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一派喜庆,国公府外的景色却是截然不同。
白日时晴了一整日,等到国公府的喜宴进行到一半,天上便飘起扬扬洒洒的雪花。
客人们喝完喜酒离开,马车上都已经积了一层一指节深的雪。
京城太和楼的露台上,雪花被风卷着吹入露台上的凉亭。
已经过了子时,这个时候凉亭里还有人。
一人身上披着斗篷坐在凳上,脚边放着一个炉子,炉中的木炭发着红光,炉子上温着一个铜制的酒壶,从壶嘴里冒出微微的热气。
那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目光投向万家灯火的京城。
太和楼顶的大风将他的斗篷吹得鼓起,他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就说,哪里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身披裘衣穿着一团毛球的小公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看见凉亭里的人,提着衣摆的手一僵,大步朝凉亭走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太师府的小公子邓显君。
听到邓显君的声音响起,许子明回过头来,勾了勾唇角,“睡不着,来太和楼坐坐。显君,你不觉得这里雪天畅饮,红泥小暖炉,别有一翻意趣吗?”
邓显君鼻头冻得发红,冷下张脸,“我不知道意趣不意趣,我就知道,你要是再怎么冻下去,你之前提出来炼那什么劳什子钢铁的肥差要换人!”
邓显君又不是傻,许子明说雪天喝酒,就真的是来行这里行风雅之事的么?
人家湖心亭看雪,那也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恨不得没有一丝风透进来。
许子明穿的斗篷不带棉絮,敞开了任由风往脖子里灌。
他这是在折磨自己,借酒消愁!
许子明心里怎么想,邓显君管不了,但他可以管许子明,不让他在露台上吹风!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许子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许子明心里有数?许子明心里有个屁数!
他心里要是真的有数,就不会在大冬天的找这么个地方喝酒!
邓显君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今日是顾含章和沈姑娘的大喜之日,你若是真的喜欢沈姑娘,就去拦花轿啊!在她和顾含章拜堂成亲之前,问她愿不愿意和你远走高飞!”
“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在这里折腾自己,人家沈姑娘知道吗?”
邓显君实在不明白,许子明如此出众,进入工部不到半年,已经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即便是在朝堂之中,如今也深受皇帝的重视。
就算容貌身世比不得顾含章,也是惊才绝艳。
许子明明明和沈清有旧日的情分在,为什么不敢出现在沈清面前。
他在工部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任务,为何独独面对沈清,变得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许子明!
“就算成亲了又如何?”
许子明捏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得泛白,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一双带着醉意的眼睛逐渐蒙上阴霾。
她和顾含章之间横亘着整个时空的距离,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沈清的只有自己。
许子明脸上露出自信之色,邓显君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还替许子明打抱不平来着,没想到许子明的想法如此……惊世骇俗。
是他自己太保守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邓显君情不自禁怀疑自己。
不过转瞬之间,他又回过神来。
疯了,许子明这是疯了!
得不到就退而求其次,当人家沈清的情郎。别说许子明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子有这种想法,邓显君也第一时间鄙视她。
可面对他一向崇拜的许子明,邓显君这种鄙夷的情绪还是收敛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试探着问道:“子明,你是……要做人家的男小三?”
许子明:“……谁教你这么说的?”
要不是邓显君天天在他面前晃荡,他都要以为邓显君去跟着沈清混了,嘴里才会吐出这么现代的词汇。
邓显君倒不是和沈清学的,只是上回无意间撞见胡润芝和人聊天,几个姑娘的说话声一个高过一个,这个词汇频频出现,如刀削斧凿一样刻入了他的脑海。
邓显君也看出许子明生气了,立刻解释道:“子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他还没说完,许子明就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你放心,我绝不会那么做。”
许子明是喜欢沈清,也觉得自己愧对沈清。可他要真成了邓显君说的那样,不仅是在侮辱沈清,更是在侮辱他自己。
邓显君听了许子明的话,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子明,对不住,是我一时想岔了,误会了你。”
许子明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灯火繁华的街市。那个方向,正是镇国公府所在的方向,他一直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已经失去过一次,所以才能压抑着心底澎湃的情绪,退而求其次罢了。
……
许子明能够退而求其次,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京城姚家,夜已经深了,黄月心安排好一双儿女入睡,那边姚夫人便派来婆子来院子里找她——想也不用想,黄月心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镇国公府与张家、季家办喜事,沈清十里红妆嫁入国公府,又有金泽书院亲自给的嫁妆陪嫁。一时间,附近百姓纷纷上街观看,所经之初人头攒动。
可以说,便是宫中的公主成亲,也未必有今日的风光。
这等大事,早已经跟鸟儿似的,飞入京城各户人家,她那被人休息在家的小姑子知道了,可不又得拼了命地作妖?
“大少奶奶,夫人最近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五姑娘最听大公子的话,大公子也是把五姑娘当成亲妹妹疼,夫人实在没力气管了,您就过去看看吧!”婆子满脸堆笑,可话里话外都拿姚夫人和姚建元压人。
黄月心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嬷嬷,问道:“奶娘,夫君可回来了?”
秦嬷嬷摇了摇头,黄月心诞下一双儿女后,姚建元去姚紫仪那里,都比回她们院子多。今日更是半个人影都无,何曾露过一回面?
黄月心叹了口气,朝婆子点了点头,“劳您回去同母亲说一声,小妹那里我会去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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