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敛过神色,目光落到李成风手上束缚的绷带。
“行了,该走了,回去看看你的伤,这两天堆着的阁中日常事务已经够多了,还等着李统领来处理!”
说罢,转着轮椅往后走,倒是没有一丝犹豫。
李成风顿时懵了,连声道:“殿下,您这也太狠心了吧......”
“谁让李统领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都没受过什么伤,这次区区几个刺客手就脱臼了,还是说只是多了与往常不一样的变数?”
言下之意,多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殿下您又打趣我......”
李成风自知说不过,只好放弃抵抗,乖乖跟上前去。
殊不知,层峦叠嶂间,稀稀落落地下着细雪,梅花更甚,看来新年快到了……
第64章 新年“你可有想过,再站起来....……
往后的两个月,冬雪皑皑沉熹微,除旧迎新又一年,王府里亦是难得有了一番安乐祥和的欣欣向荣。
林长缨时常监督萧雪燃在院中抄写玩忠君爱国的列传,期限是大年初一前,否则就不准出去玩,她也难得拾起笔杆子来奋笔疾书,恰好林长缨也要抓紧抄完这经书的祈福文,年后就该到大相国寺为两年前故去的父亲和同袍祈福。
奈何令林长缨没想到的是曾经自己说过要学古琴的誓言可是被沈清辞记得一清二楚,一个月内就得学会阳春白雪这首曲子,其基本乐理知识,技巧要领都得掌握得滚瓜烂熟。
以至于沈清辞当起这个严格的老师,天还没亮就让她起身练习,手把手地教,错了得重来,不得含糊过去,惹得萧雪燃倒是少有的幸灾乐祸。
这番折腾,北棠厢出现的奇异之景引得府中侍女广而论之,没有什么比萧雪燃提笔抄书,搭配着的断续为止魔音萦绕来得更为可怕,惹得李成风这个受伤之人成了个大闲人。
阿依扎尔身死大梁一事,次要来说到底是大梁防卫不足,才让前朝余孽有机可乘,璟帝亲手书信一封并让中郎将带着价值连城的慰问品送予北漠,以表大梁圈圈哀痛之心,至于和谈一事,大可汗因丧子之心沉痛,无心顾及,便交予阿依米娜全权负责,于沈清辞眼里,也不觉着意外。
大年三十,瑞雪落下,南枝肆意,爆竹声响迎福到,街坊邻里的小孩红扑扑着脸蛋,在家门口玩着灯笼彩蝶,家里忙活着一大堆,到最后还得被一声“回家吃饭啦”的唤声匆匆而去,闻着熟悉的饭香味寻着回家的路。
安王府亦是难得的热闹,中院廊厅下,古董羹咕噜咕噜冒着泡,多为原先冷藏的新鲜时蔬摆列,飘香四溢,廊檐锦帘放下,四角皆放着炭盆时不时冒着星点子迸溅爆蕊。
沈清辞和林长缨坐于堂上,一家人敬过天地,拜过神,如今就到了吃年夜饭发压岁钱的时候。
林长缨余光微瞥,瞧着他从衣袖中取出赤红香囊,递予她,里面都装这银两,香囊上还缝着吉祥如意的话。
“我来发压岁钱?”林长缨小声问着。
沈清辞眼神示意,她也只好应承,抬眼就瞧见萧雪燃抢李成风的东西,闹腾得很,随即她轻咳了几声,两人一听不对劲,只得乖乖坐到跟前来。
“到了发压岁钱你们就这么听话。”
林长缨颇为无奈,将香囊交予他们手中,柔声道:“过了新年,就大一岁了,莫要再像小孩子般胡闹冲动,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萧雪燃如往常般颔首接过,自然是像以前在林府时接过压岁钱,说着祝福语,颇有小孩被迫表演一番,李成风似乎有些不太娴熟,照着她的来一遍。
“成风,怎么,这是你第一次拿压岁钱吗?”
