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在等一个人（求月票）

    早上，魏凛在医院门口吃了早餐，然后打包一笼酱香包子，两碗皮蛋瘦肉粥，回走到医院。
    老爷子已经苏醒了，躺在床上，一手握着孙女蒋梦婕，一手握着儿子蒋剑，目光望着门口，见门被推开，有一丝期待，又有一丝失望，又露出惨淡的微笑，看着魏凛提着早餐走来。
    “老爷子，等你好了，我们又一起喝酒。”
    老爷子无力的点了点头，他想要说话，可惜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只是无力的轻叹一声，目光又望着门口，像是在等着谁……
    然后，老爷子剧烈咳嗽起来，医生赶忙冲进来，让家属出去，进行又一轮的抢救。
    蒋梦婕倒在魏凛身上泪如雨下，见她这般伤心，魏凛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魏凛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安慰了几句。
    片刻后，医生推着病床去了icu，蒋剑拦住一名医生问情况。
    医生只说了一句“情况很不好”便匆匆离开，进入icu。
    蒋剑颓废的坐上沙发上，扬起巴掌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下。
    虽然老爷子不知昨晚儿子蒋剑偶遇前儿媳，差点在大街上打前儿媳，要是知道了老爷子估计直接气死。
    蒋剑这一巴掌，或许是打自己没好好招呼父亲。
    又或许蒋剑现在才意识到，那个整天嚷着自己身体倍棒，再杀几个鬼子都没问题的老人，是真的老了。
    “放心吧，老爷子没事的。”
    魏凛的安慰，到现在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油尽灯枯’四个字的含义，再多安慰的话显得徒劳，但总要说些什么冲淡悲伤的气氛。
    “呃…蒋叔叔你要不把言言带来吧，老爷子最近和言言很亲，要是icu能有探视的时间，带言言进去，或许能有所好转。”
    至于杨芝芝，魏凛没提，她要是来了，老爷子也要被气死。
    总之，老爷子这突然犯病，跟蒋剑做的孽有很大的关系。
    “嗯。”蒋剑点点头，掏出手机发了一点信息，然后走出病房，站着icu门口想着什么……
    病房里，魏凛打开早餐，蒋梦婕没胃口，魏凛哄了好一阵，方才勉强的吃了一点。
    两人的手机给宁慧茹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关机。
    阿忠的也关机。
    花姐从昨晚之后彻底与世隔绝，或许是宁慧茹真的想安静，所以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魏凛让李嘉华去宁慧茹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统统没人。
    魏凛又给大伯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
    ……
    太阳升起，又落下。
    一家四口，魏凛、蒋梦婕、蒋剑、言言就这样守到晚上。
    言言很听话，知道爷爷生病了，就待在爸爸身边，或许是来之前杨芝芝提议叮嘱过儿子要听话。
    其实，魏凛不讨厌杨芝芝，只讨厌蒋剑。
    若是不爱，请别伤害。
    你可以不爱宁慧茹，好聚好散，即使不能作为朋友，但请做个陌生人，保持绅士形象，别那么绝情的伤害一个为了你家兢兢业业二十年的女人。
    ……
    晚上，医生从icu走出来，对蒋家人说了一下蒋老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可以进去一个家属探视。
    “梦婕你带言言去吧。”
    蒋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生怕自己进去，老爷子的心跳频率拉直。
    蒋梦婕拉着弟弟的小手走进icu。
    言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姐姐伤心的表情，不敢说话，看向前方病床上，戴着氧气罩，昏昏沉沉老爷子。
    “爷爷～”
    天真无邪的言言挣脱姐姐的手，冲了上去，站在病床边，小手抓住护栏，心疼的看着病床上那位老人。
    也就一夜功夫他苍老了太多，从精气神上看都老了。
    蒋梦婕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爷爷～”
    言言奶声奶气的又喊了一声。
    老爷子迷迷糊糊的睁开无力的眼睛，扭头看着孙女和孙子。
    老爷子露出一抹苦涩微笑，抬起手想摸梦婕，可惜没力气了，梦婕一把握住，眼泪滴在了苍老的手背上，“爷爷～”
    “爷爷，你生病了吗？”言言天真的问。
    老爷子看了一眼言言，然后看向蒋梦婕，用着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话来。
