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萧余生带着十人在清君峰上力战天道而落败,因此开启了天道一统临光大陆的时代。
在天道刚刚降下必须与其结契、才能被人记住的规则时,临光大陆上的大部分人是默不作声地接受的。
毕竟在这个规则降下之前,只有有天赋与资源的人才能修仙,而那些平平无奇的人,还是默默无闻地过着他的日子,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机会。
天道给了这群人一个机会,他们自然愿意接受,甚至还心怀感激。
而那些对修仙没兴趣、只想过上与之前一样生活的大多数人也接受这个规矩,因为他们只需要与天道结契,甚至还能拿到好处,即‘灵力’这个东西来方便生活。
但是那些在天道降下之前便有了修为的修仙者是不同意的,毕竟与天道结契意味着他们要从头修炼,而且一生只能修炼一种灵力。
这种交易,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
但又能如何呢?萧余生与他的十人众都败了,还有谁能与天道为敌?
所以这些人,要么像云老三一样接受了契约,要么便在与天道的对峙中被天道杀戮,最终,天下太平了。
这些人其实是没有绝迹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只是在损失惨重后决定转进黑暗中,休养生息,伺机再战。
‘向往自由的意志’,这群人会用这种形容词来美化自己,但实际上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维护自己最基础的权利——独一无二。
也许在最初,这群人里的确是有向往自由的有志之士的,可随着这些反抗者阵亡的人数渐渐增加,活到最后的人,大多只剩下了自私与自利。
自私者活得长久,无畏者不堪久存。
活下来的人,他们隐忍,他们偷生,他们用心底的黑暗来窥探着这个畸形的世界,伺机而动,佯装伟大,摆出了一副招贤纳士的架子,拿着先烈的人命,看起来人畜无害,看起来是人间善人。
实际上额?这些人只是想用伟大的志向来骗取更多的牺牲者,目的仅仅是用这些人的命为他们开辟可行的道路。
柳沉舟本来是没机会接触到这类群体的,但奈何他们竟然与安雅所在的绝天盟有着密切的联系。
所以当安雅与柳沉舟关系越来越亲密的时候,安雅带着柳沉舟来到了这里。
可以说,柳沉舟通过安雅才了解到这个群体的存在的。
他们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团体,为了绝对的保密,他们甚至没有交流的代号,他们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据点’,被他们称为‘自由的孤岛’。
自由的孤岛?可笑。
说实在的,在柳沉舟亲眼见到这群千年古董当真还活着之前,他一直以为这群人不过是野史传说罢了。
有关于这些人的存在,或许只是那些想要讨巧的吟游诗人编写出的,惹人好奇的东西而已。
不过既然他已经亲眼见到过这群人,那么柳沉舟自然会改变自己对他们的态度。
当年,他把自己伪装成‘自由’的一员,随着安雅一起进入了这群人中,潜伏过一阵子。
柳沉舟的观察能力很好,在短短的接触中,他就明白这些在暗处生活的人都是一副什么嘴脸。
纵然,这群人里的确是有些人向往真正的自由,但这种怀揣理想的人注定是少数,他们会被抛弃,会死得一文不值。
比起这种只有梦想的热血废物,还是另一类人更值得这群人关注,这就是觉醒者。
‘觉醒者’这个概念,也是柳沉舟从这些人嘴里听到的词。
觉醒者,顾名思义,在与天道结契后,于后天获得了其他灵力的修仙者,这群人称其为觉醒者。
觉醒者的意义要超过了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好处,虽然觉醒者看起来不过是多了一种灵力可以修炼,但论起来的话,这可就是打破规则的一种方式了。
千年来,这群人一直在寻找觉醒者,似乎只要找到了觉醒者,他们就能战胜天道似的。
柳沉舟当时不以为意,因为他从没见过这种人,更不相信这种荒唐的、甚至说是弱智的理念,要不是柳沉舟今天亲眼看着辰尘成为了觉醒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把这件事当真,更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码子事。
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柳沉舟看见了。
而悲伤的是,辰尘这个可能是千年来第一个的觉醒者,即将死去。
“柳沉舟。”
“嗯?”
