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节 动乱纪元4

    “少爷，召唤仪式还没有结果吗？”
    在城堡最深处，一个身披着下级魔法师白色斗篷的老人冲进了房间里。房间正中，一个少年正紧张的独自站在这里，看着前方的魔法祭坛。
    强大的魔力正充溢于这个召唤之间里。
    “稍等……稍等……”少年脸上已经满是汗水，事实上眼泪都已经快下来了。情势是如此的紧迫，以至于他每一秒钟都在后悔。当初在皇家魔法学院里, 如果他不是偷懒放羊的话，那么现在他就能拯救大家了。
    “魔法塔的魔力已经耗尽了！”老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
    魔法塔能量耗尽，仅凭城墙和城墙上的守卫是绝不可能挡得住这些自称狂蛛的魔物的。
    这些怪物拥有攀爬的能力，什么地形都可以很轻易的直接冲上来。
    召唤法阵的三重环，第一层定位环，第二层召唤环, 第三层支配环……三环齐备, 为什么没有任何生物回应召唤？
    召唤师第一课就说的很明白，无论是世界的内层面还是外层面, 召唤来的生物并不真的是来到了物质世界。它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是一个镜像，一个投影。这个投影看似和它们本体相同，但本质来说只是一个转换而成的构造体。召唤生物如果在战斗中被杀，只意味着它们返回了自己的世界。除了影响下一次召唤（若被杀，那无法响应下一次召唤）外，对他们实际上不会有什么影响。
    根据这个理论，他开发出了这个自己发明的“广大召唤法阵”，将定位环的几个关键要素模糊化。在世界范围内随即定位。说白了就是玩随机流。
    如此一来，就极大的节约了召唤师的麻烦。无需和召唤生物缔结长期的盟约（这意味着要稳定的献祭和物资供给某些元素生物），无需担心召唤生物的实力（只要过了及格线，那战力就绝对可信），更不用需要额外的神祇来支援。
    虽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召唤了谁。但实际上你也无需在意这一点。只要召唤环魔力充沛，那么不管召唤到了谁，那一定是个强大的生物。
    事实上对于召唤师来说，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但事实上, 一切就像是和他开玩笑一样。他希望召唤一个强大的生物，甚至从魔法塔那里借助了很大一部分魔力，然而召唤法阵却像是嘲笑他一样的毫无反应。
    老人尚未离开，一个声音响起。戴着头盔，身披甲胄手提沾满鲜血和残破生物甲壳碎片长剑的少女走了进来。
    “金姆，我们的召唤生物呢？”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父亲已经受了重伤，魔法塔的魔力耗尽，士兵已经损失了近一半，我们已经挡不住下一波攻势了。我们还能坚持十分钟，十分钟后，哪怕你召唤一个神祇降临都救不了我们了！”
    少年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发现自己好后悔，他应该多试试，多学学，而不是发明了一个“广大召唤法阵”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召唤师。
    “姐姐……还要等……”他觉得最后两个字宛如挡着喉咙的巨石，他花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才能将它们勉强吐出来。“……一下。”
    “你在皇家魔法学院里学了五年，”少女回答道。她的脸色平静的可怕，就像是昙花凋零之前绽放出来的那份绚丽。“我们领地的一半收入都留给你支付学费。他们说你已经毕业了……我本来以为你可以帮得上忙的！”
    少年发现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愚蠢的脑子撞到墙上。每个人都知道召唤师召唤需要时间，所以时间方面从来不是考核召唤师的要点。不，不止是不是要点，而根本就不在考核的范围内。
    广大召唤法阵也许有用，但付出的代价太大……它太耗费时间了。
    他想起自己同伴成绩最好的那个同学——成绩最好的理由就是他契约了一位元素王子。但是这个表面的成功背后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位元素王子的索求的条件可一点都不低。那个时候，他可是背地里偷偷暗笑那个同学是傻瓜，有了面子，但没有实用价值。
    但现在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一个召唤元素王子的机会。
    在他想说话的时候，青色的光芒突然在他身后浮现。在场三人都看向房间中央的召唤法阵，点点青光正从法阵中冒出来。
    这是……有什么外层面或者内层面的生物回应他的召唤了！
    光芒增强。
    房间中飘浮着无数星星点点的青光，如幽绿的萤火虫群在风中舞动。这个场面有着奇异的美感，让人油然心生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交织的错觉。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由各种稀有金属铸造而成的召唤法阵基座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它在呻吟挣扎，发出某种似乎在击打灵魂的节奏。
    在场三个人，少年少女抵抗力稍强，而老人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他努力的想要抵抗将那种击打着灵魂，让人忍不住呕血的音调，但这超越了他的极限。他没有办法，只能向后退出了召唤之间。
    这东西强大的超乎想象。
    “金姆，你召唤了什么？！”少女在惊骇中挺起了长剑，将剑尖遥遥对着那召唤法阵。
    “我不知道……我想这个应该是……水元素长老？不，应该是水元素王子！甚至可能是水元素领主！”少年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的喊道。至于水元素之王或者说水元素之神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个神位。外层界的生物不能封神。
    “你确定你能控制它？”