    “我想回……家！”
    落叶要归根，老爷子能感受到自己油尽灯枯了，他不想死在医院，这也是他这两年很惧怕来医院，一直在花姐面前装着自己身体很好的原因，他怕和那些老友一样，进来了就回不去了。
    蒋梦婕哄着说：“爷爷，医生说你还要住几天，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魏凛还等着喝你的酱香型白酒。”
    探视的时间很短，老爷子一直拉着蒋梦婕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他只有一个心愿——回家！
    人老了，都不想死在医院。
    绝望的目光目送孙女和孙子走出了病房。
    ……
    “你爷爷情况怎么样？”
    走出病房，蒋剑赶忙问道。
    蒋梦婕回头看了一眼icu，泪眼婆娑的说，“爷爷说他想要回家。”
    蒋剑：“不行，必须接受治疗。”
    魏凛没说话，只是安慰怀中的蒋梦婕，毕竟自己是个外人，不适合说话。
    半夜，icu的病房突然被推开，几个医生匆匆跑了进去抢救，蒋家人腿都吓软了。
    一个小时后，icu的大门被推开，医生再次出来，取下口罩，“病人发高烧情况紧急，现在已经控制下来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一整天的时间，全家人的血压就跟过山车似的。
    当晚所有人在vip病房休息，没收到老爷子病情恶化的消息，大家也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医生推开门，看了一眼沙发上抱在一起睡觉的魏凛和蒋梦婕。
    轻轻拍了拍魏凛。
    “魏公子，蒋老要你进去。”
    “我？”魏凛揉了揉眼睛。
    魏凛很懵，没叫他儿子蒋剑，偏偏叫我这个未来的孙女婿。
    蒋剑你该反省反省了。
    魏凛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蒋梦婕的肩膀。
    再多的话都苍白无力，换上防护服走进icu。
    还是那位老人躺在那里，不过此时老爷子是醒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口，已经失去了峥嵘岁月的雄风。
    魏凛努力的挂起笑容走了过去。
    “老爷子你叫我，该不会是想在icu喝酒吧，这里不能喝，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家喝个痛快。”
    老爷子抬起颤抖的手，魏凛赶紧握住。
    “老爷子你要说什么？”
    “回、回……家。”
    努力的憋出这两个字。
    老爷子知道蒋梦婕和蒋剑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找魏凛帮忙。
    老爷子的性格很倔的，死要落叶归根，不要这样苟延残喘的熬死。
    “回家？”
    “嗯。”
    “老爷子你在医院待着，把病治好，我们再回去。”
    “回家！”老爷子的眼角突然湿润了，像是必须回去，不止是落叶归根那么简单，还有其他的事。
    魏凛犹豫了一下，问道：“老爷子你是不是想回去等你儿媳妇。”
    老爷子眼角的泪水瞬间滚落下来，他一直没开口，从那天宁慧茹光着脚跑出那个家门，到现在，老爷子没脸见她。
    二十多年的相处，老爷子早已把花姐当亲生女儿对待，只是有些事终究是将这层关系给破坏了。
    魏凛清楚…倘若现在花姐知道老爷子现在这个情况，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来到医院，有她在，老爷子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只是，事实往往不如人愿。
    那天晚上，全聚德门口，你儿子蒋剑彻底诛心了你‘女儿’，现在去疗伤了……
    这便是世上的无奈。
    短暂的探视，魏凛走出了icu病房。
    “魏凛，我爸情况怎么样？”
    “他要回家。”
    “不行！回去一定会死的！”
    魏凛不发表意见，只是走到另走廊那头又给宁慧茹打电话，还是关机。
    魏凛都苦笑了，这特么是就是天意？
    当天下午六点，医生直接下病危通知书，蒋剑彻底傻了，蒋梦婕吓哭。
    魏凛这才开口：“蒋叔叔你觉得呢？”
    蒋剑犹豫了，应该是没救了，纠结了好一阵，方才开口，“那就回家吧。”
    ……
    晚上六点五十分，红旗开路，救护车从医院离开。
    老爷子两只手握着孙女和孙子，一路上问了蒋剑无数次‘到家了吗？’
    他很怕死在半路上，这几天在医院他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他要回家，回到四合院。
    今夜无星，微风吹拂，入冬的大雪即将袭来。
    车队一路畅通无阻，每个路口的执勤交警见救护车驶过，立正行军礼，目送救护车远去。
    紫禁城旁四合院。
    蒋剑：“爸，到家了。”
