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塔,是临光大陆上的一项……可以说是陋习也不为过。
天塔,字面义是,是一座直通天际的高塔。
这座高塔最初由萧余生做建,而当时他的目的,则是以这座高塔为核心,去建立一个绝对的永恒国度。
“萧余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妄图将世界上所有志向相同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然后建立起一座……绝对安宁的城邦。”云老三说到这里,也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也是当时我们的希望,只是……”
“只是?”
“只是他不知为何,天塔还没有建成,萧余生就带着十个人去挑战那个‘天道’了。”云老三点燃一根草烟,缓缓说道。“而那场战争以萧余生的完败告终,至此,他的国度与理想都不复存在了。”
“那……这个天塔,为何要开呢?”
“这就涉及到天道的所作所为了。”
云老三吐出了一口烟圈,有些怅然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天道也看中了萧余生所见的这座高塔,但它的目的必然不是建立一个安宁的城邦,而是制造一场,嗯,试炼。”
“试炼?”
云老三点点头,说起了从前——
在萧余生落败后,天道降下了新的规则,众生为了求得存在的痕迹而盲目的修仙,全民的大修仙时代以此降临。
而最先从众人中脱颖而出的修仙者便是清君门的创始人,沈空冥,他留下的《空冥决》即神秘而又强大,一时间众人趋之若鹜,数不清的家伙想要拜沈空冥为师,以此来修习他的那本《空冥决》。
但到了最后,获得这本绝世仙法的人,仍然是沈空冥的儿子,沈无争。
“沈无争?空冥决?”尧庚年听云老三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可沈无争输给了仇铭岳,这空冥决……似乎也不怎么样啊。”
云老三听后,瞥了一眼尧庚年,不屑地摇了摇头。
“傻孩子,沈无争其人能当上清君门门主千年而不动摇,是有他自己的坚持的。”
“比如?”
“比如,沈无争虽拥有修习空冥决的权利,但他仍选择凭借自己的天赋与努力,修习到至高的境界,凭实力接任清君门的门主。”
“……何必呢?”
“沈无争啊,他是恨天道的,可他出身如此,为了天下的安宁,他仍要护这天道。”云老三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当时……不,就算是如今,我们都会想一想,若是沈无争修习了空冥决,那他该有多逆天啊。”
尧庚年只是听着,心中也忍不住为沈无争惋惜了起来。
他正想着,云老三的声音又从他头顶传了过来:“乖徒弟,我问你,仇铭岳与沈无争一战,你可有见得?”
“见得。”
“那你应该能看明白,就算仇铭岳是千年前的余孽之一,但他对沈无争的态度,应该也是很尊敬的。”
尧庚年一想,好像的确如此。
“这就是沈无争,偏激,但绝对值得人敬重。”云老三幽幽叹息一声。“可惜啊,收错了徒弟,竟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
尧庚年并不关心这个,毕竟沈无争已经死了,他的死也的确是有迹可循的,并非惨淡,只能说是自作孽的同时摊上了一个柳沉舟。
仅此而已。
尧庚年想到这里,看似漫不经心地又追问了一嘴:“那沈无争已死,柳沉舟继位,这本《空冥决》,是不是也该轮到柳沉舟练了?”