李成风一怔,将香囊攥在手里,沉声道:“那倒不是,以前过年的时候,殿下和王婶李叔都会给我压岁钱,只是没有像今年这么热闹,没吃过年夜饭,也没说过祝福语。”
四周张灯结彩,来往的婢女小厮扫着落雪,穿着新衣,人来人往间,到底是多了几分喜气和人气,这落在林长缨眼里和林府无异,随即看向沈清辞。
他拂了拂手,示意李成风他们先下去玩,二人就开始数着从外面兜来压岁钱。
沈清辞给她倒了杯热茶,悯笑道:“这还得托了夫人的福,你一来,这府里就热闹了。”
“那我还真是不甚荣幸殿下托我的福。”
说罢,就瞧见沈清辞从另一衣袖中取出香囊交予她。
“我也有压岁钱?”
她捏了一下,看形状不太像银两,倒像是玉镯,思及此,将其取出,是一块飘花玉镯,青墨相接,在光下泛着点点飘花,温润微凉。
“这也太......”
林长缨刚想说“贵重”,他就截断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普通的青白和玉,但贵在能养人,有安神辟邪之效,还是收下吧!”
说着,他接过玉镯,戴在林长缨的手腕上。
林长缨眉眼一挑,以前倒是听说过玉有很多功效但从未了解,刚刚一番话也是一知半解。
“好,那这玉镯我收下了,多谢殿下送我的新年礼物。”
话音刚落,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王婶捧着一笼屉饺子上桌。
“饺子来啦!”
笼盖一抽,晶莹饱满的饺子摆列其上,冒着滚滚热气,青葱翠绿似是掩藏在其中,不过王婶忘记做酱料了又得跑回去,还顺带着将其他菜一块上,不忘数落着李叔不来帮忙,专搞他的药酒。
林长缨起身叫着外面正玩雪仗的两人,没一会儿这饺子就遭到哄抢,她看着萧雪燃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无奈道:“你这搞得好像以前我都不给你饺子吃似的。”
萧雪燃的嘴里都不知塞了几个,嘟囔道:“哪里,去年大年三十他们都去郊外泡温泉,您就窝在房里抄祈福文,还什么都没吃,我又怎么好意思去吃,您快尝尝,王婶做的可好吃了。”
说着,把抢来的茴香饺子都拨到林长缨碗里。
林长缨稍显一愣,但转眸恢复神色,随即咬了一口,微点着头,悯笑道:“好吃。”
“那我再去厨房瞧瞧王婶还有什么好吃的。”
说罢,就拉着还没吃完的李成风走,一溜烟的功夫两人就没影了。
林长缨颇为无奈,这毛躁的性子还真是改不了。
沈清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没多说什么,替她倒了杯热茶,门外的嬉闹嘈杂声络绎不绝,伴随着唿哨声响,一抹闪光直冲天际,星落夜空顿时漫上火树银花,倒映在众人眼里。
林长缨抿了口热茶,看向天际漫天银花,不禁叹道:“希望......今年是个好年。”
“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沈清辞喃喃回应着,目光逡巡间落在廊厅下的古琴,有意提醒道:“夫人好像还有功课没交。”
“咳咳咳......”林长缨吓得连咳几声,对上他这不容置疑的目光,嘀咕道,“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所以我送了玉镯来鼓励夫人。”
就知道准没好事!
“殿下还真是比我父帅还严格......”
嘴上不饶人,但还是乖乖走到古琴前坐好,拨弄着琴弦,眉眼微挑间,似在努力回想沈清辞如何教她的,带着一丝自我怀疑的不确定,只好硬着头皮上。
指腹轻挑,扫过琴弦,伴随着飞檐青铃作响,雪打梅枝,琴音未止不平,幽幽回旋婉转下,忽高忽低,忽轻忽响,盘旋之际,似是明泉四溅,久久只余波澜花纹
林长缨稍显微怔,似乎多日练习未过的指法如今都熟稔而过,熟悉的琴音此起彼伏,似乎将她带回潜藏记忆深处的时光,母亲亦是在廊厅下弹琴,父亲舞剑,她在一旁看着,拍手称快,倒是从未敢想,没想到自己也能弹出阳春白雪......
