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翅膀

    钱小姐是土生土长的三环人。她一直以为红月的光芒就是粉红色的，可是现在她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更真实的红月。
    红月是透明的，像巨大的红宝石，那么美丽迷人。
    红月怎么可能是有害的呢，祂明明孕育了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所谓的辐射只是祂对人类的考验，只要克服掉恐惧，红月会让人类更加完美。
    人类不该拒绝红月，而是要拥抱红月的光芒，就像她现在这样。
    风琴广场中央的室外天井。
    天井中种着花花草草和树木，三两凉亭和长椅散落在其中，就像一个小型的户外公园。
    此时，钱小姐站在天井中央的空地，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双手朝天仰面向着红月。
    这是真正的沐浴红月光芒。
    在月光的滋润下，钱小姐原本瘦若皮包骨的干涸身躯肉眼可见地饱满起来，暗黄的皮肤变得盈润透亮，她的面部皮肤变得白皙看上去比婴儿还要娇嫩。
    钱小姐整个人仿若新生。
    她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身心前所未有的健康。
    属于钱小姐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穿回衣物，而是哼起了圆舞曲，身姿优雅地翩翩起舞。粉红色的月光中，她像跌落凡尘的精灵，那么纯净美好。
    此时，在广场二楼的某个房间里，靠近天井一侧的巨大玻璃窗前，一名男子正站在那里望着天井中的钱小姐，他的目光透着欣赏和贪婪，甚至占有。
    他是风琴广场的所有者詹姆斯爵士。
    詹姆斯爵士身后还站着两名男子，这两人是他的下属，一个是风琴广场的保安队长李旭，一个是风琴广场的人事经理李刚。
    李旭和李刚是詹姆斯爵士收养的孤儿，从小按照不同发展路线培养，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詹姆斯朝后招了招手，李旭和李刚一起上前两步靠近他，像左膀右臂一样分立他的身侧。
    詹姆斯语带骄傲地指着钱小姐：“看啊，多么美丽，比这个城市最昂贵的艺术品还要迷人。”
    “是的，”李刚微微弯腰，“她是您最完美的作品。”
    詹姆斯坦然地露出得意的神色，看向李刚的眼神愈发和煦：“试验成功，我会给你记首功。”
    李刚就是把钱小姐拉入试用项目的领导，是他发现了她的价值。
    李旭撇了李刚一眼，神色间流露出鄙夷，显然他对李刚拍马腿（写作腿读作pi）的行为很是不耻。
    李旭自诩众兄弟中最关心养父的人，一切都以詹姆斯爵士的利益为优先。
    他望着下方天井中钱小姐的身影，神色不见喜悦反而忧心忡忡。
    “父亲，我们已经失去了与集团所有的联系，从上个月开始联络员就消失了，在昨天连最后的信号也消失了，我怀疑他们已经将我们拉黑。”
    与李旭的担忧不同，詹姆斯爵士听到这个消息仅仅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就是集团的作风，那群老古董们生怕被连累。只要触碰到禁忌领域，就会被他们拉黑。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我们也不是第一个被他们拉黑的。”
    詹姆斯爵士所说的集团是木籽棉所说的“那群人”建立的组织之一。
    集团中的成员非富即贵，他们共享研究成果和资料。集团鼓励成员私下里进行基因改造研究，还会奖励取得巨大进展的成员。但是每当成员的研究进入人体试验阶段，集团就会切断与成员的联系，以此来保护集团和其他成员。
    集团能量巨大，只要不涉及人体试验，不论成员犯了多么严重的罪，集团都能保护成员。毕竟人体试验不但是整个研究的最后阶段，也是反对人为催化人类基因变异的底线。
    “父亲说的对，”李刚看了李旭一眼，他的眼中同样是对李旭的不屑，“只是不跟我们联系而已，又不是阻止我们继续进行研究。
    阿旭还跟小时候一样胆小，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害怕，我记得他小时候都不敢一个人晚上去厕所，谁能想到他长大后能当上保安队长呢？”这是在暗示李旭不是合格的保安队长吗？
    被李刚揭短，李旭脸色涨红，急忙辩解道：“还不是你总在晚上讲鬼故事，明明大家都很害怕，你为什么只说我？”
    詹姆斯爵士大笑几声拍了拍李旭的肩膀：“好啦，那都是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李刚也笑着说道：“是啊，兄弟玩笑而已，阿旭总是这么认真。”
    李旭瞪了李刚一眼。他知道自己不如李刚会说话，闭嘴不在跟他争辩。
    李旭心里排第一位的还是詹姆斯爵士的利益，于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可是没有集团的庇护，一旦被巡夜人找上门，我们怕是会非常麻烦。”
    李刚不满地看着李旭：“你说这是什么话，你看不起父亲吗？以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使是巡夜人，也不敢随意调查父亲。”
    詹姆斯爵士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用钱堆起来的。
    詹姆斯爵士的家族原本也是13号城市的老牌世家，但在詹姆斯的上两代，也就是詹姆斯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败家子，家族传下来的遗产几乎被败了精光，家族地位也从世家跌落，在詹姆斯父亲当家的末期差点被赶出三环。
    爷爷和父亲的无能令詹姆斯痛心疾首，在他执掌家族后呕心沥血就为了恢复家族的荣光。只是有些东西失去后就很难再找回来，甚至用钱也买不到。
    詹姆斯的爵士头衔可以说是用钱买来的。可即使有了爵士头衔，詹姆斯依然无法跻身三环最顶层的社会。
    三环最顶层的社会人士是可以自由出入二环的。而詹姆斯连一个临时出入二环的名额都买不到。
    在赚够了钱之后，詹姆斯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跻身三环顶流，他的终极目标是带着家族进入二环。
    为了达成目标，詹姆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在大量金钱开路之后，他终于加入了集团。他自认为家族找到了通往二环的道路。
    詹姆斯这个人心狠手辣，同时也不傻。他能从几乎白手起家到获得爵士头衔，就证明了他绝对不是蠢人。
