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四野苍茫,北方冥海之初,硕大混沌之珠昼夜明亮,众生皆惧。传言冥海之地,乃阴属,若被光明覆盖,便永世不得出。可混沌珠落,四野荒芜,不闻鸣声。
惊雷乍起,风雨无度,冥海中沉眠的蛟尽数苏醒。天有异象,命数难定。偌大的水晶宫里,殿堂上乌云济济,或躺或坐,听着外面一声声惊雷。
一声叹息,落入耳畔。那高座上的蛟王,缓缓起身,他的眉目被深深的浓雾笼罩,身形佝偻,“天命如此,我们躲了数万年,终究还是要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没有人能逃脱法则的制裁,蛟的一生早已注定,就让我们赌最后一次生机。如果可以,纵使我魂飞魄散,也要护你们安稳。”
闪电划破长空,撕开一道瑰丽的口子。蓝白间杂的斑斓,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催命的丧钟。霎时间所有的蛟起身,像是战士一般凌厉的目光,抬头仰望那远处黑云压城般的神兵。
世界在一瞬间静止,天空豁然洞开的黑色漩涡,所有的蛟一瞬间变了神色。那是堕狱的开启。入堕狱者,粉身碎骨,魂魄不存。凌迟九百九十九次的洗髓,换来最终一次的解脱,死后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蛟王的神情黯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的重重深渊,手心聚拢划出蛟王印,欲封了那堕狱入口。只见空中金芒闪现,隐有龙吟。只是龙吟未到近前,就见天空电闪雷鸣,惊雷不止。不少蛟类被烧伤了皮肉,哀嚎不止。
那蛟王印方才凝结,只见堕狱中黑气涌出,层层包裹,蛟王暗道不妙。只见众子民被黑气禁锢了身形,身体被雷电腐蚀,俨然失了先机。
他转身不去管身后堕狱入口,强忍着反噬的疼痛。又是一记蛟王印的凝结,驱散黑气,而他自己俨然已经身受重伤,当天空短暂宁静。他起身,呼唤他的子民。
“或许今日本王无法护你们周全,若你们有幸存活,务必延续我蛟族血脉。”
蛟中有一人,神色冷然,双眸赤红,他看着蛟王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与天地法则相抗。他叫长逆,是蛟王最喜欢的下属。
那副傲气的样子,仿佛天生的王者。当蛟族罹难,他心如刀绞,血不断的涌出,他眼睁睁的看着同胞不断被吸入堕狱,粉身碎骨,不见踪影。
伴随着一声长吟,他的武器染满了鲜血。头发上血迹斑斑,衣服狼狈不堪,望着那颗混沌之珠,笑的心神欲裂。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些可笑的人,用天地法则做借口,不过是为了掩盖那些阴暗。
龙吟渐近,他疲惫的望着不远处的霞光万道。是他?他的心中充满困惑,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号,手中剑未曾停。即使他已经辨不清敌人。只能遵从心底求生的本能。
天空被血色晕染,那些蛟在战斗中殒灭,消失殆尽。刀兵声渐渐止息,偶尔还能听见凄惨的哀嚎。他看见那些尚未成年的蛟,被无情的投入堕狱,甚至还来不及哭号。
时间缓缓逝去,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那个坚定守护着他们的高大身躯已经落下,他们的王,陨落了。
仅剩的蛟联合在一处,为了不让蛟王的尸体被卷入堕狱,他们自发守在堕狱的入口前。抵挡厮杀,哪怕抵抗千军万马。
长逆为首,他擦掉脸上的血痕,指天为誓,守护最后脆弱的蛟族。此刻,他们生死与共。然而天地法则,又如何是卑微的他们可以抗衡。
风云涌动雷声再起,龙吟呼啸。长逆终究重伤垂危,体力不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见堕狱的入口又是无尽亡魂。眼角清泪闪过。
或许,蛟终究斗不过法则。
龙帝煦和飞身入战局,他本是金龙之身,不惧雷电。蛟损失惨重,他站在万千神兵之前,神色肃然。蛟的生命在极速流失,恍惚听见一声“龙帝。”
“龙帝此为何来,这是天帝的命令。蛟族罪大恶极,理应灭族。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望龙帝不要为难。”
“阁下想多了,我本就是来协助此事。”煦和青衣翩翩,神色淡然自若。他望着被堕狱吞噬的蛟,眉头微皱。
只剩下百余人的蛟族,面对强大的神族,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然而他们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无一人露怯。
即使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今日不可护蛟族,那便与蛟族同生死。这是蛟族的信念,是他们血液里的固执与坚持。
煦和看着眼前这些蛟,分明已经伤痕累累,仍然固执的不肯倒下。他轻蔑的笑了笑,望着眼前不知死活的蛟。冷嘲,“下等生物罢了,何必妄想着逆天而行。你们有你们的命数,既然注定要死亡,就不应该再拖累别人陪葬。”
“有时,并不是有了傲骨,就能被尊重。”
煦和看着那蛟族中缓缓站起的长逆,他和别的不同,不单单是那种桀骜,更是有一种不服输的韧性。
他看着长逆,一身血污掩不住的风华,心底不由升起莫名的感觉。这样的蛟,千万年来未曾遇见,况且一身反骨,饶是龙帝也不免为之心惊。
“龙帝岂不知,命数无常,我蛟族万年前也曾风光一时,如今万年后衰败,又岂非一时。据我所知,野火向来是烧不尽的。”
长逆笑着,他转身看身后众蛟。“只要我在,蛟族血脉必不会断,我会让蛟族永存于世。”
“长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煦和轻蔑道,这样的蛟,倒是比那些虚伪的弱者有意思多了。龙帝腾空跃起,径直朝长逆袭去。
天地法则再次运转,蛟族不堪重负。堕狱如同贪婪的饕餮,想要吞噬一切生机。
……
混沌珠消失无踪,冥海之初深埋地下,不见踪影。仿佛一夜之间,再不见蛟族踪迹。有人说他们隐世不出,也有人说他们被天灾所误,无人幸免。
冥海以西的水龙庭,偌大的白玉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的身上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似乎是被什么魇住了,一直未能苏醒。
他的尾巴很长,似龙非龙,人身蛟尾。安静的躺在那里,那日的情形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那些血泪,像是堆在了他的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那便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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