云老三听后,身子一僵,好像是听见了什么鬼故事。
他足足缓了半响,僵硬的肩头才重新软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草烟,没有回答尧庚年的话,只是用沉默肯定了他的猜测。
——没错,更恐怖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
柳沉舟,要修习空冥决了,这可是柳沉舟修习空冥决,二者的结合绝对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若柳沉舟是沈无争那样的正人君子还好说一些,可清君门但凡上了些岁数的长辈都知道,柳沉舟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他像一头狼,更像一头常年饥饿的狼。
他吃人,可不挑黄道吉日。
不过事已至此,尧庚年与云老三再去揣测柳沉舟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再聊聊所谓的开天塔。
云老三看了一眼尧庚年,继续说道——
“这本传说中非常厉害的仙法,相传就是沈空冥在高塔中所得的。”
是的,《空冥决》是天道给予首个登顶之人奖励,沈空冥凭借一腔孤胆闯进了萧余生的高塔,在其中经历了许多的磨难,终于登到了高塔的顶端。
那个时候,高塔仍是萧余生所建立的高度,天道就在上面等着第一个攀登上来的人,并将《空冥决》交给他。
随后,高塔就变了。
天道加高了这座高塔,也彻底改变了高塔的外貌,若是萧余生建立的高塔看起来像是一座可以生活的楼宇,那么在天道干预后,这座高塔就是囚人的牢狱。
所以这座高塔放在现在来看,有一个更出名的别称:弑神之塔。
塔分十层,每一层都是一个单独的大世界,每一个大世界都有一把钥匙,只有找到了钥匙,才能进入下一层。
只有这样一路冲上去,才能攀登到塔的最高峰——
“大世界?”尧庚年奇道。“大世界不是需要有活人才行么?”
“没错,的确如此。”云老三点点头。
“……”
“……”
尧庚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老三,云老三也看着尧庚年,缓缓点了点头。
看尧庚年还算顺利地接受了这个信息,云老三满意地继续说道:“建成之后,因为冲塔人数众多,而死亡率又高得离谱,久而久之,我们就称他为弑神之塔,”
“你们自称为神?”尧庚年狐疑。
“的确有许多实力高强的人一去不回。”云老三坦然。
“那你们自称神,不会被天道暗中穿小鞋吗?”尧庚年困惑。
“反正都是死,死前装一下又怎么了?”云老三自顾自解释。
“……你说得对。”尧庚年勉强理解了。“然后呢?你们冲了千年,有没有第二个人登上过塔顶的?”
“没,”云老三轻巧地说道。“因为后来死的人太多了,甚至直接出现了临光大陆上修仙者的实力断层,所以后来在沈空冥的带领下,将这座塔封住了。”
——这死的真多啊。尧庚年暗道。
“而后,开天塔的事就成了一些人心中的执念,”云老三说。“有些人一直想要通过再次登顶的机会拿到第二本‘空冥决’,开创第二个‘清君门’,好让自己的威名远播。”
“趋炎附势之徒罢了。”尧庚年撇撇嘴,不屑道。
“没错,所以在沈空冥与沈无争的绝对管控下,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开过天塔了,直到柳沉舟提议。”
“他……提议?”
“没人知道为什么柳沉舟突然提起重开天塔,但在那之后,柳沉舟就一直致力于开天塔的事。”云老三说。“只不过当时有沈无争压着,柳沉舟说到底也只是个大弟子罢了,他没有决定权。”
尧庚年听后,皱了皱眉头,问道:
“其实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柳沉舟想要开天塔,他本身也已经是清君门的弟子与门主了,为什么不让他再度登顶,获得第二本绝世法决,来稳固清君门的地位呢?”
话音落地,云老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尧庚年。
“当年我们其实已经冲破了所有的楼层,与塔顶只差一线之隔。”
“哦?”
“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这几个便是弑神之塔所有的钥匙,我们找到了,也通过了,然后,我们来到了那个面前……”
“那个?”
“暗影之都。”
云老三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一个寒颤。
“在暗影之都内,我们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彻底抑制,可如果只是这样,并不可怕。”
“那……”
“在暗影之都内,每隔七日便会有一波兽潮来袭。”云老三顿了顿。“这些野兽长相狰狞,有些更是惊悚害人,它们的目的绝非是吞噬暗影之都里的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世界。”
“身后的世界?”
“在我们一路爬塔时,已经被打开的大世界是不会闭合的,如果这些相貌诡异、能力强悍的野兽冲破了我们的防御,就会一路从高塔内冲出来,入侵临光大陆。”
“诡异的野兽?”