    老爷子缓缓睁开眼，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风拂过枯枝树叶，车门打开，蒋剑要背老爷子回家，老爷子抬起颤抖的手。
    “不用！”
    或许是出院了心情好了不少，又或许是回光返照，老爷子的状态恢复了百分之十。
    老爷子身前老友都跑过来，站着车门，担忧的看着倔强的老头，要强的独自下车。
    他是个倔强的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倔强的人，他向来不喜欢脆弱的一面给家人看到，即使是现在他也想自己走回家。
    魏凛见他几次起身都没力气，于是走上去扶他。
    老爷子笑了笑，“唉，老了不中用了。”
    搀扶起老爷子下车，蒋剑扶着他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走上台阶。
    走到第三个台阶的时候，老爷子止步，顿了顿，扭头望向深夜的巷子口，看着巷子口站着一个女人，那个从未踏进过这个家门的女人，她一直站着那里祝福老爷子。
    魏凛早就看到了那边的杨芝芝了。
    杨芝芝不敢过来，是怕刺激到老爷子。
    到得如今最后的时光，老爷子也就不任性了，这都是命，自己要做的只有成全。
    “叫他进来吧。”
    老爷子对蒋剑说了一声，便跨过高高的门槛，已是累得喘着粗气，苦笑回头望了一眼夜深人静的小巷。
    “应该没机会跨出去了。”
    “爷爷，你别这样说。”
    老爷子心疼的抬起手擦了擦梦婕的眼泪，本想交代一些话，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好，爷爷答应你，以后都不说了。”
    “嗯，你不说的话，我明天亲自下厨给你煮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好，明天吃梦婕烧的红烧排骨。”
    回到四合院，老爷子心情好了很多，只要在四合院，他就没什么遗憾了。
    老爷子在客厅坐下，看着走进来的杨芝芝，言言跑上去拉着杨芝芝的手，杨芝芝拉着言言走进了客厅，站在了老爷子跟前。
    蒋剑不敢多嘴，他怕气到老爷子。
    “蒋老你好。”杨芝芝低着头喊了一声。
    老爷子看了一眼这对母子，事已至此，说再多也于事无补，老爷子让她进来也就说明了一切。
    “坐吧。”
    “嗯。”
    杨芝芝在蒋剑身边坐下，言言挣脱杨芝芝的手，跑过来抱着老爷子的手，“爷爷，你说给我买的玩具枪呢？”
    老爷子笑了笑，“爷爷忘了，明天爷爷带你去买。”
    “拉钩。”
    “嗯，拉钩。”
    再多的成见，老爷子也不会牵扯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老爷子摸着言言的小脑袋，看了一圈众人，笑着说道：“都哭丧着脸干嘛，我还没死，我这几天在医院天天输葡萄糖，肚子饿了，有没有饭吃，大家也坐下吃一顿饭。”
    “这样你们聊，我去炒几个菜。”
    魏凛起身去了厨房，利用厨房有的菜，炒了几个。
    饭桌前。
    老爷子嘴馋想喝点酒。
    他这个状态其实不适饮酒，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回天乏术，就允许他喝一点。
    老爷子举杯：“魏凛。”
    “在。”
    “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和梦婕结婚啊？”
    “等你好了就结。”
    老爷子笑了笑，一饮杯中酒，又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大门口。
    终究还是无人来。
    “或许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老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的说了出来，如果人生还有遗憾，那就是自己临终之前想再见一见儿媳妇宁慧茹。
    “咳咳咳……”
    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
    他本来这几天在医院就熬着最后一口气，到了此时，快熬不住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只是没想到那晚一别，却成了终身遗憾。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老爷子倒在儿子的肩膀上，目光期待着看着门口。
    他快不行了。
    “唉～”
    最终长长的叹息，绝望的要闭上眼睛。
    此时，一袭旗袍的女人走进了巷子，跨上了台阶，推开了远门。
    “爸～”
    宁慧茹。
    老爷子疲惫的睁开眼，望向门口，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梦圆了。
    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