霍南亭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柳沉舟的思路,他对着柳沉舟说道:“不论尧庚年能不能创造觉醒者,但辰尘成为觉醒者已是既定的事实,我们要救他。”
柳沉舟瞥了一眼霍南亭,没说话。
霍南亭眉头一皱,回视回去,嘴唇蠕动了一下,看起来你就要说话了——
沈危见状,抓紧替柳沉舟回了一嘴,道:“霍大先生莫急,辰护法能成为我清君门的护法,是有一定实力的,您也无需如此担心。”
“哦?”霍南亭见柳沉舟不理他,本想生气,可沈危跟得的确太及时了,让他不得不压下怒火,转头看向了沈危。“你有何依据?”
“霍大先生,您难道还没意识到,辰尘还没召出他的仙使吗?”
“嗯?”
霍南亭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辰尘当真还未用过他的仙使,据传言,辰尘的仙使可是一条不俗之物,可……
“那辰护法有仙使,这尧庚年就没有吗?”霍南亭眉头紧皱,反驳道。“先前看那尧庚年多次用了厉害物什,从圆环到龙枪到那个拳套,你如何保证尧庚年的仙使就一定会不如辰尘的?”
“这……”
沈危的确不清楚尧庚年有没有仙使,若是在十年前,他可以很自信地告诉霍南亭,尧庚年没有仙使。
可十年后的今天?
想到这里,沈危就将求助的目光抛给了柳沉舟,而柳沉舟也收到了这个信号,他将茶杯放下,坦然道:“打不过。”
话音落地,别说是霍南亭了,连沈危也愣了一下。
“什么打不过?”霍南亭眨眨眼睛,补问了一句。“是尧庚年打不过辰尘,还是辰尘打不过尧庚年?”
“单纯凭本事说话,尧庚年打不过辰尘这件事,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
柳沉舟说完,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扫过了沈危与霍南亭,顺势还多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临,这才缓缓说道。
“但尧庚年花样繁多,修仙者对决,法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尧庚年虽然自身本事不如辰尘,但奈何法器众多,砸也能砸死辰尘。”
“……那,辰尘若是用上仙使……”
霍南亭见柳沉舟说得这么直白,还以为他有什么反转,便隐约期待了起来。
可柳沉舟仍是柳沉舟,在对待尧庚年上,他怎么可能有反转?
所以柳沉舟轻描淡写地说道:“辰尘的冥火诡蛇的确厉害,若是拿到临光大陆上的话,也是数一数二的仙使了,它的冥火或许能与尧庚年的法器战个来回。”
“那你的意思是……”霍南亭一听,难免就期待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冥火诡蛇再怎么都不过是一条蛇罢了,和尧庚年的比起来,没什么可比性。”
“尧庚年也有仙使?”
“不算是仙使。”
“那是什么?”
“凤凰罢了。”
“……凤凰?那个……凤凰楚家的……凤凰??”
“对。”
“凤凰怎么可能做他人的仙使?!”
“所以我说不算是仙使,你见那白炎,难道不眼熟么?”柳沉舟说到这里,谴责的目光就落在了霍南亭身上,缓缓道:“修仙修了这么多年,那白炎中的凤凰之力,你是真没察觉,还是故作糊涂?”
“……”
别说,霍南亭是真的没察觉到那白炎中有凤凰之力,他略显尴尬地说道:“那白炎不是他的法器吗……”
“霍大先生当真是粗心得很啊。”柳沉舟缓缓说道。“白炎龙枪,白炎拳套,世上哪有这等材质的法器,还是一套的,霍大先生,该说你心大,还是糊涂呢?”
“……”
霍南亭闭嘴了,但过了一会,还是不认输地问道:“尧庚年既然有凤凰,怎么一开始不拿出来……”
“因为他那只小凤凰不在他身边。”
“不在他身边?”霍南亭一愣。“仙使哪有不跟随主人的道理?”
“所以我说过了,他那个凤凰,不算仙使。”
“……那算什么?”
“宠物?”
柳沉舟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厌恶,他抱怨了一嘴:“霍南亭,你要是再在仙使上跟我说道,未免有些不礼貌吧。”
“不礼貌?哪里不礼貌……”
霍南亭说到这里,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看着柳沉舟,脱口而出:“柳沉舟,你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仙使吧?!”
