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河湾之战2

    一方约为千人，一方约为三千，分据这片河湾小平原的两端。
    哪怕在这个莽荒时代，地广人稀，这场战斗也算不上是大规模的战斗。更别说交战的双方也并非通常意义的正规军。
    姜考这边的步兵基本上就是拿来凑数的，是以商人为主的非正规步兵。虽然他们士气还不错，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财产的士气，主动性不够。不过装备却是不差。无论兵器还是甲胄都比较充足，魔法更是供应充足，甚至超出正规军的比例。可惜纪律不行，阵型松散。
    巫青那边为了能在短时间里拼凑起一支规模较大的军队，那也是不分荤素，夹到篮子里的就是菜。隔着老远就能察觉到那些一线的基本都是附近小部落拉过来的：拿着盾牌和武器，身上没披甲的蜥蜴人。同样阵型松散，典型的臭鱼对烂虾，谁也别瞧不起谁。
    当然姜考这里有一支精锐，是全部由职业武士和职业施法者组成的强大战车部队。巫青那边也肯定有一支同样的精锐。他们才是双方将领真正依托的对象。
    张成心里莫名想起了一句诗歌：金风秋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两支精锐的正确使用，应该基本上就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当然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事实上看着对方那宽大的战线，那明显远胜于己方的人数……你天然会感觉到强大的心理压力。
    “张成贤弟，你愿意和我去致师吗？”姜考突然冒出这一句。
    张成愣了愣才意识到致师就是挑战，换句话说就是一辆战车冲上去向敌人提出单挑的要求。
    地球古今中外的各个文明，在近现代火器出现前，基本都有单挑的例子。
    单挑本身的输赢没有意义，但单挑胜利带来的士气提振就很有意义了。而且对于这种近乎乌合之众的军队来说，单挑胜利提升的士气意义极为重大。
    如果身边的姜考换成堰璧或虎臣，那张成也不需要想了，直接回答一句“当然没问题”就行了。但是张成身边可是姜考啊。根据张成推测，姜考是等级不超过5级的战士。
    麻蛋，你这种低级战士冲上去想干嘛？轮得到你吗？这可是个传奇多如狗，半神遍地走的高魔世界！你冲上去，估计人家几个火球过来你就连人带车完蛋了。
    我不愿意！这是张成的心里话。他虽然已经是15级战士兼15级法师，但作为旅法师的他，半点都没有和人单挑的想法。
    更别说身边还有姜黑和姜考这两个与其说是帮手，不如说是累赘的同伴。一个5级一个7级能有多大用处？
    “姜考兄，旗鼓都在我们车上呢。”张成婉言提醒姜考自己这边是指挥车。主将上前单挑……哪怕在这个时代也是没有先例的。
    传说武王伐纣牧野决战的时候，那也是下令姜太公上去单挑，而不是武王自己上去单挑。
    “啊……是我孟浪了……”姜考察觉到自己的不对。
    姜黑显然也很明白情况，驾车回到了自己的阵容这边，没有半点向着敌人前进的意思。
    两军现在暂时的对峙，双方都还处于彼此观察的状态。巫青那边本来可以乘着对方布阵的时候发动一轮几乎必胜的突袭，但因为被准确预测了时间和地点，他们丧失了这个机会。
    双方的布阵都简单明了。
    两军在河畔对峙，各自排好队形。因为士兵素质不高，所以双方队形其实都不是特别完整严密。以张成的观点，只能说双方都大致列成战阵。
    战场的一侧是河流，姜考把大地精雇佣兵安排在靠近大溪的这一侧。
    其背后的理由不言自明：说白了就是不太信任这些雇佣兵。这些雇佣兵安排在这一侧才能放心，因为这个位置很难逃跑。放在其他位置，万一大地精们觉得情况不利就有可能逃跑，引发全军崩溃。
    这方面，巫青也是如此。和大地精们遥遥面对的正是人类叛军——虽然这称呼不太严谨，但是在姜考这边的立场，称这些人类为“叛军”并无不可。这些叛军也被安置在靠河一侧，显然巫青这边也担心这些叛军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东夷军队之中，边上一支队伍行动了。
    那是一支蜥蜴人的部队，装备着盾牌和斧头，披甲者很少，整体数量也不多，就一两百号吧。他们离开己方的队列，开始缓步向前靠近。
    他们并不是打算直接攻击姜考这边，而是想要迂回到侧翼来。一旦迂回完成就会形成侧翼包抄之势，极大的影响这边的战场态势。
    张成在脑海里变换了几个方略，但似乎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这并非真正的敌人主力。任何稍大规模的调动都有可能给敌人主力战机。但是放着这些家伙不管也不行。
    就像棋局一样，战场就是双方指挥官的棋盘，军队就是双方棋子。
    “张成贤弟，你说我该怎么办？”姜考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看似在问，但张成知道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其实这只是姜考自己菜鸟初上阵，太过于紧张的一种下意识反应而已。这种紧张不是他上战场才紧张，而是还在归城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对于自己亲自策划的这场战争，姜考显然非常在意。这件事和他自己名誉与前途有着直接关系。
    “他们既然来了，就来一个出其不意……命令战车队出击……贤弟，击鼓！”
    击鼓？张成一阵发愣。他知道这个年代战场指挥军队是依靠旗鼓的——他身边就有着旗帜和鼓，但是问题是……他不会啊！
    傻瓜也明白，这鼓不是随便乱敲的。而是要根据一定的节奏，一定的韵律，这才能分出快速进军，缓步进军，步兵出击，战车出击，远程出击……等等等等一大堆分门别类的调度命令。
