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大悲，莫过心死

    炎炎夏日之下，赛场中过千炼药师宛若考生一般看着绢纸上的灵草名字和份量，无数种灵草的名字依仗着庞大的精神力不断在脑海中盘旋。
    明明早已是寒暑不侵的修为，却因为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落得满头大汗。
    这个没有蝉鸣的世界，霎那间连伊然的无法分辨出四季的更迭。
    赛场外失去比赛资格的炼药师与那些看热闹的观众一样，对着还在不停思考奋笔疾书的那些人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赛场内则是安静到极致，有着强大精神力支撑的魔法师，无需纸笔就能够在脑海中进行无数遍的推演。
    反倒是奋笔疾书的那些人地写下各种各样的灵草名字，不过在片刻之后又勾画掉写下另外的名字，如此反复一遍接着一遍。
    在看到药方名字的时候，伊然心中有已经有数，且不说脑海中像百科全书一样的《道藏》。
    就算是凭借自己的积累，伊然同样能够推算出这份不过才是四阶的药方。
    药方名为“冰玉筑灵液”，在伊然看到第一位灵草是镇灵草的时候，就明白这是一份提升精神力药剂。
    而看到之后的两株灵草名为升灵草和息魂根的时候，伊然顿时感到一阵熟悉，与那赵奕药为治疗唐灵前辈炼制的药剂“锻魂洗灵液”何其相似。
    因此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这“冰玉筑灵液”的药效，至于其他所需的灵草，大抵也不会相差太多。
    如果不是第一味镇灵草的分量已经与“锻魂洗灵液”相距甚远，说不定这两份药方所用到灵草及其分量都一样。
    只不过是不同地方不同人在推演出药方后取下不同的名字也是极为可能。
    毕竟世界之大，炼药师之多从来都是难以想象，有不同的人研制出相同的药剂，取了个不同的名字这种事也是大有可能。
    既然镇灵草的分量已经有所不同，那么之后的所有灵草也只会各有不同，甚至说后面的灵草不尽相同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伊然的起点就已经比其他人高了不少，对于已有五味灵草的药方，也大致有着自己的想法。
    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之后，那位武灵的声音再度传遍整个赛场。
    “时间到，所有人停笔，将精神力凝聚在绢纸上刻下名字，结果会在收回绢纸后一炷香时间内公布。”
    还未等仆役走到身前，不少参加大赛的人已经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正如宋堂所言，要在一炷香时间内补全残缺到这般田地的药方，哪怕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中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人虽然没有如宋堂他们那般退出大赛，但是对这道考题同样没有丝毫头绪。
    炼药至今所遇到过得无数种灵草在脑海中盘旋，却无法在其中撷取那一个两个名字注于笔尖。
    就像是那些从未认真学习过得孩子，同样坐于课堂上学习。
    但是脑海中从未有过自己的思考，只知道那一个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意义的名字。
    每当考试来临，就只认识那些书本上的名字，只要题目与书本上的不同，就成了灯光下的瞎子。
    明明全部都很熟悉，可心里就是似乎什么都懂，似乎又什么都不确定。
    哪怕已经提示了还差两味灵草，明明脑海中就有不止上千个名字在盘旋，可偏偏就找不出那两个能够让自己满意下笔的几字。
    仅是看一眼赛场中那些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场外的宋堂就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叱。
    宋堂身后的那些个早已就想离去的炼药师，脸上的戏谑更是毫不掩饰，大声呼喊着：“走走走，这样的大赛不参加也罢，徒惹笑话而已。”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但在看到宋堂没有转身后，却也是没有离开，更没有自己言行背道的难堪。
    甚至还能为自己继续找出退路，呼喊着：
    “哎，本尊也是大人有大量，不管林江城的待客之道是如何，我们还是要等到这关结果出来了再走。”
    “好让林江城那些鬼祟之辈明白，我们不是炼药术实力不济，而是不想与林江城这些沽名钓誉之人同流合污！”
    只不过他嘴上说得硬气，在被宋堂冷漠地一瞥之后，老老实实站在了原地再不多话，艰难地等待一炷香时间的过去。
    宋堂虽然傲慢，但对于博大精深的炼药术同样抱着最神圣的态度。
    即便林江城的这般行径让他有些不齿，但是在他精神力的感知下仍有许多人云淡风轻，这就让宋堂不得不多思考一番，更是忍不住多看一看。
