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这个世界不浪漫

    我不信任你们，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们不信任我，这才是问题所在。
    回巨峡号的路上，怜风的脑海里总是不由得想起王极的这两句话，他年轻的脸庞，平静的表情。
    她知道，他们的确有些想当然了。
    因为他的年轻，因为他的野心的“幼稚”，因为他最近仿佛解放天性的作为，他们倒是忘了，一个从九岁被迫开始主动独立的少年成长到如今模样，需要怎样的心灵。
    他或许是孤独的，或许是多疑的，或许是可怜的，但他绝对是成熟的。
    比雄兵连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成熟，即便他是年龄最小的那个。
    他一定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力和欲望，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击溃他的内心。
    他能清楚的知道他自己的怀疑和表现出的怀疑程度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反馈，在反馈中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而且，他成长的比怜风预料的还要快。
    他好像真的明白很多他本不该那么快懂的知识，也极为正视他们这些人的意义。
    他明白他自己的超级基因和其他人的来源不一样，也明白这暗中可能隐藏的基因权限风险——一份来路不明的超级基因，难说有没有可能会被那来源处的大神留有后门，拥有随时操控超级战士基因系统本身的权限。
    难说王极的存在会不会暴露雄兵连的重要信息，难说他会不会被人操控而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
    王极的表现，看起来他是真的明白了这些。
    而这也让怜风不由得想起超神学院传来的信息里，他每天都要借阅大量书籍的事情。虽然听说他看起来像是一目十行，但是此时此刻他所流露出来的气度，让怜风不得不多想——他可能不是在走马观花。
    如果他不是真的懂了很多，也不至于和她的对话暗藏机锋而对应流畅。
    涉及一些专业知识，不懂就是不懂。
    超神学院的图书馆里或许不会摆放什么高级知识和技术，但是各种入门级知识和绝大多数常识的确应有尽有。
    他也知道自己等人在担心他的问题，想要给他做检测，也明白这里面的确可能存在风险。
    虽然他们自觉心中没有鬼，但是鬼才能完全信任他人。
    就像那个本土的大神，历经千年，不知多少事情，才算对他们有了些信任。
    但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就连杜卡奥将军也会主动和那位保持距离。
    他们又该要求一个孩子什么呢？若是他懵懂无知，还有些可能排除这个风险。
    确实，说到底，王极就算怀疑他们，在他们问心无愧的时候他也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风险。
    而他们怀疑他，却给他带来了关乎底线安危的风险……还有不懂还好，懂就有可能立刻疏离的信任关系。
    而他却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
    至于那潜藏的风险……其实也算不上多大。
    “我这里正在给你安排一份晋升二代的基因药剂，如果你学习的足够，应该知道第一代第二代超级战士的概念。你的身体强度不高，这是我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她又不由得想起临分别时她的最后一番话，也不由得想起他的那番话：
    “这就不必了，现在不必了……以后也不必。”
    ……
    王极并没有去强取一份超级血清，虽然那也算是一种超级基因，但是到了最后，他并没有取用。
    不适配。
    按照他最后扫描到的信息，那些血清备份不仅品质极低，更是与神河超级基因体系并不适配。
    如果用了，以后也有的麻烦需要处理。
    综合考虑，他也就没有去取用。
    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夜已过半
    夜风徐徐，校园里，树叶沙沙作响。
    闷热里带来一丝清凉，联排寝室的第一间，灯光未息。
    电脑桌前，王极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双眼时而泛过一丝金光，脑海里滚滚而过一串串的代码和图像。
    桌面上好几台电脑，一台映着图像，一台跳动着条条代码。
    数据的世界，有时险象环生，棋逢对手，有时却世界之大，都可去得。
    如果一方硬件和技术都能完全碾压一方，甚至跨越时代，连屏蔽也屏蔽不了，察觉也察觉不到，那么弱势的一方家里就完全是对方的后花园，可以随意采撷。
    数据世界的胜败，没有道德可言。
    当然，要是让人顺着网线爬过来把你给揍了，咎由自取。
    王极是有道德的，只是那是在原来的时代，那让他没做过什么坏事。
    而眼下的，他无法再用原来的道德约束自己，因为这颗星球上的所有资源都已经标注了姓名，而他只有他卡里的七万多块。
    他曾在想要搞风搞雨时做心里建设，他曾经下意识思考那是否是不道德的；后来他思考想要去入侵a国，视对方各个部门如无物，并且取用资源，那是否是道德的。
    后来他发现，他应该是被自己的道德教育傻了。
    这个世界上，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然后强者再去制定规则，重新定义道德。
    这是个秩序即将破碎的时代，他依旧会遵守内心的底线，但是这些，不在他现在的底线之中。
    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抱着他的七万块钱玩儿蛋了。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王极搜刮着一切自己可能得到的信息和技术，还有他所能悄无声息调配的资源，嘴上念叨着。
    心里却止不住的叹息。
    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他越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浪漫。
    时间可以击碎一切天赋，一切仿佛早就规划好了，它比地球时代的秩序更让人无能为力。
    文明，神，科技，几万年岁月，超级基因。
    他仿佛预见了斑驳破碎的未来，波云诡谲的变幻，和惨烈残酷的战争，在他的国度，带给他的同胞悲痛与祸殃。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浪漫，没有接触超级基因可能性的凡人，就没有一丝一毫挣命的机会，命运早已决定。
    至少原来的世界里，人们还能考考公务员，向上攀登。
    而今，落后的文明只能挨打，就因为他们的文明年轻；凡人只能看着超级战士干羡慕，也只能干羡慕。
    “还好额有系统，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王极啧了一声，继续夜猫子的快乐生活。
    不然的话，任你天才绝伦，任你努力到吐血，都抵不上命运的一点眷顾，看不到一丝希望。
    甚至再往上，超级基因潜力不强的，也已经注定了命运。
    “还好额的系统好像够强，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
    其实……
    他知道，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他不想窃窃自喜，那会使他觉得自己浅薄。
    他只知道无论今天怎样，明天可能发生的一切，来自今天的自作，自受。
    他自己，他所爱之人，他所庇护之人。
    世界变了，他得用尽一切可能，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