“嗯,他们的相貌很难形容,根本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硬要说的话,我感觉是一群来自地狱的魔鬼,要冲破束缚重现人间。”
——不知为何,尧庚年听云老三这么形容的时候,他想起了萧余生大世界里那个绿色的山脉中所出现的野兽。
——不会是同一个品种吧?
尧庚年心中困惑,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就事论事地问道:“那又如何?这些野兽总归是会死的,你们这些修仙的人,还会惧怕野兽么?”
云老三若有所思地看着尧庚年,问:“在暗影之都内,我们的修为被全数遏制,你难道觉得这些怪兽的实力就不被遏制了?”
“……啊?”
“我们当时也想过,将这些野兽引诱到上一层的大世界中绞杀……”云老三说到这里,显然说到了伤心处,他停顿了好久才说道:“我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然后……?”
“然后,我们合理将世界封锁,将高塔封锁,并将这个秘密带入了坟墓。”云老三的神情有些落寞。“我与清君门另外三位长老,就是那场战争的幸存者,我们去了数十名的好手,只有我们四个凭借强运活了下来。”
听起来,的确不太妙啊。
尧庚年想到这里,喃喃自语道:“那柳沉舟为什么这么执着开天塔呢?”
“不知道,他……是一个很难捉摸的人。”云老三摇头叹息,看着远方对尧庚年说道:“小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干啊,柳沉舟若是走上了不归路,可全靠你了。”
“什?”
尧庚年一愣,话题怎么又到了他身上?
难不成自己与柳沉舟是宿命的对手这件事,这老头也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等尧庚年想明白,云老三就自顾自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了,他给尧庚年指了指天边夜幕上划过的一颗红色的流星:
“瞧。”云老三说。“那就是长老会的信号,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听柳沉舟和他那开天塔的荒唐提议了。”
“能拦住么?”
“他可是清君门门主,柳沉舟。”云老三低头对着尧庚年笑了一声。“我们不过是长老罢了,用什么理由拦呢?难道要我指正柳沉舟弑师的事么?那我还想不想活了?”
“……”
尧庚年闭上了嘴,隐约觉得这个世界的未来堪忧。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抓紧时间下山去给小狐狸行善积德累业绩了?
这时,言灵儿终于摆脱了邵游,从小木屋里跑向了湖畔:“尧哥儿!你们聊到哪啦?加我一个嘛!”
“你们之间的感情真好啊。”云老三看着跑过来的言灵儿,似乎话里有话。“我也希望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如此爱着我呢。”
尧庚年顿时嗅到了一股酸味,问:“你这么说要表达什么啊?”
“羡慕?嫉妒?恨?”云老三摇着头离开了。“年轻人啊,爱情的路道阻且长,老夫我去做好事咯,你们两个天亮前记得回家啊!”
云老三就这样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了,他要好好的休息一夜,明天还有一个要老命的长老会要开呢。
而尧庚年呢?
他则有一个软绵绵的膝盖躺。
“尧哥儿。”言灵儿与云老三擦身而过,跳到了尧庚年的身旁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要躺一躺吗?很暖和的!”
言灵儿这只小狐狸,虽然没有狐妖的那种魅惑之术,但因为其本身的天生丽质,所以当她摆出一副邀请的模样时,还是很诱人的。
尧庚年与言灵儿也不是刚认识的了,他们二人已经一起经历过许多的事,所以当言灵儿笑得甜美地邀请尧庚年枕膝时,尧庚年没有拒绝。
他自然而然地将身子斜了过去,将头枕在了言灵儿软乎乎又温热的大腿上,还顺便蹭了蹭。
“你好香啊,小狐狸。”尧庚年嗅着言灵儿的体香,看着湖畔上的湖水波光粼粼,低声说道。
“当然咯,我可是狐仙,我不香谁香?”言灵儿骄傲地说完,就低头看向了尧庚年。
“尧哥儿。”
“嗯?”
“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果然,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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