好家伙,这一声简直是中气十足,甚至把远处正在给安雅疗伤的齐雅媗都给喊醒了。
安雅受的是内伤,尧庚年的那一掌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荡伤了安雅的元魂,饶是枫山的齐雅媗也对此感到棘手,只能一点一点地修复滋养着,先稳住安雅的元魂再说。
可行医救人需要的是安静,尧庚年和辰尘之间的打斗不算安静,这齐雅媗也就忍了,可没想到,霍南亭更是喧嚣,直接将她叫得睁开了眼睛。
她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霍南亭:“霍大先生,您在这叫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安生治病……苏临?苏临怎么晕了?”
齐雅媗不知道苏临的事,多亏了霍南亭把她叫醒,她这才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苏临。
苏临在齐雅媗心中的地位自然是高于安雅的,齐雅媗看着脸色惨白、不省人事的苏临,当时就草草将安雅的元魂用灵力裹住,起身走了过来。
“……齐小姐,安雅这是,治好了?”沈危见状有些愣,不可置信地问道。“刚才见你治的费劲,怎么这一会就可以松手离开了?”
“啊,也差不多了,都一样都一样,能活就好,至于别的后遗症……日后再说吧。”
齐雅媗挥挥手,在沈危的注视下来到了苏临身前,她托起苏临的手腕开始把脉,一边埋怨道:“霍大先生,你怎么把她照顾成这样的啊……好冷……她这是被冻到了?”
齐雅媗说到这里就睁开了双眼,将目光投给了远处的辰尘,看了他一会,这才将责备的目光移向了柳沉舟。
柳沉舟一挑眉头:“嗯?”
齐雅媗也没客气:“柳门主,在场的人里,能把我们家苏临冻成这样的也就只有你家的护法辰尘了,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柳沉舟一听这是算账的,自然是不可能接这口锅,他又点了点尧庚年,没有说话。
齐雅媗顺着柳沉舟的手指望过去,就看见正在被辰尘单方面狂揍的尧庚年,又扭过了头:
“就那个被辰尘打的一头包的人?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会信?他也许压迫感很强,但能以冰灵力去冻结他人元魂的人,全临光大陆应该就只有辰尘了吧?”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少说话就少犯错,齐雅媗。”
柳沉舟说完这句话就不在开口了,他端起了早就冷掉的茶,抿了一口。
——实际上,齐雅媗说的没错,在临光大陆上,能把人的元魂以纯粹的冰灵力冻结的人,只有辰尘。
——苏临之所以变成这样,有一半是尧庚年的功劳,而另一半则是辰尘的。
——的的确确就是辰尘后来的补刀,才让本就寒冷的苏临雪上加霜的。
但这种事嘛……
柳沉舟是一定不会承认的,但齐雅媗也不相信柳沉舟的话,她只觉得柳沉舟这人生性冷漠之极,以前没同他一起经历过这种事,如今一看,这叫柳沉舟的畜生当真是没有心的。
齐雅媗还想再骂骂柳沉舟,可苏临的状态的确不乐观,她只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就抱着苏临去一旁的僻静地疗伤了。
“柳沉舟,这笔账,等日后我会找你算的!”
“好,好。”
柳沉舟敷衍地点着头,不管齐雅媗放什么狠话,他今天都照单全收。
毕竟这是一个活不到明天的女人,那么在她死前纵容一下她的小脾气,也算是做善事了吧?
柳沉舟想到这里,又抿了一口凉茶,他忽然觉得这碗茶有些难以下咽。
这时,被辰尘一拳击退的尧庚年飞过了他面前。
柳沉舟看着飞出去的尧庚年,又抿了一口茶。
他突然觉得这碗茶水也没那么难喝了。
“瞧,霍南亭。”柳沉舟说。“若是我们能将尧庚年的法器封锁,他就是一个出入修仙道的稚童。”
“那,你有什么高见?”霍南亭狐疑地问道。
“我听说霍大先生有一件法器,能抽空一个地方的所有灵力,对吗?”
霍南亭瞬间眯起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沉舟,问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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