    林江城到底能将这炼药师大赛弄得多么让人厌恶，内幕数不胜数，还是真有那些天纵奇才之辈能够补全药方。
    一炷香时间悄然而过，赛场中不少人交头接耳探讨着这份残缺药方，不断地交流着自己一炷香时间内思考所获得心得。
    只不过越是讨论得起劲的那些人，越是难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越是讨论的多反而越是迷糊。
    当那武灵的声音再度传遍全场，所有人都自主地安静下来，满怀希冀地看向高台的方向，哪怕高台之上的武灵已经难以看清。
    场外的宋堂此刻也是悄悄地握紧了手，出现难以掩盖的紧张。
    他自负炼药术强大，今日的名声都是靠着自己的底蕴和努力得来的，那么今日场中如果出现了能够补全药方的存在，那么他宋堂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之前还满怀信心五人能够将其补全，但真当结局来临的时候反倒开始紧张起来。
    “此药方名为冰玉筑灵液，药液的作用是提升精神力和魔力，换言之就是提升魔法师修为。”
    “当然这样不可多得的能够提升修为的药方，我们林江城早就将其补全了，因此你们这场大赛的结果我们一眼便知。”
    仅从语气上看，这位武灵的心情极佳，却不知是因为获得完整的药方，还是因为这场测试的结果远超预期。
    “那么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就直接宣布结果！”
    “首先写对一味灵草名字的参赛者有两百一十二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少人摆动着脑袋想要找出那写出一味灵草的家伙，虽然人数只占了两成左右，可也是有着进入下一关的机会。
    场内很多人喜笑颜开，想着自己是不是蒙对了那味灵草的名字。
    只是与场内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则是场外看着大赛的宋堂等人，他们身后是不断鼓掌的观众。
    他们的掌声越是热烈，越像是接连不断的巴掌拍在他们的脸上。
    宋堂身边那人同样感到无比难堪，咬牙切齿狠狠说道：
    “炼药术这样严谨高深的书法，怎么能靠猜的？补出一味灵草算什么说法，差了一味灵草难道还能练出正常的药剂来吗？”
    那些感到脸上无光，今日丢尽脸面的炼药师在听到这话之后也是三三两两不停附和着，为自己今日的失败找着理由。
    只有宋堂紧握的双手，指甲已经陷入肉中，嘴角更是因为牙齿咬得过紧而抽搐。
    在听到有两百多人能够写出一味灵草的名字，宋堂就已经明白了今日的恶果。
    如果仅仅只是几人或是十几二十人写出一味灵草名字，那或许还真可能是碰巧猜到的答案。
    但足足比预期多了十倍的人数中，就算有半数人是蒙对的，那依旧还有三位数的人写出了那个名字。
    或许人数真算不上多，但对于宋堂而言，这半数人都已经证明了各自的实力，是比他宋堂强的！
    作为三十九岁达到大魔导师巅峰拥有五阶炼药术的天才，他宋堂今日本就是来争一争最高的那个位置。
    可如今这第一步就让他发现，这个藏龙卧虎的赛场比他强的整整有着上百人。
    这让自诩天才外人也同样认可的天才宋堂，辛辛苦苦沉浸在炼药术中三十多年，凝聚出的那颗纯粹的道心几乎崩碎。
    在宋堂充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模糊起来的时候，武灵的话音又落于耳旁。
    “补全两味灵草的有一百三十五人！”
    此话一出，宋堂有如被五雷轰顶一般，全身的精气神都在这一击之下溃散开去。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脚步都站立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摆动。
    几个呼吸之后，宋堂脑海终于安静了下来，但他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向后倒下。
    最后一丁点灵光只看到身旁的几人，脸色焦急得伸手冲向自己。
    宋堂自负于天资，无论是修行还是炼药术都顺风顺水一路高歌。
    从来都是被人捧于掌尖的他也同样极情于炼药术，否则也不会拥有如此成就。
    可就是因为那份极致的情，才会当他听到有一百多人的眼界远远超过自己的时候，不仅是他的骄傲没了，他的心也在同时破碎了。
    因为那一百多人不仅对炼药术的理解超过了自己，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年纪都比自己小。
    比自己年轻，还比自己出色，对于一个自诩天才的人而言，曾经的他站得有多高，如今摔得就有多痛。
    若是跨不过这道坎，别说炼药术再有长进，就连修为都可能不升反降。
    三十九岁就达到大魔导师巅峰的天才，在无数公国都能算得上巅峰的天骄，极有可能就此陨落。
    人生之大悲，莫过于在自己最为自信甚至自负的领域，被人狠狠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