一盏茶的时间,曲罢而止,林长缨缓了口气,面色凝滞,喃喃道:“我居然弹出来了!”
沈清辞倒不觉着奇怪,意在情理之中,幽幽说道:“正所谓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只要勤加苦练,即使痴于乐理也能习得音律。”
林长缨扯了扯嘴角,这话怎么不像是在夸她呢!
但说到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她盯着沈清辞的腿看,心中亦是起疑,既然有可能站起来,为何这么多年来不试一下,难道就不想腿好起来......
一时间,林长缨摩挲着下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思索着要不要问一下。
不料远处忽然传来王婶的急唤,只见她匆忙抓着勺子来,腰间还系着围裙。
“殿下,夫人,不好了,雪燃的头卡进栏杆里了。”
“啊!”林长缨顿时懵了,“什么叫头卡进栏杆里了。”
王婶急得手舞足蹈,“就是咱们后院里养着鸡的小栏杆,雪燃路过时看到里面有掉的几个铜板,就想伸进去拿,没想到在栏杆外伸手进去拿到了,可头也跟着卡在那出不来了,现在那些鸡都到处围着她转!”
沈清辞:......
林长缨扶额无奈,看来这个年是注定过得不太平!
往后时日,恰逢平南林家祭祀大典,解决上次林家出现党争一事,加上林老太君身体抱恙,林长缨请命回家中处理族中事务,两人分别既是两个月,沈清辞亦没有拒绝,正好对大相国寺的部署也到了尾声阶段。
季春三月,褪下银装素裹,枯木逢春,冰雪消融,庭院内的溪水顺着假山环绕,竹筒敲打着青石,花木皆是逢春冒芽之际,氤氲着清香肆意。
林长缨回到王府后,观望着庭院花木,久违的西府海棠冒出枝芽,如今已是含苞待放,兴许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其开花,只是这段时日温君珏的话让她多了几分困扰,眼下回来不想再拖。
“这走来走去是在干什么?”
不远处的一声轻问拉回她纷乱的思绪,只见沈清辞从回廊处来,似乎一年四季身上都穿着缂丝衣裳,不知冬夏。
林长缨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慌忙道:“没什么,路过赏花,这几天回来,发现中庭里的花还挺好看的......”
沈清辞眉眼微蹙,并未顺着她说下去,直接道:“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啊......”
“从过年那会儿我就觉着了,每次见我都一副欲言又止有话说的样子,但是后来你有要事回林家,我就没有多问,这几日回来还有意在中庭晃悠,见到我都说路过赏花,想来应是有话对我说,既是如此,那我先开口问。”
林长缨扯了扯嘴角,她找的理由都这么专一的吗......
心下无奈,只好走到他面前,和往常般蹲下,抬眸注视着他眼睛。
“那个......你可有想过,摆脱这副轮椅,再站起来,就像......”
“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我站不起来,亦或是......嫌弃。”
幽幽说着,不夹杂一丝感情。
林长缨微愣,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对上他冷冽的眸子,尽是如冰窖初开的青莲般寒气袭来,与这乍暖还寒的三月颇为违和,顿时滋生起她心头这团火气。
第65章 赌气沈清辞!你刚刚说的这是什么混账……
嫌......嫌弃!
林长缨气得顿时暴跳如雷起来,“沈清辞!你竟是这样想我的,我要是嫌弃当时又怎么会嫁......我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林家!?奈何话到嘴边,又觉着两人当时的确是因为一道圣旨才成婚,他这么想好像又无可厚非,才是人之常情!
思及此,林长缨气得面目微红,顿时羞愤不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甩袖而去,气冲冲地掠过这海棠花林。
沈清辞讷讷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顿时青筋微现,扶额苦思,一拳捶到膝上。
沈清辞!你刚刚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花林掩映着他惆怅的身影,伴随着缕缕懊恼叹息,花苞坠着水滴沉下,空气渗着点滴海棠香。
北棠厢内,萧雪燃熟稔地打扫着寝室,如今更是难得闲情逸致拿着鸡毛掸子去打扫小案上的普贤菩萨像,还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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