    这是所有贵族的必修课，少年时候就要懂。毕竟只要你上战场，你就得懂这些。否则你在战场上就和瞎子聋子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别说贵族了，就连平民，“国人”，那也是要懂一些的。区别在于国人只需要懂一部分就行了，因为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是没资格走上指挥官的位置的。而士人必须都懂。
    姜考让张成击鼓，那是很简单的要求。击鼓要求战车部队快速出击即可。这种级别的敌人就无需什么详细周密的指挥了，反正肯定就是一冲就垮。
    张成拿着鼓槌……半晌没动弹。他是真的不会啊！
    上一次他攻击沼泽的淮夷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旗鼓这种东西。百人规模的军队用嘴巴喊喊下令就够了。而千人规模的军队就需要旗鼓进行较为细致的指挥。
    “为什么不敲鼓？”姜考回头看来，目光中满是疑惑。“让战车部队……”
    张成发现自己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冒了点汗出来。“这个，只有二十辆战车，不需要击鼓吧？”
    战车部队就在姜考边上，说起来也确实不需要下令，喊一声即可。
    “原来如此……不要击鼓吗？”姜考看着张成表情，“确实是个好主意，进一步迷惑敌人！”他表情变得兴奋起来。“确实，如果听到鼓声，敌人可能掉头就逃。”
    淮夷队伍离开本阵越来越远，而一支战车部队突然从诸夏这方阵营中突袭而来。战车数量不算太多，平时隐藏在队伍里也不起眼。但此刻集中冲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一支正规的部队。
    由职业的贵族武士和施法者组成的正规战车部队。兼具了速度、冲击力、远程、近战、施法所有方面的优势，是诸夏一族引以为傲的最强军事力量。和诸夏比起来，其他种族对于战车的依赖远没有那么大，所以战车无论是数量还是运用都远不如诸夏。
    战车在冲击过程中展开横队，冲着这一百多个淮夷席卷而去。
    和战车比起来，淮夷的反应显然慢了一拍。他们看到战车冲过来的时候迟疑了一阵子，等到确定战车目的是他们的时候，淮夷们几乎立刻全部掉头就朝本阵逃走。
    这是智慧生物对于危险最本能的反应，但在战场上绝对是最错误的反应。
    因为战车速度要比他们快上太多了。更糟糕的是，战车具备远程攻击能力。
    这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围猎。战车上的武士开始射箭，逃跑的蜥蜴人从后面被轻易的一个个射倒。而且这种射击并不会影响战车的速度。
    每一波射击就能轻易射杀十来个蜥蜴人。
    蜥蜴人都带了盾牌，但为了逃跑的时候跑快一点，他们中绝大部分都丢掉了盾牌。然后就是单方面的被追逐，被射杀，被碾烂。最后一股蜥蜴人意识到不可能跑掉，于是聚集起来想要拼死一搏——就算死，起码能杀死几匹马。但是很遗憾，这些职业武士们并不会用宝贵的战马去和敌人拼命。他们拉开距离，不肯靠近，远远的用弓箭射杀。
    除了几个“集体加速”之外，战车部队就连魔法也没用几个，就完全消灭了这群蜥蜴人。将它们完全的从战场上抹去，变成横卧沙场的尸体。而战车部队自身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绝对是一场完胜，也是双方实力的最好体现。说起来这些平均等级最多不过五六级的淮夷，面对着平均等级十三四级的战车兵，被碾压才是正常的。
    姜考和张成也在队伍里看清楚了这场完美的胜利。
    “贤弟，”姜考看着最后一个蜥蜴人中箭倒下，而战车部队这边完好无损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可知道史书会怎么记载今天吗？”
    “怎么记载？”张成问道。
    “我希望有这么一段记载：姜考帅师，张成为右，败东夷于河湾，获大巫青。”刚才目睹的战斗显然极大的增强了姜考的信心，他乐观了许多。
    但是这个胜利激怒了敌人主力。在战车部队返回本队的时候，东夷军队开始前进了。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原先所在的小树林，开始进入战场。所有的士兵缓步而行，慢慢接近。
    因为速度非常慢，所以阵型维持的很好，并没有因为进军出现什么明显破绽。战车部队就算想乘隙突袭也根本没有机会，只能慢慢退回来。
    任何指挥官都能很自然的明白，此刻将战车投入战斗并不能发挥最大效果。比之消耗宝贵的战车部队，不如让炮灰部队先去消耗一波。
    虽然刚才己方取得了一次完美的胜利，但是看着优势敌人慢慢压过来，步兵之中立刻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这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区别。
    敌人正面非常宽大，摆明了要从正面交战，侧面包抄的架势。但是如果我方也列成和敌人相同宽度，那就必然导致战线变得脆弱单薄。这就是优势兵力的效果。非常简单的策略，但却无解。
    “我去指挥一下侗蛮吧。”张成主动请命，主要是害怕姜考又让他去敲锣打鼓……他是真的不懂这一套。“我先试着带他们主动出击一下。”
    敌人的军力由四大种族构成，那么人类应该是最薄弱的一环。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类叛军是怎么回事，但是理论上他们应该士气低落战意不高。比较容易对付。
    “好，”姜考也觉得这种情况下派遣炮灰先上比较合适。虽然商人们构成的步兵主体在他眼里是炮灰，但是大地精们则是更加廉价的炮灰——如果说商人们死多了他也许还会稍微有点愧疚，那么大地精死绝了他眉毛也不会皱一下。种族主义就是这么简单。
    张成带着虎臣来到大地精的队伍里，马上告诉大地精的指挥官，让他们开始前进。大地精们紧靠着河边，所以无需担心敌人包抄侧翼。这一翼纵然向前突出也没什么危险。
    大地精尚未有所举动，对方却是全方面压上来，没有任何止步的意思。
    现在，两军都开始慢慢接近到了交战范围。