和江铎这种愚蠢的凡人,只需要乖乖地跟着尧庚年就好了。
白听雨想到这里,看着顾念的眼神就更冰冷了一些,这眼神就像一柄寒刀,让顾念如坠冰窟。
“顾念?”尧庚年奇怪地看着顾念,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白听雨,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白听雨听见尧庚年的问话,立刻就收起了对顾念的恶意,而顾念也因此重获自由。
重获自由的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有些心虚与凌乱地整了整自己的鬓角的散发,低声嘟哝道:“没……没怎么。”
“真的吗?”尧庚年有些担忧,毕竟能被白听雨那么盯着的人,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但顾念不敢承尧庚年的好意,她现在脑子里还都是白听雨那杀意满满的目光,她低着头,就匆忙地赶到了尧庚年的身前带路。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禅魔裂谷那边……”
“……好。”
尧庚年虽然不明白顾念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看得出她的恐慌,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不了解顾念,但了解白听雨。
这个女修仙者,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要不是自己心中有言灵儿这么个寄托,当年和白听雨见面的时候,就差点成为她的走狗了。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走狗。
所以尧庚年看着现在的顾念,心中甚至有了一些共情感,他拍了拍一旁的江铎,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个,多陪陪顾念吧,她现在一定慌得很,快去。”
江铎不理解,但江铎大受震撼,可毕竟这是尧庚年的吩咐,虽然江铎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快走几步来到了顾念的身旁,默默地陪着她在前面带路。
好像禅魔裂谷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这一路上那个诡异的声音偶尔仍从森林的深处传来,而且根据每次的声音来看,他们已经距离声源处很近了。
顾念这一路上几乎就没在说过话,反倒像个工具人一样勤勤恳恳地带路。
尧庚年看着顾念的背影,忍不住抱怨了一声:“白听雨,你看看给这姑娘吓得……”
“你要去禅魔裂谷,她想得太多不想带路,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么就要怪我了?”白听雨不满地反驳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理解,你刚刚明明不想去了的,怎么又要去了?”
“额……”
尧庚年挠了挠头,移开了目光,含糊道:“这个,秘密,不可说,不方便说。”
白听雨瞥了一眼尧庚年,只觉得他又在故作神秘了,不过她不在乎这个,就没再多问了。
见白听雨放自己一马,尧庚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远方,想起了柳沉舟。
‘这个时候,死鱼脸应该会去把耀给领回来吧?’尧庚年想着。‘也不知道顺不顺利,虽说不怎么想让柳沉舟拿到那个小姑娘,但好像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尧庚年想到这里,总觉得有一些怪异的地方。
——为什么在自己与白听雨闭关修炼的十年里,柳沉舟没去漠下神宫将耀领回家呢?
尧庚年惦记起了柳沉舟,而千里之外的柳沉舟也很配合地打了一声喷嚏。
“阿嚏。”
“门主大人?是着凉了吗?”
“……不是,无须担心。”
“是。”
柳沉舟和柳北朝前往漠下神宫这件事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只不过柳沉舟一直觉得‘耀’这个东西有些虚无缥缈,与苏临心火中的古神相比,显然苏临心火里确实存在的古神更稳定一些。
柳沉舟是真的很想要临光这个古神做自己的仙使,毕竟他的的确确缺一个仙使,这样在各种意义上,他的修仙之旅都不会很舒服。
虽说如此,但柳沉舟也的确凭借着天赋异禀登上了修仙者之最的宝座,并被人尊称为半仙道长就是了。
柳沉舟想到这里,脾气又有些上来了,从最开始的凤凰到这个古神,这个怨种尧庚年是一个都不给自己剩,但凡他见到的就要照单全收,甚至还要把自己踹出去偷偷吃?
一想到自己被尧庚年踹出了他的大世界,柳沉舟就难免窝火,可他又看见了余光里跟随着自己的柳北朝,不知怎的,烦躁的心就平复了下来。
柳北朝似乎有一种安神的力量,柳沉舟也说不好这个,但只要在他的身边,无论怎样躁动的心都会平静下来,堪称神奇了。
——虽说柳沉舟在沈无争死之前是讨厌柳北朝……不,沈宸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能安抚灵魂。
想到这里,柳沉舟就忽然说道:“柳北朝,漠下神宫也算是一个上古危险之地,到时候我若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什么不测?”
没等柳沉舟说完,柳北朝就打断了柳沉舟的话,这在平时是很难想象的事情,自然也超出了柳沉舟的计划之外。
柳沉舟有些惊讶地将目光投给了柳北朝,正巧就看见他正可怜兮兮又带着些紧张地看着自己,抿着嘴,看起来甚至让人心生怜悯。
柳北朝见柳沉舟看了过来,不知怎的就更紧张了,他呐呐了两声,又问道:“漠下神宫而已……您不是早就有计划去回收哪里的‘耀’了么?怎么还会有意外?会有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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