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凌迟之刑多年,刘千刀从未见过这样的犯人。对他这个刽子手没有半点畏惧,在心理层面上的交锋,更是以绝对王者的姿态凌驾在他之上。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行刑者来说,罪犯越是痛哭流涕、吓得瘫软,他们行刑起来就越是轻松。
近距离与罪大恶极的罪犯接触,是很考验一个刽子手的。胆小的人干不了这个活儿,可即便是胆大的刽子手,有时候碰上那些凶神恶煞,也不可能保持手上稳定。
而手力道不稳,过早将罪犯弄死了,那便是他们的失败。上面一动怒,刽子手也会人头落地。
刘千刀在这上面可谓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一些难啃的骨头,最后也都是交由他完成。
但他决计没有想到,在他刽子手的职业生涯中,会碰上扈南歌这样一个真正的魔物。
一句话,便将他的心防彻底击溃了。
以后他再也拿不起这把匕首了,因为每到这时他便会回想起扈南歌从容的目光、嘴角诡秘的笑。还有那一句:“刚才那一刀……失误了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上流血不止的扈南歌,又开始了疯狂大笑。
每笑一下,一道道伤口便接连崩裂开来,喷溅出鲜血。但扈南歌不但不惧,反而笑得越发张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看好戏的后宫女人们,听到这疯魔的笑声面色一个个都变了,开始感到瘆得慌,开始想要离开这儿。
卢奚桥阴沉着脸,望着那个麻木冷血的刽子手,这么快就在那女魔头面前败下阵来。匕首已经落地,他的心态也已经崩了,凌迟之刑他已经不可能再完成了。
“把他给我拖下去——”
“下一个!”
这话却不是卢奚桥说的,而是——扈南歌!
那一下,就连卢奚桥的心都狠狠震了一下。
扈南歌笑容嗜血,眼瞳焕发出妖异的神采。
“凌迟之刑,我还没享受够呢,让其他刽子手来!”
“妖怪,她一定是个妖怪!”
“快烧死她吧,别让她活着了——”
“这个人活着,大岳朝会遭难的。”
周围人抱成一团,再没了看戏的心思,反而都生出了畏惧的心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烧死我吧,快点烧——哈哈哈哈哈哈——烧死好!”扈南歌听到人群中的大叫,还认可了这一提议。
卢奚桥站在中间,望着扈南歌疯狂大笑,面容紧拧在一起,准备下令的手硬生生止住了。
他的心毫无征兆地疼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应该加码让她惧怕的,但一出口,却是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一句话。
“叫御医!——”
身体一沾上床铺,扈南歌便昏死过去了。
这一次不是装死,是失血过多外加这具身体太弱的缘故。
卢奚桥紧攥着拳头站在病床边,脑袋不时摆动一下,似是在否认着些什么。
他刚才在问自己:向这个女人复仇真的有意义吗?
他真的能从她这儿感受到报复的快感吗?
这些日子,他得不断回想扈南歌在唐家对他的坏,来告诫自己千万别心软。可他也知道,这个魔物是没有心的,也不会痛不会死。
再多的毒打和羞辱,她都敢照单全收。
她说得没错,自己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被动的那个。即便今时今日,他是大岳朝的皇帝,而她只是一介阶下囚,他仍然奈何她不得。
卢奚桥不明白,这样的魔物是如何炼成的?怎么会有一个人,能像是她这般模样?
这世上又可否有她在意的和畏惧的东西?
只怕都没有吧。
无聊,乏味,恶心。
这个游戏,玩到现在他已经不想玩下去了。
他甚至想现在就结束这个魔头的生命,然后放下这一切,他当他的大岳皇帝,再也不要和这个恶魔有任何牵扯了。
可是,那双掐住她脖子的手,到底没有掐下去。
他还是不甘心……
扈南歌却有些后悔玩这一出了,因为自凌迟之刑后,以前那些乐子都没了。
后宫那帮人一个个骂着她是妖孽,却没有人敢跑到她面前来挑衅。
就连卢奚桥,好像也懒得再折腾她了。
她这儿一下子安静下来,这让扈南歌感到有点点无趣。
“咳咳,噗——”
这日早晨,扈南歌刚从床上爬起来,身体一阵不适,一咳嗽便咳出一大口血来。
“编号9855,你这是?”
扈南歌看着手心的血,苦笑一下。
“得,以后想闹腾都没得闹腾了。”
“什么意思?”
“蠢货,这具身体不行了呗,我的养老生涯要结束罗~”
“你是说、你是说你要死了?”这个消息有点猝不及防,芽感到难过。
“我说你这个小家伙,是不是在这儿还待上瘾了,舍不得走了?”
“我哪里是因为这个,还不是为了你。”
看到这大魔女不把自己当人,使劲霍霍自个儿身体,那么强悍的一个人现在动不动就吐血晕死,芽是越看越难受。
“为了我就更不必了,这是唐流筠的身体,她早就不在了。”
这具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如今也只是扈南歌在这具身体上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余火。
扈南歌对这具身体也没什么执念,没了就没了吧。
只是,肚子上那团隆起还在顽强跳动,还在用全部力气昭示他想来到这个世界看看——
“我没法帮你,要活就只能靠你自己。”扈南歌摸着那团隆起,有点绝情地说道。
而这之后,扈南歌每日呆在宫殿内,不但再没惹事,就连门都没出过了。
卢奚桥好长时间都没听到她的消息,有一日晚间睡不着,心血来潮跑扈南歌这儿来看看。
灯火之下,那个不可一世的女魔头竟然在笨拙地用针线缝补小孩的衣裳。
缝完之后还高兴地给自己打了一百分,其实那小衣裳在芽和卢奚桥看来都丑毙了。不但审美奇差,针线活儿也完全不能看。
“有福了,小鬼,我珍贵的第一次,居然给了你这个尚未出世的小东西。”扈南歌一拍肚子,带着笑说道。
这样的扈南歌,卢奚桥是很陌生的。
过去也从未见过。
卢奚桥慢慢走进来了,他想要看得清楚一点。
如今的扈南歌虽然身体极度虚弱,但对周围警戒和感知的能力源于她的本能。她知道卢奚桥过来了,在诧异之余还有些兴奋,因为那个男人自以为终于抓住了她的弱点——
“来了就坐下吧,有一些话要跟你说。”
还不等卢奚桥做些什么,扈南歌便淡定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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