    詹姆斯看向李旭：“小旭说得没错，没有集团保护，我们应付不了巡夜人。”
    李刚皱眉：“巡夜人应该查不到我们吧？警方那边已经打过招呼，跟我们有关的资料都不会提交给巡夜人，巡夜人有什么理由怀疑我们？”
    詹姆斯这些人很聪明，他们无法收买巡夜人，那就收买警方。一般来说，警方向巡夜人提交可疑案件和材料，巡夜人才会进行调查。
    李刚又说道：“父亲，你获得了爵士头衔，官方有规矩没有明确的证据在先不能调查爵士，巡夜人也得遵守这条规矩吧。”
    “你说得也没错，但是......”詹姆斯的眼眸变得幽深，“巡夜人里出身非凡的太多了，他们中还有不少人来自二环的传奇家族，他们......总之，一般的规矩是舒服不了他们的。”
    李刚皱眉：“父亲，你总说传奇家族很厉害，但我始终不明白传奇家族跟其他家族到底有什么区别，他们为什么可以凌驾于其他家族之上？”
    “传奇家族啊，他们的传承时间比红月出现更久，他们见过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也见证了红月怎样影响改变了这个世界，即使将来红月又消失了，而那些传奇家族仍然会存在。他们......中有超越人类的存在。”
    詹姆斯很小的时候有幸接触过传奇家族的人，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是因此，他把进入二环设定为自己人生的最终目标。
    詹姆斯忽然看向李旭：“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失去集团的保护，尤其是在最后这个关键阶段。”
    李旭有些茫然：“可是他们已经抛弃了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我真不明白集团为什么在最后阶段抛弃大家，他们费心费力培养成员，目的不就是改变全人类吗？为什么会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退缩，总觉得不应该这样，这不该是集团会做的事情。”
    詹姆斯的眼睛忽然一亮：“你说得有道理，因为传闻一直是这样的，所以我们也以为被集团抛弃才是必然，但事实不该是这样，集团不该也不会抛弃成员。
    他们一定还在，就在我们周围，在暗中监视着我们，他们只是由明转暗，让我们以为被抛弃了。一旦我们被巡夜人抓到，他们会毫不犹豫窃取走我们的研究成果，而我们就成了完美的替罪羊。”
    李刚被詹姆斯的话吓得一抖：“父亲，您说集团的人在监视我们？”
    “一定是的，”詹姆斯似乎忽然想通了很多问题，“他们培养成员的同时也往成员身边安插他们的人，我们身边一定也有这样的人。
    我们得把他找出来，他就是我们跟集团联络的节点。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只要掌控住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他得到集团的保护，哪怕是威胁也可以。”
    “父亲，”李旭脸色严肃，“您确定集团在风琴广场内部安插了他们的人吗？”
    “我十分确定，”詹姆斯自信到有点自负地说，“我太了解那些老古董了，贪婪无耻就是他们的本性，他们不会放弃任何可能......任何能让他们自己得到解放的机会。
    尤其是我们已经站在成功的大门之前，他们更不可能放弃我们，他们真正想做应该是抱住我们的大腿，拼了命也要让我们帮他们解开那道束缚人类的枷锁。”
    李旭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了，把他找出来，可能‘他’不止一个人，但至少要先找出来一个，最好是能全部找出来，然后控制住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詹姆斯目光灼灼，似乎看到了自己反杀集团的未来。
    李旭点头应是：“父亲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全都找出来。”
    李刚看了李旭一眼，立刻跟着表忠心：“父亲，我也会让下面的人配合调查，一定把他们找出来。”
    詹姆斯看着李旭和李刚的眼神似乎很欣慰。
    “小刚，你平时也要多帮小旭掌眼，我发现你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詹姆斯又在夸李刚发现了钱小姐这个试验品了。
    李旭看着詹姆斯夸奖李刚，心里不但没有嫉妒李刚，反而产生了更高的斗志，在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找出内奸。
    詹姆斯的目光又移回天井中的钱小姐身上。
    钱小姐好像不知疲倦一般，还在月光下跳着舞。原本是两个人的圆舞曲，只有她一个人，却感觉不到违和感，就像她在跟月光共舞。
    一遍又一遍，钱小姐抬起了脚腕，用脚尖踩着地面。她那圆润光滑如玉的脚趾落在四季常青的草地上，没有发生一点声音，就连脚印都变得越来越浅，她像化身成了一只即将振翅飞舞的蝴蝶。
    二楼上的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他们无比羡慕下面的女人，但在心底又隐隐藏着一点恐惧。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在钱小姐做出一个踮脚的动作时，她的身体似乎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仿佛她身上的地心引力在减弱一般。
    就在她的身体停顿在空中的那一刻，她原本皎洁无瑕的后背突然生出了黑色的花纹。花纹沿着她的蝴蝶骨描绘，梦幻而妖冶。在花纹描绘完成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的骨骼上突起移动。
    钱小姐忽然倒在地上，她双手扶着地面尖叫，额头大颗的汗珠渗出，显然她正在承受着非一般的痛苦。
    二楼上的三个男人都被惊呆了，甚至都没能做出反应。詹姆斯是最快回过神来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作品毁掉。
    但在詹姆斯呼叫救援之前，下面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这一次詹姆斯只能做出震惊的表情。
    只见钱小姐的背后花纹出长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那对翅膀骨架分明，几乎又她的手臂长度。翅膀发育还未完整，只有骨架没有羽毛。
    钱小姐似乎已精疲力尽，只能让翅膀脱垂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