    “能的！看到没有，召唤的三重环，最外面的就是支配法环！”少年说道。“只要它接受召唤，那就会在支配法环的控制之下。被召唤的生物必须服从召唤者，否则就无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眼前，召唤法阵最外层的支配法环已经爆裂开来。就像是某个强壮得难以置信的生物将它折断一样，瞬间断成五六截。其中一截还被高高弹起，一直滚到了少年脚下。
    谷虳
    有强大的超出它承受范围的力量击溃了它，或者说撑爆了它。
    “你好像又干下蠢事了……”少女喃喃说道。“好吧，其实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青色光点在房间中间凝聚，汇拢，形成了一个龙头的虚像。
    巨大的龙头，出现在房间中央，缓缓转过目光，看向面前这两个渺小的人类。仿佛从黑暗神话中显露形体的利维坦，身上点缀着无数难以形容的青色光点。面对面前的少年少女，昂首张开那仿佛可以吞没世界的巨口。
    “是你们召唤了我？”巨龙慢慢的说道。
    遥远的城堡之外，狂蛛首领也注意到天空那道翡翠色纯净壮丽的光柱。那光柱从城堡中心冲天而起，仿佛直达天宇尽头。
    “该死……那是什么？”作为智力丝毫不逊色于人类的种族，他很快就搞明白那是怎么回事。“是召唤仪式……他们召唤了一个什么东西？”
    面对此情此景，他顾不上细细品味美食点心，转头径直冲向自己阵地的后方。他的卫兵则尽职的紧紧跟随着他。
    在狂蛛部落阵地的后方，有一个和四周蛛人截然不同的身影。厚重的黑色斗篷遮掩住他的身形。他真面目隐藏在兜帽之下，如果细看，可以看到头罩下方魔性的幻雾蒙蒙黏附着五官，依稀扭曲成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
    “那是什么？城堡里的人类召唤了一个什么生物？”狂蛛首领质问道。
    “外层界域的生物而已。”黑斗篷也早已经看到了城堡中的异景。对于这种场景并不在意。“恐怕是随意召唤而来的，并不能真正予以支配控制的生物……这算是同归于尽吗？倒是稍微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啊。”
    “现在怎么办？你说过城堡里的防御不堪一击的！你骗了我们！”
    “城堡的防御确实不堪一击。但是架不住他们想要同归于尽呀。”黑斗篷回答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失败者的专利——他们想要毁掉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自己。”
    “少废话，你快点解决掉这个问题！否则我就杀了你！”
    “召唤师吗……麻烦啊……”黑斗篷无视狂蛛首领的威胁，轻声念诵了一句。“幸好我也会一点！那种光芒……是水元素吗？嗯，既然如此，我也召唤个同类来试试。”
    那翡翠色的光柱已经扩张为光潮。
    交战双方，无论是城堡之内还是城堡之外都察觉到这奇异的变动。人人皆知有某种具备决定性力量的存在即将降临。
    “水……元素……领主吗？！”少年高高举起手里的召唤法杖。这是召唤法阵的配套物品，可以协助控制召唤物。但连召唤法阵都被撑爆了，他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用没用。“我，你的召唤者，召唤师金姆，命令你服从！”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呈现龙型外表的水元素领主。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水元素这种玩意并没有固定形态，呈现什么外貌都很正常。也许这位水元素领主就是喜欢这个样子呢？
    “水元素领主？”巨龙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类胆战心惊的笑容。那口中是一整排可怕的獠牙，每一颗牙齿都比马腿还要长。“哈，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伟大的存在……”边上的少女说道。“我们请求你的帮助！”她见过龙，但是他没见过这样的龙。这条龙的外形非常奇妙，虽然也是龙，但和她知道的有很大差别。当然这条龙目前只显露一个头部，不知道具体外貌有什么特点，但单单头部就是如此了。龙的头部要比她知道的龙更长一些，而且头上长的不是那些宛如骨刺的角，而是一对鹿角。闻所未闻。
    “这是什么年代了？”巨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动乱纪元……的第二年。”少女回答道。
    “动乱纪元……那么，诸神已经临凡了吗？”
    “没，没那么快。”说话的是刚才退出去的老人，他又回到房间里了。“诸神需要在凡间选择合适的身体，身体成长需要时间。真正的临凡要在动乱纪元16年左右。但世界已经变得动荡不安……战乱正在频繁爆发。”
    龙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问了下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诺姆丹城堡，位于混乱森林外缘。”少女说道。“我叫艾蕾希娅，我是领主的女儿，我……”
    外面传来惊骇的喊声，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大家看到城堡之外，一个庞大的身影已经成型。
    城堡之外有一条河流经过，河流不大，但却是城堡稳定可靠的水源。而现在这条河流却凝聚成了一个水形巨人，脱离了河道，朝着城堡这边过来了。
    三个人临近城堡窗口，所以可以立刻看到外面是什么。
    “大型水元素……不，也许是水元素长老？”
    水元素长老已经是很优秀的召唤生物。这种元素生物缺乏魔法攻击手段，但本身的力量就足够可怕了。同时因为水元素自身特性，大部分攻击手段对它们都是无效的。在战斗中，它们堪比移动要塞，可以一路平推。而这么一个水元素长老出现，不用问也知道那是敌人一方召唤的。
    “有趣呢。”他们听见身后的龙发出了这句话。
    一道无形的波动从城堡内部射出，在城堡上开了一个大缺口。水巨人就在宛如来自深渊的冲击下垮塌，化为无数碎片，洒落于地。整个城堡外的土地变得一片泥泞，就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水漫灌一般。
    天空阴云密布，铺天盖地压迫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翡翠色的光潮中，深邃流转的混沌灵气凝聚成型。
    城堡上空，一条盘旋的苍青色巨龙，翻云覆雨，长啸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